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的冬天》SpRing7

2、第一天

　　丰城的十三中，是所艺术类高中，在本地可谓是大名鼎鼎。十三中刚建校的时候，据说是奔着省重点去的，最后却因为市里规划，差点连开学都办不成，听人说，后来是有个从国外回来的富豪，出资支持办学，十三中才得以临时变更为私立音乐专门高中，名字自然也从原先规划的十三中变成了风缨艺术学校，十三中只是因为大家叫的习惯了，才一直这样喊下去。
　　一开始，进十三中的多是些家境优渥的纨绔子弟，在十三中混够了三年便被父母打包送去国外罢辽。偶尔有些真正喜欢音乐的学生，进校后也因为环境转学不少。曾经不少家长都拿十三中吓唬过他们即将中考的孩子，“考不上重点就送你去十三中！”这样的话，可能风城大部分孩子都听过。这样磕磕绊绊办学了七八年，十三中才渐渐稳固下来，从人人敬而远之的鱼龙混杂之所变成了赫赫有名的艺术专业高中。
　　这要归功于十三中的音乐节，从建校第三年就开始举办，每学期一次，分别在每个学期的最后三天。原先本是几个校内的乐队自发组织的表演，后来因为参加的乐队越来越多，规模越来越大，便固定了时间由学校统一举办，对外开放，每次都持续三个下午。据说每年都有各个娱乐公司的星探混进参观的校外人士中物色优秀的学生，至今每年都有数名学生被发掘出道，其中就包括去年出道的新星——“十三月”。而每次音乐节的开场乐队和压轴乐队，都是上一次音乐节的表演中，学生投票出的最受欢迎的两只乐队。

　　应迟是第一学期末转学到了十三中，转学当天是音乐节的第二天，他站在老师的桌子前面等着转学手续，外头就是操场，他远远看着操场，前一天晚上的大雪将操场覆盖，却掩不了闪闪发光的舞台，应迟下意识的指了指窗外，问道：“老师，我可以去台上试试吗？”
　　老师头也没抬，说：“可以是可以，不过这两天早上的舞台都被预定彩排了，你要是想上台，恐怕只能下午开场前，跟舞台负责老师申请下就行。”说完便从抽屉里翻出一份演出申请表递给了应迟。

　　“应迟？应迟？”缓了好一会他才听清有人在叫他名字，他抬手揉了揉脑袋，有些疑惑刚刚发生了什么，却发现眼前遮着什么，他伸手扯了扯，却被另一只手按住了。那手有种奇怪的熟悉感，温热而宽厚，手指尖的茧触感十分清晰，应迟知道，那跟自己一样，是练琴练出来的。
　　“别摘。”另一个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略有些低沉却能轻易感受到语气中的温柔，“雪这么厚，看久了会雪盲的。”应迟这才知道自己刚刚是晕倒了，只是盯着多看了一会儿，就搞了这么一出，实在是有些丢人。
　　“醒了就没事了，路不知，正好你在，你带他回宿舍吧。”看来路不知便是刚刚说话那个人，只是这话？他是学生吗？“哦？我们学校竟然会有转学生？”话音刚落，刚刚那只手便揉上了应迟头顶，“几年级啊？”
　　“你俩同班，巧了吗不是。”办入学的老师递给了应迟一本小册子和一张卡，“学生证和饭卡，剩下的资料我给路不知了，他跟你是同班同学，今天就让他帮你搬宿舍好了。校服等下学期开学到后勤拿就行了。”
　　应迟点点头：“谢谢老师。”
　　路不知轻声笑了两下，“你运气真好，大早上遇见我在学校。”说完便伸手扶起应迟，“诶，看不见确实麻烦些。”应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心想自己再休息一会儿应该就能看见了，倒也不用麻烦其他人，不过是稍稍耽误些时间。只是他刚打算张口推辞，就感觉身体一轻，整个人晃悠了一下，撞上了一个宽厚的后背，应迟被吓了一跳，慌乱的伸手抓住了路不知的肩膀，这才沉下心来，长长舒了一口气。“路……同学。”应迟心情复杂的开口，“我只是暂时的雪盲，可以自己走路的。”
　　“麻烦。”路不知说着又颠了颠，背稳了些，“雪天路滑，学校路又弯绕，你放心，我稳得很。”说完便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转身跟老师说了句：“行李待会回来拿。”
　　应迟这才想起来自己背上还背着琴，就算自己算瘦的那挂，也不好意思让同时男生的路不知一路背着。诶，只能说还好没开学，不然刚转学就闹这出，以后在这学校可怎么活。

