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风流》肉与酒

105、第 105 章

　　只见雪青微笑着对李金钏轻巧地福了一礼：“四姨太太，得罪了。”

　　还不等李金钏做出反应来，又快又响的两个巴掌就落在了她脸上，打得李金钏两耳嗡鸣。

　　“你——！你敢打我！”那李金钏进了府后便无人教她规矩，又叫杨振轼宠上了天去，拿了月余的钥匙，自以为也是个人物了，如今却叫太太身边一个丫鬟二话不说打了嘴巴。她登时面红如血，眉毛倒竖，恶狠狠地盯向上首坐着得婉贞：“如今家中事由我做主，你敢动我，也不掂量掂量老爷怎么想么？”

　　雪青听她跟太太说话我来你去的，又是两个耳光送了上去：“您说话还是放尊重一些吧。”

　　“老爷？”婉贞冷笑道，看她的眼神如同两道刀子一般：“我正要叫他来看看你干的好事！”

　　听太太这样说，又真派了人去请老爷，李金钏一时也傻了眼，在那儿心底也犯了嘀咕，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她心中有鬼，一时却也硬气不起来了。

　　这边等着杨振轼来的功夫，婉贞转过头去吩咐胡喜。

　　“收粮，常米也好上米也好，将地窖装满。再将外院的仓库也备上。”婉贞摩挲着腕子上的珠串，又嘱咐：“一是往来粮车一定要护卫在侧。二是分散开，不要光在城中，派人到附近的庄子上，到临城去收。不要把一家店粮买光，若是造成恐慌人人抢粮，那就成了祸事了。”

　　胡喜应了声是，正要出去。又听太太说道：“若是事有不遂……”

　　婉贞沉吟了一下，对他说：“便请三爷去和李四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走李家的路子弄来些。”心中不由一叹，若是同李家成了儿女亲家，哪里还用费这些力气。

　　那杨振轼一觉刚醒来，见李金钏还不曾回来，正要问，就听外门静安阁派人请他过去。

　　等了好一阵，那李金钏在地上跪的腿都麻的如针扎一般，杨振轼才姗姗来迟。一进厅上，还没瞧见地上跪的李金钏。反而看见那美貌妖娆的桃仙站在苏婉贞的身侧。一张宜嗔宜喜的俏脸儿满是关心之意。

　　“我的太太呀，您气归气，可别皱眉。若是增了皱纹就吃了大亏哩——”桃仙低声娇娇哄道，红酥手紧着在胸前替太太顺气：“消消气，莫气伤了身子。”

　　婉贞微微瞪了她一眼，伸手护住胸前，却见那小妖精无声一笑，向她抛了个媚眼，这又转替她在背上顺气。

　　这人不知怎么，偏爱在人前偷偷搞些小动作。婉贞压着脸红，刚要悄悄说她一句，就听外面说大老爷来了。

　　一时缓下来的气氛又僵了起来，婉贞也起身随众人向他行了礼。

　　“又怎么了？”杨振轼径直坐到了上首去，眼睛却忍不住看向那苏婉贞身侧的桃仙。一条蝴蝶结子的坠珍珠长穗丝绦束出一捻捻的细柳腰，比旁人挺翘的臀上也没有什么尾巴，倒是叫人想上去抓一把，他可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儿。

　　“老爷——！”李金钏一声悲呼，跪行到他身前伏在他膝上哭了起来。只是如今她刚刚受的那几巴掌起了力，一张脸肿的不像样子。杨振轼不由心里拿她和那桃仙一比，简直没得看了。

　　婉贞也不多言，只把城中近来多了北边饥民，如今粮价高涨，李金钏却做得好事言简意赅的交代了清楚。

　　杨振轼就是不如婉贞，可也是个多年经商的人，一听这事，心里也是响起了警钟。不由转过去不满地看李金钏：“谁许你擅作主张的！”

　　李金钏可怜的把脸在他膝上贴了又贴，哭着道：“妾不过是心疼家用罢了。上一次太太刚来骂过，说家中开销怎么这样的大。若是这月又超了去，岂不是又惹太太生气么。谁知不做竟也不对了。”

　　“行了，”杨振轼一听，不由看了一眼苏婉贞。说到底，钏儿是受眼界所限，她知道什么啊？那开支过大，多是用来采买了长寿膏。“说她也没用，可派人去补救了？”

　　深吸了一口气，婉贞看向眼前的杨振轼。几月不曾细看他，不知何时竟是老态尽显。原本带着几分儒雅的脸上如今沟壑横生，连胡子也有了几分斑驳。

　　原本与他两人虽然谈不上夫妻恩爱，可也是相敬如宾。生意上夫妻两个携手，她做背后智囊，他在台前驱驰，至少、至少还算是……不知不觉间，怎么就走到了这步田地。
　　婉贞不由扪心自问，对杨振轼，可还有半分对丈夫应有的敬重么？她，她怎么越发得瞧他不起，看杨振轼如今，可还有个杨府的当家人的样子？

