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清风》沈未清

17、她与清风16

　　她与清风16

　　在蓝琪的成长过程中，她不仅是一个出气筒，还是一个背锅侠。家里弟弟打碎的碗筷，传到她爸那里，一定是她打的。什么东西丢了，肯定是她往外面拿了。
　　家里的饭菜没有及时做好，一定是她磨磨蹭蹭。

　　2008年，蓝琪家做饭还是用的老式灶台柴火锅。
　　需要一个人在灶台前不断地添置柴火，蓝琪每次就充当这个角色。家里的柴火一般是她爸做木工活余下来的，她妈妈会让她用一个大麻布袋去捡起来装好。

　　蓝琪就是在这种时候，跟在她爸爸脚边涂涂画画。
　　这也是她最开心和快乐的时间，她可以无限遐想，是她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也是她的乌托邦乐园。

　　蓝振业十六岁那年，就跟着他的师傅学的木工，十八岁学有所成后，就成为了一个木匠。做一些日常家用的桌凳，还有各种老式的桶。以此谋生。
　　二十岁那年，托媒人做媒，认识了蓝琪的母亲，郑翠花。
　　他老实本分，沉默少言，总低头干活。郑翠花青春靓丽，能说会道。

　　郑翠花胆子大，也见过不少巧言令色的男人，知道那些人嘴上说的好听，心思花的很。蓝振业这样的，她倒挺喜欢。
　　老实本分，赚了钱就乖乖上交。
　　家里的经济大权，她来握着。刚结婚的时候，又没有小孩，日子自然也过得滋润。

　　但有了小孩后，家里多了一份开支，生活就开始变得拮据。
　　本来他们是打算再攒一攒钱，晚几年再要小孩的，凑的那么巧，蓝振业的弟媳后脚跟着进门，接着就怀孕还生了一个大胖男孩，可把蓝琪的爷爷奶奶乐坏了。
　　天天上他们家忙前忙后。
　　弟媳没进门之前，婆婆自然好生哄着郑翠花，待弟媳进门后，又给他们家添了一个孙子，地位一下就提上去了。
　　向来认为事事都在自己把控内的郑翠花怎么受得了，缠着蓝振业要了小孩。

　　按照偏方备孕，怀孕，饮食，结果生出来了一个女儿。
　　孙女自然跟孙子没法比，老人也偏心，加上左邻右舍挑事，郑翠花气呀。
　　但奈何肚子不争气。
　　只能等做完月子养一养身体，再怀二胎。
　　她就不信了，别人的肚子能生出来，偏她的肚子就生不出来？

　　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三年。

　　小蓝琪也在等待中慢慢长大，虽然她很听话，从不哭闹，自己乖乖吃饭，也不贪吃，没事就安静地坐在家门口自己玩。
　　但弟弟的出生，改变了她的命运。

　　-

　　蓝聪出生那天，郑翠花喜极而泣。
　　为了要这一个男孩，她是吃了多少苦！忍受了多少白眼！其实在蓝琪的看来，这些所谓的苦和白眼，都是她母亲自己想象出来的。
　　她承认，爷爷奶奶是偏心孙子，但也从未到蓝家来催过二胎。
　　左邻右舍偶尔嚼一下舌根，也只是说小蓝琪也真乖，一胎是个姐姐好啊，省事还省钱。

　　但郑翠花每次都会反反复复跟蓝琪诉苦，说她多么不容易。又说，你爸那个没出息的，又赚不到什么钱。

　　是的。
　　家里开销大了后，郑翠花又着急要二胎，一个人赚钱，三个人花，入不敷出。

　　成年人的世界，大家都趋利避害。
　　没钱大家的来往自然就少了，谁都不愿意让自家吃亏。郑翠花就觉得左邻右舍看不起他们家。

　　在外莫名受气，回家后郑翠花不是把气撒在蓝振业身上，就是全部丢给蓝琪。蓝琪从小到大，出奇的懂事听话。
　　她体谅母亲辛苦，一个人要做那么多家务活，就会主动去帮忙。
　　别人家的小孩，早上不是赖床，就是看书写字，唯独她，是一直在低头做家务的。

　　弟弟出生后，到蓝琪稍微大一点，念小学的时候，就开始负责洗弟弟的衣服和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她弟可精贵着，不能磕了碰了，要不然她一定少不了被一通骂。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她念大学。
　　她弟弟还有她爸妈的衣服，都是她手洗的。

　　即便她出来工作，回到家依旧是干不完的活。
　　毕业的第一年，她给家里买过洗衣机。滚筒带烘干的，冬天用特别方便。花了五千块，直接送货上门。

　　本以为这下可以轻松许多，但没想到被她妈妈狠狠地骂了一通。
　　说她真是败家。

　　有那个钱，不如存起来。
　　将来给弟弟买房用，洗衣服用什么洗衣机，真是矫情。

　　蓝琪躲在被窝里哭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她妈妈硬要她把洗衣机给退了，说什么家庭条件，就用上洗衣机了，被人笑话死！

　　蓝琪说，买都买了，逢年过节的怎么退啊？

　　不管。
　　蓝琪不听她的话，郑翠花就撒泼打滚，说什么，女大不中留啊，不听话啊。

　　蓝琪被她说的头疼，只能联系商家把洗衣机给退了。
　　还出了退回去的运费，真是吃力不讨好。也是那一刻，蓝琪明白，不论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退了洗衣机的那笔钱，她妈妈顺走了。
　　说的好听，我帮你攒着。

