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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不要皇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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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婵泡的茶被建宁嫌弃味道不对劲。
卫婵端的点心被建宁嫌弃摆盘不好看,不是双数。
卫婵擦架子差点把花瓶打碎。
最终,卫婵在景阳宫的活是扫地。
“你之前不是挺伶俐,怎么变得笨手笨脚的!”吴嬷嬷凶她。
“建女士什么也不做,你怎么不批评她?我建议我们排个值日表,要知道人是平等的……”
吴嬷嬷翻了个白眼,“行行行别说了快去扫地。”
又是那套大逆不道的说辞,不知道卫婵这丫头是怎么了,摔了一次把脑袋摔坏了!要是被有心人听到,可有的罪受!她自己倒霉倒还罢了,连累公主可怎么办?
可是这丫头在景阳宫做事多年,和她也有情分,终究不忍赶走。
心念一动,吴嬷嬷又把扫地的卫婵招过来,吩咐道,“挑角落扫,甭管干不干净,扫完再扫,扫地的时候别说话。”
——甭管干不干净,扫完再扫。
如此,卫婵循环往复,甚是孤独。
拾翠恨铁不成钢,她对卫婵寄予厚望,她对卫婵说的话里十句有九句是以“你这张脸”开头的。
比如说,“你这张脸,不去做个娘娘太可惜了,你倒是上进上进,我日后也好沾你的光呐。”
“你这张脸,天天对着一地落叶,多糟蹋呢!我瞧着都觉得心痛呐,你倒是觉悟觉悟,哪怕去公主身边倒倒茶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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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建宁午睡刚醒,一阵熏风惊扰了她的好梦,几朵干瘪的凌霄花落在了她的床头,她拈花喜极,“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佛祖保佑。”
她穿戴齐整出了寝宫,往院子里逛,忽听一阵沙沙声,由远及近,一个小宫女拖着扫把走近她,微笑露出一口白牙,脆亮的一声喊道,“建女士,nice to meet you。”
很礼貌,但她是谁?
建宁此刻有点起床气,“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卫婵。”
“原来是你这丫头!”建宁细眉微蹙,“你见了本宫怎不下跪行礼?”
“建女士,我想跟你进行一次平等交流,现在我们聊聊值日排班的事情,我说,你最好也别闲着。”
建宁一口气没呼上来。
这丫头摔了一跤疯疯癫癫的,吴嬷嬷果然没有乱说。
建宁失笑,此刻却见卫婵嘴唇嫣红,眉目动人,若是仔细打扮起来,比自己不输,心下可惜,顿时有了计较,“你抬起头来。”
卫婵仰头。
建宁面对着一张俏丽的脸,满意地点了点头,“随本宫来。”
建宁端坐在紫檀雕花宝座上,背面一幅宽大的紫檀嵌边的绣花屏风,绣的梅枝虬曲苍劲,栩栩如生,像是挂在建宁的肩上一般。建宁正襟危坐,态度祥和,室内光线暗暗的。
卫婵不辩其意。
“俗话说,不扫一屋,何以扫天下?你地扫得如此出色,本宫不能屈了才。”建宁微微笑着,“明日你梳妆打扮了,等皇上过来,本宫替你引荐。”
皇上?
建宁不动声色地笑,“不必畏惧,有本宫在,自会护着你,再说,本宫相信皇上会喜欢你。”
“建女士,旧社会女人没有人权,这是应该摒弃的!”
建宁蹙了眉,这也太疯了,皇帝那样聪明,会喜欢一个疯子?可是她又实在美丽,朴素的丫鬟打扮,眉目却如自带装饰一般,让人移不开眼。
建宁虽为公主,却是皇帝的姑姑,无依无靠,在这宫里没有后台是要被看不起的,连下人都不给好脸色。她贵为公主,自然不好像后宫那些妇人一样把自己卷进纷争中,她想远离纷争,又要权势带来的安稳。
卫婵越是表达对圣宠的抗拒,建宁越是觉得她憨傻易拿捏,满意地不住点头。
建宁高高在上坐在那紫檀雕花宝座上,她容貌清丽温婉,穿着浅粉色绣梅花枝的缎袍,淡淡地笑着,整个人月白风清的。
卫婵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见那宝座上的镂空纹理在黑暗中发着淡淡的光,像绞在一块儿蠕动的蚯蚓蛆虫,建宁在带血色的蠕动的蚯蚓蛆虫堆里正襟危坐,像圣女一样微笑着。
“我不要皇上,我扫地就行。”卫婵重复着。
“你既能有皇上,又能扫地。”建宁笑得柔和。
卫婵呜呜挣扎,建宁不动声色地笑。
“佛祖保佑。”建宁离开了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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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烨说中秋还早着,怎的突然想起赏月了?建宁淡淡说,近日的月亮特别亮,特别大,特别圆,与是不是中秋的月又有何干系呢?
