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清风》沈未清

14、她与清风13

　　她与清风13

　　在薛勇的记忆里，他和蓝琪从小就是邻居，一起念小学、初中和高中，大学也在同一个城市。
　　当然这并不是巧合，而是他刻意为之。
　　但他也知道，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蓝琪从未正眼看过他。

　　他就像是一个小跟班一样，从上学开始，就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尽管她对他爱答不理的，但他就是喜欢跟在她屁股后面。
　　大人也笑话他，怎么从小跟到大的，像个小跟屁虫一样。

　　他也不在意那些大人怎么说她，只要每天都可以看到蓝琪，他都会特别踏实。只要她好，他就好。她开心，他也开心。

　　比起拥有，他似乎更喜欢陪在她的身边。

　　他一路跟着她的成长轨迹。
　　虽然没有明确表白过，但那份心意，明眼人都可以看的出来，纯爱战士。就差把心给掏出来了。

　　后来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大人开玩笑也没个分寸，经常打趣道，眨眼这俩小孩都这么大了，再过几年都能结婚当老公老婆喽。
　　蓝琪听到这话后，对薛勇的态度变得十分冷淡。
　　甚至刻意跟他保持距离，尤其是念高中后，她转去了艺术班，很明显感觉到她的冷漠。
　　薛勇无法接受，利用一切办法，让爸妈托人找关系花钱，让他也跟着进了艺术班。

　　薛勇家虽然在农村，但家里条件不算太差。
　　父母亲做佛像生意，常年奔走全国各地。也认识不少做生意的老板，他想做的事情，家里都会应允。
　　但因为父母常年不在身边，他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老一辈的人都没有受过什么教育，有时候他调皮，他们对他的教育方式非打即骂。导致他的性格有点孤僻，不爱说话。

　　只有在蓝琪跟前，他才会肆无忌惮地开口。
　　因为不管他说什么，蓝琪都会很安静地听着。从来不会苛责他，有时候他遇到难题，蓝琪还会帮他答疑解惑。

　　他习惯性依赖她了。

　　她就是他昏暗世界里的光，让他感觉到一丝温暖。
　　后来两人同在莫城，但薛勇很少见到她。因为她真的是太忙了，平常要上课，周末不是在兼职，就是在去兼职的路上。
　　有时候薛勇给她发的消息，她都是隔好几天才回，或者是不回。

　　薛勇说：“我知道，她心里想着谁。我也知道她的难处。”

　　黎洛坐在他的跟前，并未开口说什么。
　　薛勇接着说：“刚才我说的那些，就是她出意外前，我们俩的相处模式。至于她回北乡……”

　　说到这里，他微微哽咽：“我也不知道她出意外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黎洛跟他面对面坐着聊天时，当他说起过往的事情，黎洛能感觉出来他的悲切。就连黎洛都很难接受蓝琪的意外故去，何况是一直喜欢着蓝琪的薛勇。

　　他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状态，语气低沉：“我也是后来，听我弟说，蓝琪这次回家帮她堂哥设计婚礼这事，半个月前就在村里传开了。”

　　薛勇还有一个弟弟，叫薛正。
　　比他小八岁，目前还在念高二。
　　蓝琪出事那几天，他正好请假在家一直没回学校。薛母生下他时，已经是高龄产妇，加上他还是个早产儿，打小体质就弱。他也特别粘蓝琪，只要蓝琪在家，他就跟着他哥一块去找蓝琪。

　　两兄弟都觉得蓝琪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很吸引别人靠近她。她的话很少，像是一个树洞。就连平常不爱说话的兄弟俩，在她的面前，都成了一个话痨。
　　后来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家里的大人也总爱开玩笑，说什么哥哥嫂子之类的话，蓝琪就不怎么跟他们一块玩了，也变得越来越不爱出门。

　　在学校的时候，对薛勇的态度，也是处于回避的状态。

　　“虽然我知道，是我给她造成了困扰，但比起我给她造成的困扰，我觉得她的原生家庭问题更大。”

　　“怎么说？”黎洛看向他问。
　　薛勇眉头紧蹙，说出了压在心底很久的话：“我觉得她妈妈有点可怕。”

　　“什么？”

　　薛勇说：“她家里人重男轻女，尤其是她妈妈。他弟弟明明就小她三岁，但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做。可是蓝琪，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一个人做。做不好，她妈妈就会骂她，而且骂得特别难听。”
　　“完全不像是一个妈妈对自己女儿说出来的话。”

　　黎洛知道蓝琪的原生家庭一般，有个弟弟，但细枝末节的事情，她从未与她说过。只偶尔会提，母亲比较强势些，说话不太好听。

　　薛勇家跟蓝琪家就在两隔壁，薛勇和弟弟经常会听到她们家的争吵声，有时候是她妈妈在跟她爸爸吵架，但更多的时候，是她妈妈指着蓝琪的鼻子，在狠狠地骂她。

　　骂她是个赔钱货，骂她为什么不照顾好弟弟，让他受伤。

　　薛勇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女孩子产生了保护欲。也许是他第一次见有妈妈会那样骂自己的女儿吧，也许是某个冬天的早晨，他还赖在被窝里，而蓝琪早早的起床，已经在河边洗好了一大家子人的衣服。

