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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回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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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亲昵调笑间,外面忽然咄咄几声,闯进来一个老者,红着双目,眸露精光,向卫婵扫射而来。他分明是儒雅得体的装扮,此刻却一副怒气汹汹的杀人的架势。
卫婵认得他,是陈廷敬。
他指着蹲在篓中小兔边上的卫婵,喘了口气,脸色有一时稍缓,紧接着又红着脸逼视她,“吴应麒都打到湖南了,你还在这里缠着皇上?你、你…”陈廷敬摇晃着身,又怕又勇,终是一口气吐了出来,“你这是要把大清玩完,你是要让咱们皇上成为大清的罪人!”
他说完,身子仍不住地摇晃,像是风中老树。
玄烨怒极,“陈廷敬!你在胡说什么?”
卫婵只蹲在小兔子边上,小兔子被争吵声惊动得东跑西转,在竹篓里不安分地跑。卫婵却一丝不动,僵在跳兔边上,她的大脑像被击中一般,霎时不能思考。
玄烨沉了声训斥,“陈廷敬,朕急功好利,撤藩心切,低估了吴三桂的兵力,才酿成如今局面,你若骂,也得找准矛头,对着朕骂。”他提了嗓门,字字捶在陈廷敬心上,“你不必给朕找替罪羔羊,你若觉得朕是无道昏君,大可说出来!”
“皇上…”老树又在风中晃荡,终于止歇了,然而已是枯叶凋零,成了一杆秃木。
陈廷敬像泄了气,忽然有些无力,一只手往边上攀去,想找个什么东西扶一扶。
玄烨走近他几步,也不是不着急的,但仍保持着沉着,他哪里敢露出慌乱?黯了颜色,语气冷冷的,“岳州也没了么?”
陈廷敬重重地点头,眼框微红而有水光,沉痛道,“吴应麒拿下岳州,势如破竹,耿精忠、尚之信都响应了吴三桂,王辅臣、王辅臣也…”
玄烨感到一阵眩晕,不可置信地追问,“王辅臣怎么了?”
“王辅臣也投了吴三桂啊!”陈廷敬心如刀绞,“皇上,十万火急,臣恳请您速速回宫!”
玄烨心一沉,吸了口气。
陈廷敬见皇帝动摇不定,抓住了机会再推皇帝一把,拱手劝谏说,“皇上,速速回宫吧!”他哀求着,眼风掠过卫婵,有些怨恨鄙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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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是要回宫了,玄烨的无奈也是她的无奈,可这回她不敢任性,像犯了错的小孩,一路低头不语。
陈廷敬与玄烨在颠簸的马车上讨论战事,她听着,听不大明白,可听出是战况危机的。玄烨脸色苍白,极难看的,却要压抑着自己,嘴边努力勾出从容不迫的笑。
卫婵坐在他身边,不由地将手挽紧了她的臂膀,她觉得她现在才真正开始有些懂他。她不敢说话,便只得无声依偎。
他先前无情冷酷地要杀朱慈焕,她拦着,后来又陡然灭了吴应熊一家,那温厚而无欲无求的一家人,里头有他的他的姑母、表弟,他杀人不眨眼的,不见伤心的,心也不会颤一下的。她不能接受。
如果他把吴应麒也一并杀了,现在便可以高枕无忧。
她现在才有些明白,原来当皇帝是不能太有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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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烨回了宫就不是她的,他整日与大臣们锁在一起。
卫婵在延禧宫有些讪讪的,陈廷敬的话是历历在耳,她忘不了。
宫里的消息从来灵通,封得再严密,也会觅着任何一丝缝隙漏出来。
惠嫔有兄长明珠,不会不知道。明珠前日劝她和卫婵走得远一些,她没有理会。依然整天和卫婵厮混,她没变,可是卫婵自己先变了。
“妹妹,你怎地都不爱说笑了,可要闷死我了!”
