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伊人，宛在心上》凉粉不好吃

13、望日而生

　　两个人之间都安静了下来。
　　宛在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她的父亲，而顾莘昭也从来没有问起过。
　　可是今天，顾莘昭眼尾出现了淡淡的痕迹，唇角往上勾的次数也多了些。
　　他还对她开了一点的心扉。
　　她透过门缝，看见他的身影站在无边孤寂之中，俊美无俦的眉眼之间透着漫天飞雪的清寒。
　　她的心，就这么毫无预兆，钝重的痛了起来。
　　她记得他笑的模样，漫天繁星都失了光彩。
　　菜色上齐，音乐在两人之间碰撞。
　　“我爷爷是开武馆的，之前我和你说过……”
　　顾莘昭点了点头。
　　“我爷爷一共两个儿子两个女儿，爷爷从小就教导我们，人都是向死而活，可是活在世上一日，就要望日而生。”
　　她微笑的看着顾莘昭。
　　“这个世界，只要太阳照得着的地方，黑暗就总会过去……阳光之下，总有风景。”
　　“我爸爸是个消防员，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又勇敢又正直，总是和我说，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有很多人都在过的不开心，人的一生太长了，总是要让自己开心一点的。”
　　她歪了一下头，轻轻笑道：“你知道为什么，福利院的孩子把秋千让给你坐，把自己心爱的玩具给你玩，他们就很开心吗？因为一个人是开心不起来的，人都是怕孤单的。”
　　她眼睫轻垂：“我去福利院做义工，去献血，就觉得自己能帮助很多人，我也会觉得很开心啊。”
　　顾莘昭依旧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傻的，这个年代了，竟然还有人真的相信这种童话故事一样的话，可是我真的这么觉得。”
　　她一双眼睛如同天空中璀璨的星子，熠熠生辉。
　　“爷爷说，望光而生，其实身处黑暗，反而更能看清楚阳光的灿烂。”
　　一曲古筝终了，短暂的静谧之后，就是婉约的《蕉窗夜雨》。
　　顾莘昭终于慢慢的开口了。
　　“你说的没错，一个人久了，是会高处不胜寒的。”
　　点到为止。
　　宛在点头笑了笑，给他夹了一筷子的菜：“对啊，所以，以后有空来我家吃饭……别忘了带上利斯卡。”
　　顾莘昭夹菜的手顿了一下。
　　然后放了下来。
　　一双眼睛光华璀璨，逼视着她：“想见利斯卡的是你妈妈，那你呢？”
　　宛在正在对付那道飞燕银梭。
　　她列菜单的时候乱七八糟，都忘了这个被三角镖钉在盘子上的鸽子叫什么名字了。
　　正在苦思冥想，忽然听到顾莘昭问了这么一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什么我？”
　　顾莘昭沉沉的看着她：“你让我带着利斯卡去你家吃饭，你是想见利斯卡，还是想见我？”
　　这题有点超纲。
　　宛在有些拿不准分寸，要么得罪人，要么显得自己自作多情。
　　她哈哈一笑：“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我都要！你们一起来最好了，还方便你把利斯卡带回去。”
　　顾莘昭又干脆利落的拿起了筷子，然后不说话了。
　　顾莘昭大概是没有吃饭的时候说话的习惯，所以一顿饭吃的很快。
　　顾莘昭看了看时间，才八点。
　　“我送你回去。”
　　宛在点头，顺便进吧台，拿了一张卡出来递给他：“你的两万八。”
　　两万八简直是个魔咒了，每次一想到宛在就心痛的直抽抽。
　　顾莘昭看了她一眼：“你没有去把鞋子给退了吗？”
　　“今天忙了一天，哪儿有时间，我明天去店里问问，”她化身为祥林嫂，“两万八呢，吾等平民哪里敢如此奢侈。”
　　顾莘昭默不作声的将卡接了过来，没有说话。
　　宛在跟在他屁股后面出了门，一边絮絮叨叨：“以后你可要常来啊，卡也是可以外借的哦，你朋友如果谈生意或者朋友聚会都可以过来，买茶送礼也行，这里红酒白酒都有，你们也不用自带酒水了……”
　　顾莘昭猛地顿住脚步，宛在来不及，一头撞在他的脊骨上。
　　顾莘昭往前踉跄了两步，回头怒道：“你的头是什么做的？怎么那么硬？！”
　　宛在摸着额角，悻悻道：“我是铁头功传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之前不是还把他给撞得流鼻血了么。
　　又道：“谁让你走的好好的，忽然停住了，你想干嘛。”
　　顾莘昭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我想让你闭嘴。”
　　说实话，坐顾莘昭的车还挺煎熬的。
　　他又不爱说话，车里又不放音乐，两个人坐在同一个空间里，互相不搭理，挺烦闷的。
　　宛在坐在后面叹了口气。
　　顾莘昭没理她，认真开车。
　　宛在在后面又叹了口气。
　　顾莘昭依旧没动。
　　她又叹了口气。
　　顾莘昭眼角抽了一下。
　　后面吸气声响起的时候，顾莘昭冷声开口了：“你想说什么？”
　　“让我听个音乐呗，你这个人，好闷的。”
　　顾莘昭闭了闭眼，然后沉声道：“你开蓝牙吧。”
　　宛在欢天喜地的掏出手机。
　　顾莘昭被迫耳朵遭受了一路的蹂躏。