　　出了办公室，应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冬末初春的雪真是冷的沁到骨头里。他这才发现路不知穿的十分单薄，甚至隔着外套都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应迟是吗？”路不知突然开口了。
　　“恩。”
　　“怎么会在这时候转学过来？我们学校转校测试可不好考。”路不知没说假话，总有人说进了十三中就是半只脚踏进了娱乐圈，每年入学测试都有全国各地的人奔赴而来，能录取的更是万分之一。转学测试则更为严格，从办学至今，能通过转学测试考进来的一直手都数得过来，若非真的有能力或者有天赋的人，甚至通不过初试。
　　应迟沉默了，说实话，他并不想让旁人知道他转学是为了一个虚渺的身影，况且那人去年就毕业了，现在转学过来，说是追爱那延迟都绕地球八百圈了，尾气都追不着。
　　见应迟没回答，路不知便也知晓他踩到敏感问题了，于是马上换了个问题：“你也是吉他？”
　　“恩……”应迟原想照实回答，他其实是贝斯，才学的吉他，不过想来也没必要对刚认识的人解释那么多。
　　“挺好的。”停了一会儿，路不知又说：“会唱歌吗？”
　　应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乖乖的回答：“之前在乐队唱过和声。”
　　“哦？你玩过乐队？”路不知的语气突然上扬一起来，显然是说道他感兴趣的点了，“什么类型的？有表演过吗？配置什么样啊？我也有个乐队，只是缺个位置，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诶这个学校什么都好，就是贝斯太少了，仅有的几个要不就是有自己的乐队了，要不就是没到我心动的点。没办法每次表演的时候只能我一个主修吉他的去弹贝斯，但是我贝斯烂得自己听了都生气。”他语速很快，说的时候似乎体温都变高了，应迟靠在他背上，甚至能清晰的听到他的心跳。不过听到他说自己的乐队缺个贝斯，还是没忍住紧张了一下。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突然的激动，路不知停了下来：“哈哈，抱歉，一说到乐队就容易激动。”应迟轻声笑了起来：“你跟我之前的队友真像。”
　　路不知哼了一声，“看来你之前的乐队玩的很开心。”语气中稍稍有些羡慕，“你转学了，那乐队……”
　　“解散啦。”应迟想到这，总是难抑的心揪一下，但还是故作轻松的回答了。
　　路不知听后，没再说话了，毕竟只是这么浅显的聊天，说到底他俩也只算路人，没有资格再去问太多旁人的隐私，更何况他刚刚那语气，傻子也听得出难过，没有必要再故意去揭人伤疤。

　　“到宿舍了。”路不知轻手轻脚的蹲下，扶着应迟从背上下来站稳，手停在半空中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拉住了应迟的小臂，带着他往前走，“小心台阶。”
　　应迟轻声说了句：“谢谢。”

　　“谢老头！”路不知将应迟牵到宿管的窗口，朝里头喊了一声。
　　“喊什么！我还没到耳背的年纪呢！”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谢老头穿着大裤衩和……棉袄，端着泡面锅从开水室搭拉着拖鞋走了过来，看了应迟一眼，又转头看着路不知：“校外人员不得进宿舍。不是我说你路不知，前几次你带校外的人回来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溜过去了，这会儿你怎么不趁我不在接着溜进去呢？诶，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才高中，这都是第五个了……”谢老头一边叹气一边往宿管室走。
　　应迟听着一脸懵，这信息量，哦豁，看来路不知这人，有点故事。应迟忍不住抬起嘴角笑了笑，很快又憋了回去，他开口想跟宿管大爷解释下，倒是被路不知抢先了：“谢老头你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呢？这是转学来的，应迟，手续在这呢。”说完便把章老师给他的单子递给了谢老头，“安排个宿舍。”
　　谢老头带上老花镜仔细看了看那单子，又瞅了瞅应迟：“学生证呢？”应迟听罢赶忙掏出了学生证，摸索着想递过去，却被路不知握住了手，接过了学生证，“喏。”
　　“噢哟，还真是嘛。”谢老头递回了学生证，“三班的？那和路不知这小子一个班哇。”
　　“恩。”应迟轻轻点了点头。
　　“有双人间和四人间，三班的话，最好还是跟同班住一起，我看看，三班有哪些寝室有床位哇？”谢老头掏出厚厚的一本名册，一页页翻着，嘴里念叨着：“三班，三班……”
　　路不知靠在窗口的台子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伸进去在谢老头面前敲了敲：“要不就跟我一个宿舍吧，我宿舍双人间还有个空床位。”谢老头头都没抬：“你为啥自己一个人住心里没数啊，还让转学生跟你住一起，人长得柔柔弱弱的，别是想着欺负人家哦。”
　　路不知咋舌：“全学校也就你谢老头这么说我，哪个老师眼里我不是优秀学生代表。跟我住一起怎么了，我又不会吃人，应迟你说是不是。”
　　“啊？嗯……”说实话，应迟暂时也没发现路不知有宿管大爷说的那样有不好的一面，况且他今天还挺照顾自己的，应该也不会有太让人厌恶的一面吧。
　　“你看啊他都同意了，就让应迟和我住一起！”路不知语气有点撒娇的意思，他趴在窗口歪着头，“而且你看啊，他眼睛受伤了，其他人要下星期才能返校，你要是让他自己住，那这几天谁照顾他啊，谢老头你说是不？”
　　谢老头不搭理他，依旧翻着那本厚厚的名册，数分钟后，才合上册子，摘下老花镜嗦了口泡面，说：“三班就416二号床一个空床位了，应迟同学你就住那里吧。”
　　“啊？416,416那不是……”路不知托着尾音表达不满，说着却跳了起来，“416那不就是我宿舍嘛！哈哈哈，谢老头这可是天意。”说完他就跳过去揽过应迟的肩膀，把他带到了自己的怀里。应迟微微缩了缩脖子，额头蹭过路不知的耳垂，嗯，有个耳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