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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拾玖 ...

  •   书房的位置是整个公主府位置最好,前后左右皆未遮挡,白日里光亮最为充足。
      容清樾以手托腮,脑袋放空很久,才想起来一些忘了未做的事。

      “质子今日如何?”

      “宋太医午后去瞧过,质子身体已无大碍,今日已能用些软饭了。”菡萏答道。

      “今晨让嬷嬷送的东西,送了吗?”

      菡萏踟蹰一下,没有及时回答,她的眼睛望过来才说:“质子说不是您亲自送去的,他不收。”

      人被救了,倒喜欢拿乔。

      容清樾揉了揉眉心,穿过长廊朝西院走去,路上见到梁郝推坐在四轮车上的茗生出来走走。

      茗生见到她,就想到她食言的事,又想到他们精心谋划的事被轻易看破,少年面上藏不住情绪,撇嘴冷哼将脸扭到一边,不想也不敢看她。

      容清樾那日已将该嘲讽的话都嘲讽了,懒得与心智未熟的少年置气,与他错身而过,径自去了西院的院子。

      李绪醒后经过几日调养,有了些许力气,两个侍从搀着也能从房里出来,坐在西院院里老槐树下。

      侍从见她,行礼:“殿下。”

      李绪听见,手指动了动,不曾站起身。

      他眼前的那条青布,第一日被带入六公主府时就被容玲儿扯下扔去火盆中烧了。容铃儿很好奇他的眼睛,可惜有容玲儿在时,李绪从未睁开眼。

      容清樾抬手让侍从退下,走到李绪面前,伸出手,放开,东西落在李绪手中。
      那是什么,李绪知道。

      清晨孔氏已给他送过,他没有接受。
      那是一条青纱,轻盈,松弛,是梵南城那条青布所不能比拟的贵重。

      他听见容清樾说:
      “李绪,我很抱歉。”

      李绪眼睑低垂,遮盖住浅灰色的眸子,他无神的眼看不出情绪,他说:“将军……现在该叫殿下了。殿下只是承诺会护着我保我性命,没承诺要将我带在身边。我在六公主府受难,是殿下及时赶到,保下我,我才能活下来。如此来说,殿下并未食言,殿下不必向我道歉。”

      “你能这般想最好了,也省的我这个不太会讲话的人说些不中听的话。”容清樾观察他的神色,见他眼睛轻眨一下,她笑说:“我之前还担心你会有怨,现在好了,我也就没有什么负担。”

      “……”
      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李绪以为她对自己当有愧疚,会顺着自己的话来,剖析自己食言的过错,谁知道这位公主是位另类的主儿。

      “当然,此次意外实乃我的过错,作为补偿,我可以给你一个向我提要求的机会,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不违背纲常伦理,不伤无辜人命,我都会为你做到,可好?”

      她的语气实在诚恳,但李绪不敢应,扯唇自嘲:“我不过是小小一介质子,哪有资格向殿下提要求?”

      “确实没有资格。”容清樾说,“但是我亲口允的,你可以提,不提亏的也不是我。你的青布毁了,这青纱是新做的,不像青布会磨损你的皮肤。此物是此次诺言的见证,当你想好了,拿着这青纱亦或直接同我说就是。”

      李绪捏着青纱,不言不语,似是这样能维持自己仅剩的一点可有可无的自尊。

      容清樾实在头疼,她是个直性子,在朝堂上、宫闱中、与世家贵族打交道时就已经耗尽了心思,偏偏碰上个心思敏感,言语阴阳怪气的将自己包裹其中的小子。

      真不知道将人安置在府里是不是正确。

      “伤好了你也不用再回压质司。”容清樾自顾自地说,“我已向陛下请旨,让你做我府中面首,往后起居我会安排人来照顾你,你有事向他们说即刻。”

      容清樾确实如他所猜测,不会再让他回到压质司,只是这让他留下的方式,实在称不上好听。

      “怎么?”李绪扯着唇,讥讽意味明显,“殿下也和其他公主一样看上了我的姿色?”

