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风流》肉与酒

40、第 40 章

　　因钟大掌柜这一问，婉贞在回杨府这一路上始终想着这件事。正在琢磨是不是给咸州去封信呢，刚叫桃仙扶着下了车，还没来得及上软轿，就见门子恭恭敬敬的递上了信来。

　　雪青接过信，递给了太太。婉贞把手中的团扇递给一旁的桃仙，伸手接过信来问，“怎么信来了不往里送，放在这儿？”

　　“回太太的话，这信刚到，送信的护卫去拴马去了，还没来得及往里递。”

　　婉贞略看了一眼那个门子，笑了一声，跨过门槛上了软轿，两个婆子抬着向里去了。

　　“太太，”桃仙看了看太太捏的紧紧的信，轻声说道：“咱们先回静安阁更衣吧。”

　　一双丹凤眼侧过来瞧着她，婉贞坐在小敞轿上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心知她是心疼自个儿，怕再遇上上次的事情。可大老爷来了家书，于情于理她都躲不过这一遭，天大在一个孝字摆在头上，就是拖又能拖到什么时候呢。

　　“无妨。去松鹤堂吧。”婉贞轻声道。抬轿的婆子应了是，步子又快又稳的抬着轿子，直直地向松鹤堂去了。

　　婉贞看那身侧跟着走的桃仙，一副不加掩饰地恹恹样子，便同她说：“你倒是不必去的，何苦跟我走这一遭。老爷的信，你若是不急着知道，就等我拿回去给你看罢。去带着你今日买的这一堆宝贝，回去好好安置安置。”

　　桃仙倒真是有些意动，今儿打天一亮就出门，又是坐车上香逛街的，如今浑身骨头都酸了，只盼着找个床挨一挨。她跟着去了松鹤堂连个座儿也捞不着，站在那儿大半天就为了听老头子那几句吃的好穿的好的屁话，图什么。

　　“叫奴跟着吧，也去给老太太请个安。”可桃仙想了想还是道。叫太太一个人去松鹤堂听那个一看就剩一口气吊着的老虔婆磋磨，她也放心不下。

　　即使她在也帮不上什么忙，可有个人在身边就比什么都强。桃仙回过头去嘱咐艾绿：“我跟着太太去松鹤堂，你领着她们把今日买的东西都拿回去安置好。别的都先搁在厢房，把泥人给我拿去屋里，放我妆台上，谁也不许动，回去我自己收。”

　　一通话说完，见艾绿应了领着拿东西的婆子往静安阁去了，才继续往松鹤阁走。

　　到了松鹤堂，一进院门，守在门口的小丫头子请了安就进去通报，不过片刻就出来请她们进去。婉贞这才叫雪青扶着往里进，桃仙略后一步跟在身侧。

　　进了花厅，老太太一如既往的坐在上首，一双满是褶皱的眼睛似睁非睁的抬眼看过来。左手边坐着个人，婉贞起先还道是她们房的二姨娘在老太太这，谁知听见了压着的抽泣声，拿眼一瞧，竟是二太太。

　　桃仙眼尖耳朵也尖，比太太看见的还要早一些。一进来就瞧见了这位跟这儿红着眼圈抹泪呢。心道这里可真是怪事，老太太不是最膈应二房的人了么。

　　婉贞刚要行礼，就听见老太太边咳边叫起：“起来吧。”婉贞还是恭恭敬敬的福了一礼，这才站直了身子。一旁座上的二太太也慌忙拿手中丝帕擦了擦泪，吸着鼻子给她行了礼：“大嫂您回来了。”

　　“欸，快坐下。”婉贞见她一张清秀的脸上煞白，一副慌了神的样子，温柔的一托她的手，只当没看出来她哭，叫她坐下。

　　桃仙本以为太太是要问上一问的，见状细一想才觉出其中的味儿来：

　　二太太哭定是有了委屈，她在松鹤堂哭，这委屈要么是她自己有了难处来诉给老太太，要么就是刚刚叫老太太给了什么苦头吃。

　　若是前者，人家要是愿意让太太知道自然就会讲给太太听，不愿意问了人家也不会说给你听。要是后者，太太一个做媳妇的难道还能指摘婆母的不是？问了不过让大家面子上更难堪罢了。这样一想，自然是不问的好。

　　瞬间想通了这一关节，桃仙忍不住看了一眼太太。

　　谁知婉贞刚要让二太太坐下，就听见上边老太太咳了声道：“不用坐了，她正要回去，咳。”

　　刚要虚虚地挨着椅子的二太太立刻浑身一抖，呜咽着应了是，借着力又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大嫂。大嫂就是刚从外面回来也看不出疲态，整个人端庄大气，那双眼睛好像一眼就能看到她心底去。大嫂的身边还跟了那个美貌妖娆三姨太太，光站在那儿就叫人移不开眼睛。