卫婵整日像失了神,“我闯了祸是么?”
惠嫔一挥手帕,“没有的事,你胡想些什么呢!快陪我去放风筝!”她拉着她。
“我闯了祸,他们说我耽误皇上,现在吴三桂都快打到京城了是么?”
惠嫔插着腰,没好气,“你管恁多?你要管,本宫马上去请奏皇上,举荐你明日一同议政去?”
“…”
惠嫔将她拉了出去,抬头望天,秋高气爽,“那些是他们的事,他们自己管不好,就想把错推在你身上?休想!”她眼睛回到卫婵身上打转,笑盈盈说,“妹妹,实在要说红颜祸水,本宫倒是够些资格,你这姿色是不够的,没的凭空忧愁,走,咱们开开心心放风筝去!”
卫婵被惠嫔拖了出去,乍一浸润在白光中,觉得刺眼。
惠嫔从暮岚手里接过两个风筝,举起来给卫婵看,“喏,一个蝴蝶,一个鲤鱼,你先挑。”
“蝴蝶好看。”
蝴蝶和鲤鱼在天上飘着,鲤鱼很快盖过蝴蝶,青云直上,蝴蝶恹恹的,哆哆嗦嗦地抖。
惠嫔瞧着卫婵笨手笨脚的模样,“傻妹子,你到底会不会放?风这样大,也放不起来么?”她嫌弃瞧着卫婵,看不过去,腾出手帮卫婵不停放线。
线轴哗啦啦地在卫婵手掌心翻滚,一不小心,脱了手,那蝴蝶直往上飞去,想抓已经晚了。
卫婵愣愣瞧着天上变小变黑的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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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舍里皇后披了斗篷,玉箸扶着她往屋里去,嘟囔着说,“都火烧眉毛了,谁还这般有兴致?”
皇后淡淡笑着,缓坐在椅子上,掖了掖斗篷,“还能有谁?延禧宫的方向,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惠嫔。”
玉箸忽地想到一事,迟疑着,压低了声说,“娘娘,您先前说想升卫常在的位份,如今朝臣话里话外都对卫常在颇为不满,这…怕是升不成了吧?”
赫舍里皇后冷笑一声,“如今升她,倒是在害她了。”
“卫常在也是可惜了,回来就成了清廷罪人。”
赫舍里皇后摇摇头,“朝臣不是是非不明之人,只是他们不能责怪皇上,去说皇上的不是,只能把错转到卫婵身上。皇上是难得的英主,岂会被卫婵那不求上进的糊涂人牵着走?她也是无辜挨了骂名。”
玉箸叹道,“娘娘对卫常在倒体贴,其实有皇上的恩宠,他日也不愁那位份。”
赫舍里皇后手指头捏着扳指,摩挲着,“话虽如此,她于本宫有救命之恩,本宫总要提携关照她一些的。”
“娘娘您是心宽之人,”玉箸不由地眼光落在皇后微微隆起的腹部,“后宫从来都是争来斗去的,娘娘却宽仁心慈,可惜皇上对娘娘…”
“玉箸!”赫舍里皇后板了脸,打断了她,片刻,她眸光似水,伸手抓住了玉箸的手,“好孩子,别说了。”
玉箸低头默然。
赫舍里皇后咬着唇,“本宫与他是有缘无份。”
她有叹不尽的幽怨,蓦地又露了丝庆幸的笑,“有人能让他欢喜,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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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烨背着光跪在太皇太后跟前,已经跪了许久。
那面目威严的老妇人正襟危坐,像一尊严厉的佛,饱经沧桑的眼眸定在她的皇孙身上,不眨眼。她的身侧是一个沉静和蔼的老宫女,她就是苏麻喇姑。尘埃在窗户镂花里透出的白光里荧荧飞舞。
半晌,太皇太后才响动喉咙,喑哑的声音像远古来的,“玄烨,把她送出宫去吧。”
玄烨浑身震动,猛抬起头,睁大了眼,“皇祖母,孙儿已经说过,是孙儿年轻气盛,好大喜功,错估了吴三桂的兵力,这是孙儿闯的祸,和她有什么关系?”他摇头苦笑,“皇祖母是太看得起她了,她待在宫里什么风浪也掀不起,她根本就是不求上进,皇祖母是不了解她,改日见…”
“玄烨!”太皇太后一掌拍在案几上,气得身子抖了抖,鼻孔里呼出气,眼中精光如箭,锐利射向玄烨,“我叫你把她送出宫,你就为了她顶撞起你皇祖母了?”她颤巍巍站起,手臂支在苏麻喇姑手掌上,“皇祖母的话你都不听了?”
