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风流》肉与酒

82、第 82 章

　　只说这李金钏正在院子里头破口大骂，原是她的宝匣里头丢了一颗珍珠。大老爷前几日赏了她一匣子珍珠，昨儿两个人又闹登起来的时候，将那一盒子珠全撒在了地上。今日一早起来，几个丫头趴在地上直找到了这会儿，可李金钏却偏偏数着少了一颗。

　　“妹妹何须动气。”桃仙轻轻一笑，手拈帕子一指三房所在的方向，“若是有家贼，不若向那头说。”

　　她细细的看这李金钏，见她面色苍白，眼底同样是血丝满布，心中就更是确信了几分。

　　李金钏见她如今上门来，心中还道桃仙失了宠，如今这是急了。自然乐得看她笑话，一面把人往屋里让去，一面提起裙子来在地上跪着的丫头身上踢了一脚：“快去备些茶食点心来。等回头查出来是哪个没王法的，看我怎么收拾她。”

　　莲步轻移来在屋内，桃仙哪里还用多看多问，一股熟悉的香甜气味扑面而来，正是那长寿膏燃过的味道。

　　心下一凛，桃仙笑着问她：“妹妹屋中用的是什么香？倒是从没闻过。”

　　李金钏吃她一句话问在了要害，忙拿眼去瞧，可只见那桃仙粉面含春，一双勾魂眼里满是疑惑，叫她吃不准到底这人是看出什么来了，还是就这样一问。

　　“听说您才是制香的行家，哪里瞧得上我这点子东西哩。”李金钏掩饰地一笑，转开了话题问她来有什么事情。

　　桃仙抿唇一笑，摇了摇头。“哪里有什么事，我不过是来恭喜妹妹了。”

　　见她神情不似作伪，李金钏这才放下心来，那日去暖春阁吃她几句话连消带打，登时迷糊起来。如今一朝势变，她如今才是老爷心尖尖上的那个，这桃仙只能整日和那失了权的太太在一处混日子罢了。

　　从嘉澜院出来，桃仙长出一口气。那李金钏坐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又是打寒战又是吸鼻子的急慌慌样子。

　　“只是这烟膏，她是从哪儿弄来的？”回到静安阁，大少爷早已走了，只有太太独自在书桌前想事情。桃仙把所见所闻这样一说，婉贞听后难免生疑。叫来雪青，嘱咐着人去盯着些嘉澜院的进出。

　　“这样害人的东西……”婉贞喃喃道。

　　“也不是害人，”桃仙坐下，拿起银簪去拨香炉里的香。“她们说，那是成仙的路上，叫人把仙药给断了。于是就入了魔。”

　　白日里还不觉得，到了夜间，婉贞一闭上眼就是桃仙曾说的那吸食长寿膏的人疯魔了的恐怖景象，不由又睁开了眼，望着床顶子叹了口气。

　　“怎么了？”桃仙刚过来，就听见了这一声长叹。一面轻车熟路的钻进了被里，一面悄声问道。

　　“在想那长寿膏，”婉贞往里让了让，身边一个热乎乎的身子贴了上来。“我想……”

　　“您想该不该支会一声。”桃仙轻笑了一声。看着太太近来有些尖起的下颌忍不住亲了亲，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菩萨心肠的人。“可就是您说了，他们也不信。”

　　“是啊……”婉贞摩挲着她一头如上好锦缎般的长发，闭上了眼睛。心里千般滋味聚在一起。“可不说，我心里却总觉得像是我下毒害得他一般。”

　　“这是怎么话说的？别想他们了。您啊，就是闲不下来。”桃仙叫太太摸了几下头，就如同被顺了毛的猫一般眯起眼睛。这样的日子到也不错。就叫那老东西在嘉澜院去吸他的长寿膏，与她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不叫您管着杨家的生意，咱们在李大姑娘那儿不是还有桩买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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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容斋的赵大掌柜看着眼前的东西就是一叹：近日里方城新开了家叫唤春归的铺子，起先他还不当回事儿，可这月末一看，这月的的盈利竟然和上个月不相上下。要知道这八月里可还有个中秋呢！按着往年来算，八月就是涨上五成的盈利可也不算多。

　　二掌柜的在一边拿起那锦盒来看，只见两扎长的雕漆的红檀盒子上头画着百鸟朝凤，打开来看，里铺设层橙黄色缎面绒里，底下许是塞了棉花，上头几个银白色的小盒卧在其中，形状各异，精巧可爱。

　　“这是……”二掌柜的用指甲一掐，“原来是锡的，我还当竟是舍下本来用银子了呢。”

　　“是锡的。”赵大掌柜叹了口气，将桌上的一本小折子一推，“可还有这个呢。”