　　但蓝琪心里清楚，她妈妈也说过，家里后来这些年赚的钱，都是要给弟弟攒着的。
　　将来要给他娶老婆，再给他买辆车。

　　蓝琪工作的第二年，母亲隔三差五在微信上电话里跟她哭穷，又跟她说自己腰痛，膝盖痛。又说没有衣服穿了。
　　蓝琪知道作为一个母亲的不易，也知道家里的情况，逢年过节都会买很多东西回去。但话里话外，听那意思，她不要东西。

　　她想要钱。

　　蓝琪还是不肯相信，总觉得毕竟是有血缘关系，不至于如此。
　　后来，母亲有一次和她说起，隔壁那个初中毕业的二丫，前阵子结婚了。彩礼要了28.8万呢。听说全部都给她爸妈了。
　　真幸福啊。

　　到时候你可别远嫁啊。
　　彩礼别人要那么多，咱们家也不能少。毕竟你可以名牌大学生。

　　蓝琪还是没往最坏的想。
　　她想，母亲不至于害她吧。

　　直到那天大暴雨，母亲牵挂着弟弟，不顾天气的恶劣，硬要她出门去找她弟弟，她一个人站在黢黑的道路上，恐惧和黑暗将她裹挟着，她似乎才意识到——

　　那个将她带到这个世界来的妈妈。
　　并不爱她。

　　甚至一直在剥削她。
　　从来都没有把她当成是她的女儿，甚至是亲人。

　　重生回到2008年，蓝琪忽然意识到这点。

　　她想这一次，她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绝对，也不能在忍气吞声。

　　-

　　蓝琪反抗的第一步，就是拒绝照顾她那调皮捣蛋的弟弟。
　　这个臭小子，好吃懒做。平常在家，自己的内裤和袜子从来不洗。都是丢给蓝琪或者是郑翠花。

　　郑翠花空的时候就帮忙洗了，没空的时候，又是使唤蓝琪。

　　基于上次挨了一耳光，蓝聪也老实了很多。
　　但他早就习惯欺负蓝琪了，老实也只是暂时性的。

　　这天，蓝琪在房间看书。
　　他推门而进，没好气道：“喂，妈叫你去帮我的校服洗了。我明天要穿。”

　　蓝琪现在回到的是2008年的九月份，她刚念北乡镇中心小学六年级。蓝琪的弟弟蓝聪小她三岁，念的小学三年级。

　　当初家人给他起这个名字，是希望他聪明伶俐，将来能有出息。结果没想到，这小子从小被郑翠花给宠坏了。
　　遇到事情只会窝里横。
　　使唤蓝琪跟使唤自家丫鬟一样，张口就来。

　　以前蓝琪不去计较，低头任他说。
　　但今非昔比。

　　死过一回的人，怎么可能再任人欺负？

　　“你没听见吗？”蓝聪见她没反应，质问道。
　　蓝琪还是没反应。

　　“喂，你……”

　　就在蓝聪准备进屋，跟她说理时，蓝琪抬起脑袋，瞪了她一眼说：“你敢进来试试。”

　　语气冰冷。
　　再也不是那个唯唯诺诺，什么都不会反驳的蓝琪了。

　　蓝聪一顿。
　　往日里她这个姐姐，他是随便使唤的。
　　可最近感觉她姐姐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谁都不能惹到她。

　　要是谁惹到她，她倒先炸毛。

　　“我见你没有应我……”见她的气势很足，蓝聪的声音也小了下去。

　　“没应你，就是不想理你，你不知道吗？”

　　“……”

　　“还有，你下次要是再不敲门就开我房间的门，我就把你的手剁掉去。”

　　“……”

　　哇！

　　好凶！

　　蓝琪：“你没有听见吗？”

　　这个语气，像是在训学生的老师。
　　还是九岁的蓝聪，早就被吓到了。

　　“听、听到了。”

　　算了。
　　还是找老妈洗吧……

　　眼前这个人惹不起。

　　蓝聪心想。
　　惹不起就躲一躲吧。
　　前几天被打的那个耳光，还隐隐作痛呢。

　　“等等——”蓝聪正准备走人，被喊住。

　　蓝聪没好气地回：“干嘛。”
　　蓝琪看着他说：“你要是敢去妈妈那里打报告，我照样揍你！”

　　蓝聪：“……”

　　蓝琪冲他摆摆手：“快滚，记得把门给我关上。”

　　蓝聪的脸颊气鼓鼓的。

　　这人怎么还使唤上他了？？？

　　“耳朵又不在了？”

　　蓝聪哼出一口气：“知道了！”

　　说完“砰”的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

　　接着屋内传出一阵爆吼：“你个臭小子！下次再敢甩我房间的门，我就踩死你！！！”

　　蓝聪快速跑到楼下，在楼下做鬼脸。

　　略略略。
　　我就甩，就甩，哼！

　　不过好奇怪。
　　比起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百依百顺的姐姐，他似乎更喜欢现在这个有点强势，彪悍，甚至还有点脾气的姐姐？

　　至少跟他是对等的。

　　让他有点害怕，却又觉得很好玩。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蓝聪有点发懵。

　　他是不是有点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