　　宛在的歌单里面……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竟然在歌词里面隐约听到了一句什么母猪的产后处理什么的。
　　“这是什么歌？”
　　“改革春风吹满地啊，你连这个都没听过？”
　　顾莘昭脸青了。
　　这和母猪的产后处理有什么关系？
　　“前面那首呢？”
　　那首更是乱七八糟。
　　“达拉崩吧。”
　　“什么？”
　　“达拉崩吧，所有CP都逃不过的BGM 。”
　　这些字顾莘昭都懂，但是组合在一起，他就不懂了。
　　宛在她……来地球究竟是什么目的？
　　“你喜欢吗？喜欢我把歌名都给你，回头你可以自己下。”
　　顾莘昭真是谢谢她的好意了。
　　这个时候路上的车流很少，顾莘昭一路将车开的飞快，只希望赶紧结束这场耳朵的历劫。
　　转过一个路口的时候，一辆车从旁边转了过来，直直的往这边撞了过来。
　　顾莘昭猛地一打方向盘，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可是车尾还是被狠狠撞了一下。
　　宛在尖叫一声，一头撞在了车门上。
　　大脑一片空白，身子便顺着车门软软的滑了下去。
　　顾莘昭系了安全带，加上安全气囊猛地弹了出来，虽然差点被勒的吐血，但是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后座的车门被打开了，一个人探身进来，捉住宛在就把她往外拖。
　　顾莘昭晃晃脑袋，觉得视线有些模糊，耳朵嗡嗡作响，头痛的厉害。
　　但是后面的动静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
　　他强撑着下了车，跌跌撞撞的紧走几步，一把抓住了前面的人。
　　“你干什么？！”
　　前面的人回过头来。
　　这是一条小路，今夜无星无月，路灯又暗的厉害，只能隐约看到前面那人的轮廓。
　　是个身形瘦长的男人，一张脸长得很是俊秀，但是不见一点血色，极是苍白。
　　一双眼睛却是很黑，极黑极白，镶嵌在一张脸上，再好的五官也透出几分森然的鬼气。
　　“我不能再等了，”那人神色中满是狠戾，“上次就是你坏我好事，顾莘昭，你究竟想干什么？”
　　宛在头痛的厉害。
　　被撞上去的一瞬间，脑海里面闪过的，是第一次和顾莘昭见面的时候，那辆直冲过来的车。
　　好在她是铁头功传人，脑袋天生就很硬，虽然被重重的撞了一下，但晕了一会儿，就醒过来了。
　　然后就听到了顾莘昭的声音。
　　她慢慢的调整呼吸，觉得脑科上突突的跳动着痛，慢慢的将眼睛睁开了一道缝。
　　她被一个人抱在怀里，那人身上很瘦，手指捏着她的脊骨，咯的生痛。
　　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她借着灯光昏暗，眯着眼也没人发现，悄悄的看向上方的男人。
　　就看到一个苍白的下巴。
　　她的手腕上贴着一只滚烫的手掌，男人两只手都在抱着她，多出来的这只手，肯定是顾莘昭的。
　　“你又在干什么？”顾莘昭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意，“你想把人带走干什么？”
　　男人冷笑了一声：“安安不能再等了，顾莘昭，你是想让她死吗？”
　　安安是谁？想让谁死？
　　宛在听得一头雾水，脑袋又痛得厉害，只能暂时不动声色继续装晕。
　　“安安的事，我会想办法，但是你不能把她带走。”
　　顾莘昭的声音好像有些晦涩：“你这是在杀人。”
　　一股寒气从宛在的脊骨中冒了出来。
　　她猜的没错，自己果然是被人盯上了。
　　她只是个安生本分的人，为什么会有人想要杀她？
　　而且顾莘昭，明显是知道的！
　　男人一身冷笑：“顾莘昭，你别说的那么大义凌然，你以为自己手上就很干净吗？你忘了你是为什么才能活这么久的？”
　　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猛烈的抽搐了一下，然后弹开了。
　　宛在心里一紧，整颗心都凉了下去。
　　男人一声冷笑，抱着她转身就要走。
　　顾莘昭猛地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方瑾！你是不是疯了！我已经找到合适的配源了！再等等，再等等……”
　　“不是我等不了了，是安安等不了了！顾莘昭你别忘了，你欠她一条命！”
　　配源……宛在心中大骇，隐约心里万千念头闪过，好像模模糊糊的抓到了一点影子……
　　顾莘昭拦在男人面前，神色渐渐冷静了下来。
　　“方瑾，今天我在这里，你别想把她带走。”
　　一轮惨淡的月亮从厚重的云层中探出脸来，薄凉的光芒落在他的脸上，顾莘昭眉眼之间都是寒意。
　　男人的手忽然一缩，一柄尖刀就抵住了她的胸口。
　　宛在强忍着害怕，硬是一声不吭。
　　“方瑾！你敢动她，我就杀了你！”
　　“顾莘昭！”
　　顾昭莘后退两步，微微弯下腰，反手摸向副驾驶座下，竟然是一段冷硬的铁棍。
　　“现在，把人还给我。”
　　方瑾面色惨白，死死的盯着他，唇边颤巍巍的勾起一个阴狠的笑容：“顾莘昭，你真是够狠的。”
　　“上次你差点撞死她，”顾莘昭冷声道，“你以为我会没有防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