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席云诀

27、第 27 章

　　长兄如父，所以此前叶沉心为他的婚姻大事做主叶帛玉无甚异议，叶沉心将他的生辰八字递送给冰人，冰人再一一安排从江湖到生意场上的诸般人物，他也都从善如流地接受了……

　　当下他言辞婉转，却是头一回表露推拒的意思，叶沉心只说答应了冰人，已为他约见了这位曹家小姐，就在近几日，让他回去好好准备一下。

　　顾全兄长和那素未谋面的曹家小姐，叶帛玉也不好再拒绝。

　　只是谢枕汀那边……

　　叶帛玉头一回生出此等左右为难的感受。

　　他应下后仍杵在叶沉心面前，又迟迟不开口。

　　“怎么了？”叶沉心问。

　　“若是……”叶帛玉试探道，“我已有属意的人了？”

　　叶沉心奇道：“哦，是谁？什么时候的事？”

　　叶帛玉闷声道：“只怕不合兄长的意。”

　　叶沉心搁下茶盏，向后靠上椅背，摆出副悠然的姿态，口中却道：“你我自幼相交，相知甚深，我知晓你不会空口无凭，你说不合我意，想必便是真的不合了。”

　　“虽说归根究底是你自己的私情，可你也知道，”叶沉心沉声道，“打从一开始我就想好了，想让你接任这内派门主之位，你总得为我、为这个位置、为叶家再想一想。”

　　叶家……内派……思及这一层，就不得不想到叶沉心孱弱的病体。叶帛玉不禁蜷起手指。

　　叶沉心却轻柔地执起他的手，五指向里扣住他的掌心，他们鲜少如此亲近，叶帛玉感到对方整只手柔软而无力。

　　“不扯那些空泛的大事，只从你我之间说起……你在外面也听过许多，什么《拜月亭》《桃花扇》《倩女离魂》……那些风月故事的悲剧不外两种，一种是为人子女的在父母面前势弱，挣脱不了他们的掌控，一种是天真的年轻人总是贪心，一面又想拥有有情人，一面又奢望亲情圆满。”

　　“帛玉，若是你呢，你知道你是我最重视的弟弟，要出现了戏文里那么一个‘不合适’的人，让你在哥哥和他之间选，你会选哪一个？”

　　叶帛玉只有怔在原地了。

　　不止出于伦理纲常，他和叶沉心之间情谊深厚，很多年前就已经比叶锦玉这个亲弟弟亲得多。幼时他们三个也是一个院子出生的表兄弟，只是叶沉心为治病常被母亲带出去四处奔波，一年回不了几次叶家，也就说不上亲近。直到后来叶家闹出了一桩天大的丑事，当中最大的受害者正是叶帛玉，叶锦玉也是无辜受牵连的人之一，却将自己的兄长视为罪魁。从此叶帛玉的命运可说一如浮萍，飘散零落，最后被逼上绝路，逢上的生机正是叶沉心，叶沉心对他有再造之恩，没有叶沉心，他不会有机会活到今天。

　　至于叶沉心，当初会朝这个被叶家遗弃的表弟伸出手确乎怀了点同病相怜的意思，叶帛玉离开叶家后，不声不响死在不为人知的角落也就罢了，偏偏撞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出手把叶帛玉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没多久就觉得在身边养这么个弟弟不错，叶帛玉又安静又乖巧，很好养活。后来他也只在身边放两种人，一种是仇人，用以告诫自己任何时候都不能忘了警惕，一种是叶帛玉这种完全信服和了解他的自家人，无论摸清了他多少污糟事儿都守口如瓶，甚至守礼到不会当面点破。

　　不得不承认，从叶存敏手中救起叶帛玉后，近距离感受到对方微弱的呼吸重新变得如常人一般平缓有序，看着那张苍白失色的脸渐渐恢复颜色透出生机，他确实产生过“他的命是我给的”的念头，偏偏叶帛玉这些年从无忤逆的依从也在助长他的恶势。

　　如今他看待谢枕汀这个横插一杠子阻挡在叶帛玉前路上的人只觉十分碍眼，一心要将他扫除出去。

　　强硬的铁腕他留待去谢枕汀身上施展，至于对叶帛玉这个弟弟，他拿捏他心软，就是要直击弱点稳稳掐住这颗心。

　　叶帛玉垂下睫羽，低头凝思，不知在想什么，最后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掩在叶沉心手背上。

　　“阿兄永远都是我最敬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