      “这是无奈之举。”她累得慌,要不是欠他,真想一巴掌呼上去,南启怎么教出这样个难以沟通的皇子,“让敌国皇子做公主府官,麻烦事、闲言碎语多。让你做面首也就这一时是外人谈资,过了这段日子就好了。待过几年贵国皇帝前来接你,我再作澄清,对你声誉不会有太多影响。”

      “我是否需要对殿下做好面首的事?”

      她与李绪没有太多话要讲,该做的该说的处理完便准备离开,听他这一句,脸色好不起来一点,冷笑:“瞎子一个,你能做什么?入夜让你来服侍,你连位置都找不对,还得累着我,我是吃饱了撑的?”

      ***

      星月转移,黑夜将尽,晨露挂在叶的枝头摇摇欲坠,马蹄声由远及近,震落枝头的水珠,与溅起的泥水混合。

      路边歇脚的小铺零散坐着身穿麻衣满脸脏污的苦力,眼睛随着骏马背上的青年移动,青年发丝用银冠规整束好,随着马匹的晃动,于空中高扬。

      马匹远去,一直寂静的小铺才有了谈论的声音。

      “那就是玄关侯的儿子?”
      “说是这几日入都,应该没错。”
      “传闻玄关侯生得高大魁梧,他这儿子倒是长得颇有玉树临风的模样,看不出来是个武将之后。”
      “他的母亲乃是与当今国母并有仙人丽姿的美人,长成这样情有可原,你想想悯宣太子在时是何等受人追捧?”
      “也是……不过长一张惑人的脸又能如何,不都是深陷囹圄的命么,还不如我们这些人活得自在呢!”

      一语指出同为美人之子的困境。
      玄关侯世子入都,说好听点是丞相举荐世子做云都城军的督军,实际上呢?知道点内情的人都清楚,这不过是丞相怕玄关侯功绩太过,往后与陛下一同对付他,找个理由将玄关侯的儿子召进京来放在眼皮子底下为质罢。

      “权相当前,这么多任皇帝都不下来,我看这容家只有做皇帝的命,却没运。你们瞧着啊,再换几任陛下,这北晋指不定姓谁。”
      沾了几杯酒,有人一股脑地说了些真心话,其他人听着他大逆不道的言论,举着自己的酒杯笑而不言。

      酒过三巡,醉酒的人三急而起,脚步虚浮地去找茅厕,还未摸到门,只觉脖颈微凉,眨眨眼抬手朝脖子上抹了一把,入目猩红,再不能出声静静倒了下去。不远处把酒言欢,没有人发现这里的异样。

      ***

      萧烨白策马前行,任由疾风打脸,多日急行的劳累并未出现在青年的面容。

      穿出树林,马蹄正好踏上第一缕晨光,眯眼向前望去,还有一条长长平整的道路,路的尽头才是入云都的关口。

      “世子,还有三十里。赶路匆忙,您已经三日不曾合眼,先休息会儿?”侯夫人安排随行的周管家驱马上前劝谏,他一把老骨头这几日都快颠散了,世子虽是年轻,连日颠簸却是再如何强悍的人都受不住。

      “安让。”萧烨白勒了勒手中的缰绳,朝身后喊一声,复又对周管家说:“周叔你和其他人后面来,我和安让前去探路。”

      他晓得这几日让周叔一个年近五十的人陪着他快马加鞭为难了人家,谁让宋致那奸佞让陛下下达的指令中还夹带了日期。

      宣旨的阉人前往玄关的路上故意拖慢脚程,称连日大雨雨路湿滑才慢了,他拿到文书时离抵都日期只剩半月不到。要知云都居于北晋国土正中,玄关居于北晋正北,脚程可想而知。侯夫人甚至来不及多一天为他准备路上吃食,只得拿了些银子给他路上添置东西。

      日夜兼程,终于瞧见云都的边,三十里路,还有两日,也算是有些充裕的时间可以歇息。但这里是云都,真正到了宋致监管的地方,宋致不敢杀他,不过他担心宋致在路上使什么绊子,让他晚到几日。