　　若是桃仙在这儿她定认得出来，那上头所书的，正如她原先讲给雪青一般，将盒子里各样小盒各是什么，如何使用，有什么功效写了个清清楚楚。

　　“李家真是……”二掌柜看了看。“那咱们也来做上一批？”

　　赵大掌柜看着眼前的东西不得不叹其中的心思巧妙，只这么一个小折子，就将这妆品的身价向上抬了几番。

　　“不急，”赵大掌柜打开那海棠式的盒子闻了又闻，递了过去“你再闻闻这香”

　　二掌柜的一闻之下，不由得皱起眉来。伸出手来用指甲挑上一撮细白的香粉在手背上铺开，只用指尖这么一推一捻，那香粉又滑又细，登时就抹匀了。

　　“这是什么味儿？有几分像玉兰，却又不是。”他又嗅了嗅：“我竟闻不出来。但是芳香馥郁，甜而不腻，不浓不淡。好香，好香啊。”

　　“别说是你，就连我也闻不出，等下叫人再买一套快马加鞭送去总店，叫老师傅们看看吧。”赵大掌柜一捋下巴上的胡子。

　　“就这一套。”那二掌柜摇了摇头闷声道：“还是我千方百计托到了岑太太那儿买来的。”

　　这唤春归竟是不做平头百姓的买卖，起先他不知道，见那铺面开业时动静虽大，后面却门可罗雀，也不见什么人去，只当是这些人不过看在李家的面子上去捧场罢了。可这月去上门送货的小伙计，竟是一连遇上六七家说下月起就不用送了的。这才打听出来，原来这唤春归竟然根本就不做平头百姓的生意。

　　“好算计啊，”赵大掌柜叹了一声。“这李家的人真是好算计啊……这是要将这些大户一网打尽啊，难怪她竟敢定出这样的价来。这主意若是那李家的大姑娘想出来的，想必将来又是一个杨大太太。”

　　这厢玉容斋的掌柜们如何赞不绝口李清媛是一概不知，方才她刚送走了知县家的夫人，就见一架打了杨家标记翠盖珠缨八宝车缓缓地停在了铺子门首外。

　　“稀罕事，咱们杨大少爷今日怎么坐着家中的车来了？”李清媛看着顿时弯起了嘴角来，声音清脆爽朗。

　　“李大姑娘。”车帘子一掀，里头却出来个满面笑容的丫头，那李清媛起先吓了一跳，再一看，原来竟是杨伯母身边侍候的那个雪青。还不等她回过神来，就见车里又出来个穿银红遍地金妆花袄儿的，叫人一眼就媚到骨子里的人。

　　扶着雪青的手下了车，笑盈盈的桃仙边回手去搀太太，边向那满脸通红的李清媛抛了个飞眼：“对不住了，且教您白高兴了一起。”

　　“杨、杨伯母，杨三姨太。”李清媛叫她这样一打趣脸上都几乎滴下血来。“杨伯母您怎么突然来了，身子可好些了吗？”

　　“好多了。”婉贞也不免眼中含笑的看着她，难怪几度都是祁儿来替她递信，想来竟是常到这儿来了。

　　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李清媛略一定神忙笑着把人往里让。

　　跨过高高的门槛，一进去，只见里头与上次来时简直换了一副天地，里头侍候的也不是伙计，而是十几岁的丫头。见李金钏热情的引了人进来，不消人说就列在两边雁别翅排开，笑着行礼。

　　婉贞见了心中暗自点头，清媛这孩子真是一点就透。她不过是给她讲了讲供求的关系，这孩子一下就明白了，做的比她想的还要好了三分。

　　往里面去只见门口未曾设有柜台，墙两边不见货架，反倒如同博古架一般，恰到好处的点缀着几个精美的瓷瓶。最为显眼的是架子中间，一棵一人高的盆景，枝干却是乳白色。苍虬的枝向前伸展，上头几朵银白色的花苞闪着微光。

　　“太太，您瞧！”桃仙瞧见新奇的东西就忍不住凑上前去，仔细一瞧，那哪里是树，原是一颗珊瑚，那花苞也是做成各式花儿形状的锡盒叫细细地红绳拴在了上边。

　　“这份心思可真是巧啊。”饶是婉贞这样见多识广的人看了亦不免感慨道。

　　李清媛得了赞许，心里当然十分高兴：“是您说的叫人看了眼前一亮，刚巧我大伯送回来的节礼中，有这样一株珊瑚树。我四叔见了稀罕的跟什么似的，却还是叫我横刀夺爱了。”

　　“杨伯母，您这边请。”李清媛一伸手。又复向前十余步，只见眼前一扇嵌宝描金大理石屏风，彩画金妆，雕刻云头，端的是贵气十足又不失雅致。婉贞叫桃仙扶着，随李清媛绕了过去，顿时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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