“撤藩究竟与她何干!”
太皇太后愣了片刻,呆呆审视玄烨,转了身,在苏麻喇姑的搀扶下踱到门口,踱到光里。玄烨看见皇祖母的黑色的身影,就一个影子,在光下,他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了。
太皇太后背对着她,“皇祖母是害怕。”
“您害怕什么?”
她回过头来,眼里有泪,脸皱着,丝丝的纹理蔓延了变深,“怕你重蹈你皇阿玛的覆辙!”她拖长了最后两个字的调,像从胃里呕出来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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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飞远了。”
惠嫔无奈地望着天空,“算了,一个风筝而已,”她回眸看卫婵,拉起她的手,“你这是流年不利,做什么都背。”
正感叹间,秋枝跑了来,“卫主子,钟粹宫那边的人来看你了!”
还能有谁?
卫婵知道是拾翠,便和惠嫔打了招呼,去见拾翠了。拾翠在秋枝身后,脸色凝重地瞧卫婵。
“卫主子,奴婢听说您回来了,就想着来看看你。”
她们一同进了屋说话。
拾翠始终脸有忧色,开口闭口“你不要紧吧?”“你还好么?”
握住了卫婵的冰凉的手,凑近了,“谁能料到呢?也实在是天意弄人,叫你给碰上了,原先还指望着你做了主子娘娘提携我一把,这下可不指望了。”她故意玩笑着,从怀里掏摸,“我给你带了个东西来?你猜猜?怕不是忘记了?”
“什么东西?”真忘记了。
拾翠张开手掌,是一个紫色荷包,她捏着绳子,挂在手指上给卫婵看,“看,你要的戏水鸳鸯,我把你的拆了,重新绣了个,可还成?”
卫婵有微笑的惊喜,在心里发了芽,拿过去翻过去翻过来地瞧,“拾翠,你的手艺就是好!”
拾翠打量着她,忽然柔了声音,“这样才对,开心点。”
卫婵勉力笑着,眼光瞥过荷包,心里忽然一哀:绣好了,绣得栩栩如生,可是送不出去了。
拾翠看在眼里,手放在卫婵背上安抚了几下,宽慰她说,“其实,你也很幸运了,能得到皇上的另眼看待,是后宫女子梦寐以求的事,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卫婵,我真羡慕你。”
卫婵讶异地看着拾翠,“你也…”
拾翠笑着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别乱想,我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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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廷兵力倾巢而出,京师空虚,宫里人人自危。
玄烨夜不能眠,每每辗转到清晨,出了一身的冷汗。
每日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询问图海和王辅臣谁胜了?耿精忠降了没?尚之信降了没?吴应麒打到哪里了?
他消瘦而苍白,肩上压着大清江山,唯恐山崩地裂,毁在他手中。乾清宫空旷幽静,他仰头看见那柱子上意气风发的六字,不禁苦笑:玄烨啊玄烨,你自以为擒了鳌拜,就很了不起了么?你怎地就沉不住气,急功近利起来了?你对自己真是过分自信了!
“皇、皇上?”边上的小太监眼睛滴溜溜地在玄烨身上打转,劝慰道,“您还是吃点东西吧?”