      届时他没有宣旨太监拖延的证据,也不能第一时间拿出宋致故意让他延后的证据,晚了就是晚了,他被斥责无碍,可父亲那边不能在此时因这些小事受到牵连。

      萧烨白带着近卫驱着身下不知换了第几匹的马先走一步,临近云都时万里无云的天一时变了个样,阴云盖顶,雷声过后倾盆大雨如期而至。

      遮雨的蓑衣与周管家一行人在一起,雨大遮眼,再往前走近城门,人多骑马易伤人。萧烨白招呼安让将马拴在岔路旁的树上,静等雨停。

      耳廓轻动,萧烨白朝岔口另一头望去,不一会儿一匹白马载着身穿深绿色几与树林融为一体的女子朝他们的方向跑来,她的身后三三两两侍女、小厮在追赶,要不是他们嘴里呼喊着,活像少女出逃被人追杀的场面。

      “小姐!小姐你慢点!小姐,快停下!”

      有小厮眼尖,见到站在空旷地躲雷的两位男子,边跑边大声呼道:“前面两位壮士可否帮忙救一下我家小姐,她的马惊了,停不下!”

      安让看一眼,那女子紧紧抓着缰绳却不会控制,一看就是起了玩心堪堪学了皮毛的闺中少女,低声询问主子:“世子,要插手吗?”

      萧烨白摇头,他不想多管闲事,谁知下一秒马匹朝自己的方向奔来,马蹄抬高之前安让跳过来拉住白马缰绳。

      待白马安定下来,少女翻身下马,她的额间已冒出虚汗,掏出帕子虚虚擦了一下,立刻恢复了端庄的模样,双手放在腹前向萧烨白两人行礼:“时雨谢过两位公子搭救。”

      时雨?
      宋时雨,宋致那个嫡女。

      萧烨白眸色暗了一瞬,很快恢复正常,冷着脸对宋时雨说:“宋四小姐骑术不好,还是多在马场练练,别随意出来伤人。”

      听他准确叫出自己的姓氏,宋时雨眼睛亮亮的,萧烨白看得出那含义,她在赞许他能猜出她的姓。
      难不成她之前以为自己不聪明?还是在试探?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形成,直让萧烨白黑了脸。

      “是时雨大意,想着这路上并无多少人,才放纵一回。谁想突来大雨,惊了马才闯出祸事,请两位公子原谅。”宋时雨不愧是世家教出来的女儿,言行举止挑不出一点毛病,此时低着眉带有歉意,倒让人生不出气来。

      “无事无事,这不也没伤……”

      安让哪里还会责怪,忙说不怪,话还没说完,就见自家主子冷脸盯着自己,止了声音。

      宋时雨的侍女、小厮此时追了过来,将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确定没伤到松了气,掏出银子就要做感谢,萧烨白双手抱胸不接,徒让安让一人摆手推拒。

      宋家小厮感谢之意太热烈,让安让招架不住,连连往后退。

      “雨小了,该上路了。”萧烨白耐性没那么好,揪住安让的领子便朝拴马的地方去。

      他这话,两重意思,宋时雨听出他在点自己,让她也该离开了。

      雨比刚到时小,马跑起来还是会湿眼看不清前路,速度慢了些许。

      安让理着被主子扯乱的后领,嘟囔着说:“宋小姐看着温顺多了,比她那都是心眼子的爹顺眼。”

      “是吗?”萧烨白指了指他的胸,“那你怀里那玉佩是哪里来的?”

      闻言安让伸手一摸,摸出来一个成色上好、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佩来,挠头:“我记得刚刚我什么都没收呀!”

      萧烨白没说话,隔了一会儿安让自己反应过来,刚刚人多杂乱,定是宋小姐趁他不注意放的。
      “丞相府果真有钱,大方!”

      傻小子还以为是宋时雨作为救人的酬劳。

      宋时雨下马的模样,和她手掌的薄茧说明她学骑术有一段时间,今天却装作不成熟的模样,像是刻意在等他。
      他倒要瞧瞧,宋时雨打的什么算盘。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拾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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