　　见了这两位二太太心里更觉得自己处处都不上不了台面，越发的闷堵了，一吸鼻子，脸上还带着泪就强颜欢笑道：“大嫂您同母亲说话，我就不扰你们了。”转过身给老太太行礼，腿使不上力气差点栽倒，还是一旁的桃仙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

　　二太太低着头同她道了谢，这才叫丫头扶着出去了。桃仙看着她离去的样子，心里越发的好奇是什么事情。

　　这边婉贞却一字也没提，直接将信拿了出来。老太太听是咸州来了信，忙叫她拆开读。婉贞应了，逐字逐句的读给她听。

　　前头还是些一切都好的旧话，讲些咸州的风土人情。就这也听得老太太十分激动，连连点头，“好，好，无事就好，你继续读。”婉贞这才继续。

　　“料母亲思我意切，儿心亦如是。暑气日蒸，珍重珍重。愿母亲多加餐饭，万事安康。然而今北方事态飘忽难以捉摸，前信所书欲建行会事，现隐约成型。此间繁琐，数不胜数。虽思家心切，欲千里疾驰侍奉母亲膝下，为我杨家基业与阖家计，仍需在咸州盘桓些日。婉贞吾妻，知家中一应事宜，悉系你手，吾心亦安。行会一事细则另附信一封，信中详细事关紧要，望早日回信。”

　　见吴嬷嬷拿了帕子来给老太太擦着泪，婉贞把信给了雪青叫她收好，又让人进来侍候老太太洗脸。

　　“你不用在这儿忙活了，咳咳，你快去，钱庄的事情要紧。他不是还在等你的信吗？”老太太说道。

　　婉贞见不用在这里耽搁，自然求之不得。又嘱咐了吴嬷嬷几句照顾好老太太的例话，这才转身离开了。

　　回了静安阁，桃仙什么都顾不上了，径自娇呼一声，倒在了自个儿的床上扯过来被子抱着就不动了。

　　倒是听得别人脸红心跳的，这三姨太太也是天赋异禀，凡事她做来就要比别人多出几分风情来。

　　婉贞在里间叫丫头们侍候着更衣洗漱，只能听见外头艾绿又是好笑又是可怜的求她。

　　“三姨太太，您快起来吧，这衣服还没换呢。”

　　“嗯，我连个头发丝儿都动不了了。”那桃仙大约是把头埋在了被子里，嗲里嗲气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别呀，您脸上的胭脂该蹭到被子上来了。”艾绿气的直跺脚。

　　婉贞接过小丫头递上来的帕子擦着手，忍俊不禁地听那边闹着，不用看都能想到那桃仙是一副什么怠惰样子。

　　“好了，”又拖了一阵，婉贞见她实在是有些不像话，这才出声道：“你快去自己安排了你的东西，我的东西两间厢房都要叫你堆满了。”

　　桃仙刚被强扯着站了起来换衣服，听太太这样说，笑盈盈的一步三晃地凑了过去。身后艾绿连声喊她：“三姨太太，您的鞋，唉，不是连个头发丝儿都动不得了，这会儿又跑的快。”

　　“太太，我哪是吃独食儿的人呀。”桃仙不理会她，眼如秋水，聘聘袅袅的在太太身边坐下靠过去。“这些吃食拿出来，就是我不吃，也得教您先尝个味儿不是？怎么是我的东西堆满的呢。”

　　“好姨太太，您快折磨艾绿去吧，”她这一靠，倒叫正给太太换外衫的雪青无法动作了，哭笑不得的说道。“太太衣服还没穿好呢。”

　　“你又不穿鞋。”婉贞摇了摇头，侧过头看歪在自己肩膀上的人，皱眉道“这女子脚底受了寒，寒气入体，以后调理都调理不回来。”

　　“寒就寒呗，”桃仙拱了拱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着。娇声道：“太太，我饿了。我今儿想吃鹿肉，吃鹿肉就把寒气驱出去了。”

　　侍候的丫头们见太太一副叫她闹得无可奈何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们何曾见过太太教人缠成这样，也就三姨太太这胆子大。

　　“您瞧瞧太太，原哄着咱们说是来侍候您的，谁想装不过三天样，如今您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雪青笑着打趣道。

　　“这就叫一物降一物。”艾绿把三姨太太的鞋提了过来摆在了床边，笑着说，“全府哪个敢在太太面前有个大小声啊，再看咱们三姨太太，这些日子要吃的东西哪样没吃到嘴里。我还是去给您问厨下有没有鹿肉去吧。”

　　婉贞看她们装模作样，也乐得凑趣，笑着看向艾绿：“既然知道还不快去，不然她折腾起来，就叫你受着。”

　　“太太，您可饶了我吧，奴婢可顶不住。”

　　艾绿连连求饶，忙向大厨房去了。

　　屋里正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门外的小丫头跑进来通传。

　　“太太，二太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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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桃仙：我可不折腾别人，我只折腾你一个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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