玄烨说近日烦心撤藩的事,弄得他连日睡不好觉,也罢,赏个月,怡情养性。
他欢快地答应。
他和建宁在景阳宫的院子里,抬头对着那蛋黄般的圆月,吟咏着“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和“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的时候,卫婵正被嘴里塞着布团,一丝.不挂地绑在床上,月光也照到了她那边,透过白色窗纸,朦朦胧胧的有一层飘浮进了寝殿,笼上了她的眼睛。
吟咏月亮的诗句快被说尽了,玄烨与建宁绞尽了脑汁,搜刮着古人风雅的遗存。
最终建宁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卫婵的细皮嫩肉不堪麻绳的摩擦,磨红了,磨疼了。
“我不要皇上。”她哑着声呜呜地哼着。
建宁说今日大家兴致好,皇帝又这样消瘦,不忍此番皇帝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从此想到景阳宫便意兴阑珊,因此今晚便让景阳宫最美的宫女来侍奉皇上。
玄烨不知为何忽地想起了卫婵,景阳宫最美的宫女会有卫婵好看么?
天下女子的美貌从来都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卫婵好看倒也不是不可能,可会有卫婵那般令人抓心挠肺的可爱么?那决不会了。
他不免微笑着,又摇头怨怪建宁的胡闹。
玄烨进了屋,却听到闷闷的呜咽。
他一步步走近床榻,背影镶着一圈银光。
卫婵忽然不呜咽了,睁大着眼睛看着这镶着银光的黑影,片刻,呜呜地更激烈,眼睛里抖泪花。
“卫婵?”玄烨像是坠入了梦中,周身冰凉,继而渐渐热起来,滚烫着,“卫婵?”他将她嘴里的布团子一把抽去。
“小玄子!”卫婵喊他,声音沙哑了,“小玄子,快救我出去!我不要皇上!”
玄烨解开绑在她两臂的麻绳,他触到了她的纤长的臂,碰到了她的软滑温热。
卫婵甫一松绑,便起身死死抱住玄烨,委屈哭喊,“小玄子,我不要皇上!我只要扫地!”
怀里忽然涌进一具花白的躯体,玄烨心里一动,砰砰如镭战鼓。
他搂着她,又是惊喜又感燥热,渐渐地心底又泛起一丝郁气——虽然并不知道扫地是谁,但是卫婵反复强调不要他这个皇上,只要那个叫扫地的人。
听这名字,大约是个满洲八旗子弟。
“我不要皇上!我只要扫地!”她一遍遍说着,自己也弄不清楚到底是要什么不要什么了,反正从方才便一直喊到现在的,喊习惯了,就接着喊吧。
玄烨缓缓抚着她光洁如缎的一截背,手在颤抖。
卫婵忽然僵了僵身子,往后仰了仰,像是确认地看着他,继而又搂紧了。
“小玄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有事来通报景阳宫的主子。”
“对,你是皇上跟前的人,”她忽然想起,觉得他好厉害,连做太监也是做到顶厉害的。
玄烨笑着点头,问起,“建宁要把你献给皇上么?”
“我百般抗拒,我说了我不要皇上,我只要在院子里扫扫地就可以了,可她就是不听。”
原来扫地就是扫地的意思,玄烨哑然失笑,心底唯一的一丝郁气消了,伸手放在卫婵脑袋上,只觉得她憨傻极了,自己仿佛也被感染,变得憨傻了。
卫婵的气息热热的吐在他耳边,悄悄的,温热的,“小玄子,你还走么?你还要去禀报皇上么?”
“不去了,通报完便没我的差事了。”
“那你别走好么?”
“我留下来陪你。”
“你陪我说会话,我有好久没见你了。”
那怕是有些难度,玄烨狠了心将卫婵放回床上,盖好被子,掖好边边角角。
“很热。”卫婵说。
玄烨无奈,“也要盖好。”
哪能让那白花花软腻腻露出一丝呢,他呼吸方没那么喘了。
“我是说你很热。”
玄烨的脸在黑暗中无所顾忌地红着。
“小玄子,你脸红了?”
玄烨讶异着,“没有,黑漆漆的,你怎看得见?别说瞎话。”
“可是我见你脖子是红的,那猜想脸总是也红着,”她补充道,“月亮照着你脖子呢,我不会看错。”
玄烨不言,幸而脸是浸在黑暗中的,黑夜给了他很多面子。
“你不必不好意思,我也脸红着,我一见到你就爱脸红呢,”卫婵低头笑,声音像是从渺远的地方飘过来的,“我听翠女士说,太监和宫女也是可以在一块儿的,这叫对食。”
“卫婵你...”
“小玄子,你在皇上跟前做事,曹先生又器重你,要不你和他们说说,我们对食吧,我可真怕了旧社会把女人随意配给男人这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