他直勾勾瞧着柱子,目光涣散,嘴唇翕动,“朕不饿。”
“皇上,不饿好歹也吃一点,您都、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玄烨漠然回头,冷冷看着黄元宝,他脸上挂着战战兢兢的笑。
玄烨下巴轻轻一抬,说,“赏你了。”
“皇上?”黄元宝立即跪在地上,偷瞧着玄烨,又看看桌上的燕窝,“皇上又拿奴才打趣儿。”
玄烨斜眼觑他,面无表情。
黄元宝难测圣意,惶恐起来。
“你怕什么?”玄烨问,“朕赏你的是燕窝,不是毒药。”
黄元宝两腿发颤,“奴、奴才没这个意思,只是惶恐皇上为何…”
“为何赏你是吧?”他有些不耐烦。
黄元宝不住点头,唯唯诺诺,“是,是,是。”
“这段时间,你多去延禧宫,替朕看看她。”
“她…?”
“卫常在。”玄烨眉一挑,忽然有些心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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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哟,妹妹,又有人来看你了!”惠嫔婀娜着步入房中,“今儿延禧宫也忒热闹了!”
卫婵与拾翠一同出去,只见一个小太监在外头探头探脑的,见了卫婵,便笑眯眯迎上前,“这是卫主子吧?”
“公公找我什么事?”
“卫主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角落暗处,卫婵瞧黄元宝支支吾吾的模样,心里起伏不定,担忧起来,“怎么了公公?是皇上让您来的?”
“卫主子神机妙算,这都被您说中啦?”
“公公你说笑呢?你不是皇上身边的么?皇上他怎样了?”
“皇上让奴才来问卫主子…”
卫婵急道,“他有什么话?”
“皇上让奴才来问卫主子,吃的怎么样?吃了些什么?”
“吃得好,今天吃了桂花莲子糕,茯苓奶酥,牡丹鱼片,荔枝猪肉,”她期盼而焦急,“还有呢?”
“皇上还让奴才问卫主子,睡得可安稳?”
“睡得安稳,还有呢?”
黄元宝上上下下打量卫婵。
“公公,还有呢?”
“卫主子别急,奴才好好看看卫主子,记一记卫主子的穿的衣服颜色式样和梳的头式,回去好告诉皇上。”
卫婵于是站得笔挺不动,让黄元宝仔细看。
黄元宝点头喃喃,“记住了,记住了。”眼睛又移到卫婵脸上,喜道,“卫主子看着仍是圆润饱满。”
“皇上还有别的话么?他有话对我说么?”
黄元宝笑说,“皇上让卫主子吃好睡好,待他办完了事,自然会来看卫主子。”
“就这些么?”她真希望黄元宝多说一点,她站着和他说一夜也不打紧。
“就这样,没别的了。”黄元宝恭敬道。
“劳烦公公传话了,”卫婵道了谢,目光灼灼看着黄元宝,“公公,麻烦你替我把这个给皇上。”
她塞了一个荷包给黄元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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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佳贵妃与太皇太后一道喝着茶,热气袅袅,茶香扑鼻,她对着杯口吹了吹,缓缓向太皇太后道,“皇祖母,儿臣无能,看见皇上这样,却什么也做不了,不能像皇祖母当年那样做女中豪杰。”
太皇太后不动声色露了抹笑,“要你去做什么?你只管在后宫,本本份份陪着皇帝,为他开枝散叶,便是不辜负我对你的期望了。”
佟佳贵妃笑着应了声,话题一转,“儿臣前日去看望皇后姐姐,她的肚子倒是有些迹象了。”
太皇太后想到赫舍里皇后,心中便宽慰,“芳仪这丫头,哀家真是喜欢得紧,做皇后有皇后的仪范,如今怀了皇子,又稳固了国本,平日也端庄体贴的,哪里都叫人满意。”
“可不是,”佟佳贵妃勉力笑着,“儿臣一直把皇后姐姐当做自己的榜样。”
“你是该向她学学,不过,你也不赖。”
佟佳贵妃笑说,“承蒙皇祖母看得起儿臣,儿臣自是不遗余力为皇上、为皇室着想的,”她稍欠了身子,低声说,“皇祖母,前日儿臣去看皇后姐姐,她对儿臣说想升卫妹妹的位份,只因怀了孩子,皇上又是热锅上的蚂蚁,都无心去管这些事,所以儿臣斗胆来替皇后姐姐和皇祖母商量…”
太皇太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吼道,“混账!”