　　淡声说了自己已下令叫人去做的事，婉贞冷眼看向李金钏：“只是我还要看一看账簿。”

　　李金钏不由浑身一颤，面色惶惶，似是告状又似央求一般抱住了杨振轼的大腿：“老爷！明明是您教妾身管家的，这，太太却又信不过妾身。妾知在这上头谁也比不过太太的能耐，求您将钥匙还给太太吧。这个家离了太太不成的！”

　　几句话句句点在杨振轼的痛处，杨振轼登时拂袖而起，冲婉贞发起火来：“好了好了，你就是天下第一能耐人行吧！她刚学出错自然是必不可免的，怎么非要揪着她的错处斤斤计较这些？”

　　冷笑了一声，杨振轼看着那面上冷似寒冰一般的苏婉贞道：“等你的好儿媳入了门，这个家还不是你的。”

　　也差不多到了服药的时辰了，杨振轼心头更是无名的焦急，不由分说转身带着李金钏就离开了静安阁。

　　“太太……”桃仙见太太一下坐了下来，闭目扶额面有隐忍，便知太太是又被气着了，心疼地不知怎么着才好。

　　“那李金钏，她心里定然有鬼。”只杨振轼如今脑子糊涂看不出来。可最后婉贞要看账簿时，李金钏的惊骇是人人都看得明白。婉贞再一想前日种种，心知这李金钏在从中定是做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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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胡喜派出去的人出去扫了一圈，简直触目惊心。城中一走，还道是流民少了，谁知出了城墙，外头竟有三四里都是随地铺下草席的灾民。那知州太太被惊了驾，自然大为不满，当即方城的知县便派出人手，将城内的流民或捉或赶，清了个干净。

　　如今要进城，要么有官引，要么就要交上一钱银子证明自己并非一贫如洗的流民才行。

　　胡喜的儿子带队骑着快马回来，他们到庄子上去才知道，今秋纳税时，就叫朝廷的人将八成半的粮食都征走了，余下的口粮连庄子上也不一定够用。而且还有小股流民铤而走险，趁夜里来庄上偷抢，庄上的青壮已是组织成队，拿着钢叉耙子轮班守值。

　　“欸！胡令——”突然有人叫他，胡令“吁——”的勒马，四下看去。只见边上另有一队人十分打眼。

　　原来是杨振辑同李四，金满仓，带了一个典当行的柜上掌眼出来收东西。杨振辑看样子是得了不少乐子，兴高采烈地叫住了他：“你小子去哪儿了？”

　　不等胡令答话，杨振辑便一直身后的几个大箱子：“来的正好，把这些给我捎回到家里去。”
　　胡令心里还纳闷儿呢，这位爷不去吃喝玩乐吟诗作对，在这起难民堆儿里打什么连连？只见杨振辑身后不远又二十几个壮汉手持长枪，中间一张木桌，一个老头坐在其后，身侧三张椅子，一张坐着李四老爷，一张坐着个面生的铁塔似的黑汉子，空的那一张想必就是三老爷的座位了。那木桌面前是一队衣衫褴褛的难民，有些焦急的排着，不知做的什么勾当。

　　心里想的面上是半点不露，胡令笑脸迎了上去，应了声是。见李四老爷也在，此去又没收到粮食，心说正好，便低声把太太交代的事情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一说。

　　“喔？”杨三听了不由一挑眉，都是老大干的好事，非要叫个上不得台面的妾来管事，闹出这样多的乱子来。只是竟然庄上也没粮了么？怕是接下来粮价又是一番好涨，李家是要赚疯了。

　　“我知道了，你去吧。对了，这些可是爷的好宝贝，仔细别磕了碰了的。记得回去之后叫人给我送五千两现银来。”杨振辑冲他一努嘴，转身便回去了。

　　这些北边来的人真是有点料，掌眼的是他找来家里典当行退下来的老掌柜，眼力绝非寻常。因此杨振辑也不怕上当。他平日里在铺子里要花上大价钱收的东西，这些流民只要几十分之一的价格就肯出手了，毕竟死宝贝比不上活人的命重要。

　　更要紧的是，白日里在这儿排队叫人看见了知道你手中有货。若是你嫌价格低不肯出手，怕是第二日货就易了主，那自有不嫌价格低，只想进城寻个安生的人出手。这文玩古董竟然就和道边的大白菜一样了。他今日出门带了一千两，可收上来的东西转手卖出去，那就是十倍。百倍的利润啊。

　　可胡令这头听他这样一说，自然没有不应的。三老爷和李四老爷好的跟亲兄弟似的，哪里有说不下来的情，五千两的粮，这下可是解了太太的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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