　　她身上穿着单薄的衣服，双手被冻得通红。一个人站在太阳底下，晾一家人的衣服。

　　但她一句怨言都没有。

　　好像从那时候开始，薛勇就很喜欢找她说话。
　　有时候还会讲笑话给她听，试图缓解她阴郁的情绪。

　　黎洛听后沉默了一会，这么说来，很多事情就对得上了。
　　在她的记忆里蓝琪总是面带忧郁，无法感觉到快乐。她总是一个人很安静地呆在角落里，很少与人交谈。

　　“她弟弟之前经常欺负她的，后来我跟我弟弟去找过他的麻烦，他才收敛点。但后来我们才知道，他只是表面上的收敛，背地里他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妈妈，他妈妈把蓝琪关在房间里打了一顿，说她小小年纪就会勾引男人。那之后，她就很少出门，也不怎么跟我们讲话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薛勇一脸愧疚。
　　年少无知，以为那是对别人好，但其实添了很多困扰。

　　“所以，当老师您打来电话，问我关于蓝琪原生家庭的事情，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怎么说，都会特别难过。”

　　-

　　那天黎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星巴克的，她好像是第一次通过别人的嘴里，去了解蓝琪这个女孩。
　　又或者说是，看到了另外一个样子的蓝琪。

　　她是不堪的，是破碎的。
　　是没有一个人站在她的身旁，给她庇佑的。

　　黎洛直到现在才知道，当年的她，是处在怎样的水深火热当中。她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她不是不想快乐。

　　而是无法快乐。

　　她的原生家庭，就像是魔鬼。
　　在一点点将她吞噬。

　　不论她怎么做，都是错的。

　　那种无力感，完全将她裹挟。
　　她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从北乡村走了出去。可只要回到那个地方，她依旧被黑暗吞噬。

　　黎洛感觉胸口一窒。
　　莫名感觉压抑。

　　从莫城回到北城后，黎洛马不停蹄地去找维修店修理MP4，她一定要找到再次回去的办法。

　　她一定要再次回到2012年，她要将那个女孩拉出深渊。
　　她要她光芒万丈。

　　-

　　黎洛找了很多家维修店，但老板都束手无措。

　　“这都是老古董了呀，这年头谁还用这么老旧的MP4呀。”几乎每一个老板都这么说。
　　黎洛一遍遍耐心解释：“老板，这个MP4它对于我来说特别重要，关乎着一个女孩的命运。所以您能不能帮帮忙。尽量给我修一修。”

　　老板们都摇摇头。

　　这很难办。

　　这年头见过修手机，修电脑的，还是第一次看到拿着一个不值钱的MP4到处修的。

　　黎洛知道，那些人肯定觉得她疯了。

　　可是——

　　这是唯一她可以回到过去的机会。

　　她不想放弃啊。

　　可现实却好像一直在提醒她要放弃，有些东西修修补补一年又一年，但有的东西，坏掉就意味着被淘汰了。

　　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就在黎洛唉声叹气莫名难过时，不知何时，她走进了一条小巷子的尽头里，那条小巷子很僻静。
　　抬眼时，便看到一家维修店。

　　那家维修店的名字很意思叫：“时光机器维修店”。
　　黎洛想也没想地直奔店内。

　　-

　　店面很小。
　　像是一个老旧的杂货铺一样，堆满了很多老旧电子产品。

　　老式的收音机、小型Mp3，还有黑白电视，就连磁带和录音机都有。

　　黎洛仿佛看到了希望，她立马去寻找老板的身影。

　　“你好，请问有人在吗？”

　　几秒钟后，一位老人从一旁的柜子底下，抬起了头。
　　他的眼睛浑浊，动作迟缓。

　　“来客人啦。”他声音低沉，像厚土。

　　黎洛与他四目相对，她走上前，拿出了自己的MP4，急切地问道：“爷爷您好，您看这个您能修吗？”

　　老人半眯着眼，瞧了瞧，也没说话。
　　只是笑了笑。

　　“可以吗？”黎洛真诚地问，“这个MP4对于我来说非常重要，如果您可以修的话，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老人缓缓起身：“可以帮你修好，我也不收你的钱。”

　　嗯？
　　黎洛露出了迟疑的眼神。
　　免费的东西，黎洛不敢相信。

　　“我这里修东西呢，是要对等交换的。”

　　黎洛没听懂。
　　老人提醒她：“这是故人的旧物吧。”

　　黎洛露出震惊的眼神，一脸难以置信。

　　“故人旧物，同样要拿故人旧物来交换的哈。”
　　“你回去考虑清楚了，再来找我也不迟，今天有点晚了，我也要打烊了。”

　　说罢。
　　老人家驱客。

　　黎洛脑子有点发懵。

　　这意思是，故人旧物应拿故人旧物来交换？
　　她又何来其他的故人旧物？

　　黎洛眉头微拧。
　　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嘛！

　　直到黎洛到家，打开门时，她忽然意识到，那句故人旧物应拿故人旧物来交换的意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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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可以猜猜看所谓故人旧物又会是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