佟佳贵妃浑身一哆嗦,立即跪在地上,“皇祖母!”
太皇太后炯炯瞧着佟佳贵妃,“这是芳仪的意思?”
佟佳贵妃嗫嚅道,“自然是皇后姐姐的意思,儿臣平日哪关心这些…”她委屈得快要掉泪。
太皇太后沉默片刻,犀利的目光在佟佳贵妃脸上扫了一下,缓了神色道,“你起来,慌慌张张像哀家要吃了你似的,成什么样子!”
“是,”佟佳贵妃战战兢兢站了起来,回到椅子上,屁股只沾了一点点椅面,背凛得笔直,好像悬崖绝壁上峭立的瘦松,“皇祖母,那…升位份的事…”
太皇太后嗤笑说,“芳仪这是怀了孩子糊涂了,那个卫婵,离皇帝越远越好,她竟还要升她位份?”
佟佳贵妃抬眸瞥了眼太皇太后,“皇后姐姐宅心仁厚,况且儿臣听闻她与卫妹妹在宫外时颇有些交情,如今她怀了子嗣,无暇照顾皇上,自是希望别人能替她照顾皇上,她也是一心一意希望皇上好才这样。”
“她这是小女儿心态,身为皇帝,心系黎民百姓才是应当的,若执着于儿女私情,总是…”太皇太后思绪飘远了,“总是…”
她长叹一声,无尽的悲哀。多尔衮是怎样因她而亡的?福临又是怎样因董鄂妃而亡的?这些教训还不够么?大清皇室可不能再出情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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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元宝真心实意为玄烨感到欣快,玄烨多日愁眉不展,殚精竭虑,他瞧着心中不忍。玄烨对他是有恩的,把他从敬事房捞出来,放在身边,平日里对他也颇慈和。虽然说,伴君如伴虎,可他凭着干爹教的那一套,倒也堪堪能将玄烨伺候得满意周到,舒舒服服。
他快步向乾清宫走去,急急匆匆要把消息带给玄烨,叫玄烨放个心。
然而被人堵在了半路,他差点撞上去。
“混帐东西!走路不张狗眼么?”冷冰冰如锥子一样尖利的声音。
黄元宝在黑暗中隐约看清了对方的模样,温婉的女子,平日总是文静而细声细语的那位佟佳贵妃娘娘,怎么突然如此凶悍刻薄?
黄元宝心里一惊,连忙跪下,“奴才不是有意冒犯贵妃娘娘,实在是走得急,天又黑,奴才给贵妃娘娘赔罪!”
“赔罪?”佟佳贵妃倨傲站着,月光垂在她发髻和身体上,为她镶上了一层银光,她冷笑说,“如何赔?说说看。”
黄元宝六神无主,“奴才…奴才…奴才…”他又不会说话了。
佟佳贵妃弯腰凝着她,夜幕中黑洞洞的眼睛反着幽光,深不见底,“跟着本宫,本宫过会告诉你如何赔罪。”
黄元宝犹豫不定,“可是娘娘…”他支吾着,“皇上还等着奴才呢。”
佟佳贵妃弯了眉眼,温柔一笑,“就一会会儿。”
黄元宝觉得她眼眸如冰,温柔得叫人发怵。
然而他还是老老实实跟了过去,不就一会会儿么?想必也不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