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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酒是好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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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东植是个让人满意的质押物》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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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泰久说要成立一家法律援助基金会,是认真的。
他成立的这家基金会叫济仁法律援助基金会,是一家非公募基金会(不得面向公众募捐,但与基金会有一定关系的,比如发起人、理事、员工、会员或合作过的群体等除外),也就是说,从成立开始,为这个基金会出资的就只会有毛泰久一个人。
20亿韩元的原始基金(到账货币资金),说出就出。
陆东植知道的时候,注册程序都走完了。
当毛泰久在餐桌上告诉陆东植他现在的身份是济仁法律援助基金会的理事的时候,相当于给了他当头一棒。
把他打得晕头转向。
难怪毛泰久说今天有事情要庆祝,原来是这个事。
被迫跳槽、被迫高升,陆东植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塞进嘴里的牛排都不香了。
“太高兴了所以说不出话?”毛泰久的笑容已经越来越自然,尤其是对着陆东植的时候。因为毛泰久可以随意操控这个人的情绪,他想让陆东植笑,就有办法让他笑,想让陆东植哭,就有办法让他哭。
每一次陆东植的反应都可以让他感到满意。
这次也一样。
陆东植急忙快速咀嚼嘴里的肉,咽下去,嘴边的酱汁都顾不上擦:“我,我觉得......”
看,果然连话都说不全了。毛泰久一抬手,陆东植就自觉地闭上嘴:“东植xi硕士毕业,在大韩证券做了8年,经验丰富,做一个小小的非公募基金会的理事绝对绰绰有余。”
“毕竟,业内的证券公司比基金管理公司的业务范围可广泛得多,而跟基金管理公司比起来,基金会甚至不以盈利为目的。”
“社会公益性质的基金会,不需要你到处拉业务,投资者只有我,还不会对你指手画脚,这样的好事,东植要上哪里去找?”
“更何况,你要是拒绝了我,我会伤心的。”
说完,毛泰久拿左手托着下巴,直视陆东植,继续施加压力。
为了保持私密性,西餐厅本来灯光环境就比较暗,毛泰久包场之后,整家西餐厅就他们两个人,连丝丝缕缕的古典音乐都轻轻的,陆东植不敢开口。
一个曾经满手鲜血的杀人犯向另一个对过往生活方式已经产生厌倦的杀人犯递出了橄榄枝。
接,他怕现在平静的生活被打乱。
不接,他怕毛泰久翻脸。
没错,毛泰久的一通操作让他们二人在外人的视线中绑在了一起,但陆东植现在很清醒,他们并没有外人看起来的那么亲密无间。
大韩证券里还有个徐仁宇不时投来窥视,他不想跟毛泰久对立。
已经等待得够久了。毛泰久从座位上站起,身体前倾,将双手撑上桌面,再次开口:“东植xi还有什么顾虑,都可以说出来。”
“福利待遇吗?大韩证券给你300万韩元一个月的薪水,那是基层员工所得,到我这里做理事,我给你6000万韩元一个月。”
接下来根本没给陆东植开口的机会。
“没有加班,专车接送,假期众多。东植不是喜欢阅读悬疑小说,甚至在自己尝试创作吗?这么多的业余时间,都由你支配,真的一点不动心?”
“法律援助基金会的理事,正正当当,做好了受人敬佩,你头顶的光环就不止‘勇敢市民’那一个了,我这是在帮你把你的本来面目更好地隐藏起来啊。”
这番劝说,几乎可以用苦口婆心来形容了。
不止两人头顶的灯光、连木制的桌面都反射着毛泰久的影子。
陆东植整个人处在阴影之下,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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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手大韩证券之后,徐仁宇并没有使用徐宗贤的会长办公室,他还是用原来的理事办公室,跟徐志勋的在同一层。
兄弟两个形影不离、同进同出,谁见了不得夸一句兄弟情深?
陆东植递交了离职申请,重回常务职位的徐志勋是继共组长之后第二个知道的,徐仁宇排第三。
当天中午,徐仁宇带着徐志勋,又去了已经很久没有再去的天台。
陆东植果然在那里,一张脸比之前还要愁苦。
自觉四散的员工将天台留给了三人。
徐仁宇打了个招呼:“东植xi,恭喜你成为了济仁法律援助基金会的理事。”
那场车祸之前,他借着要选陆东植当公司代言人的事,当着众人的面用伊索寓言讽刺陆东植是个披着狮子皮的驴,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这头驴会换了另一块狮子皮来披。
关键是,另一头狮子居然肯。
为了让陆东植把狮子皮披得更稳当,那头狮子甚至愿意花大价钱把陆东植包装得更严实。
狮子为了什么?驴子又凭什么?
对于徐仁宇知道自己的新去处,陆东植一点都不惊讶。
以徐仁宇和毛泰久的“深仇大恨”,关注毛泰久身边的人是必须的。
“会长好。”出于习惯使然,陆东植给徐仁宇鞠了个躬。
“东植xi不必这么拘礼,毕竟,身份不同了啊。”徐仁宇背在身后的双手捏得死紧。
被控制之后除了惊恐已经渐渐失去其他表情的徐志勋在他身后看见了,心头一动。徐志勋以前从来没有正眼看过陆东植,这次,他从上到下把陆东植重新观察了一遍,还是没看出什么来。
非常普通的一个人,落入人海连个浪花都翻不出来,却可以影响到徐仁宇的情绪。
身份不同了啊。即使徐仁宇说话的声音恢复了没有翻脸之前的温柔,陆东植也听出他在讽刺自己,还带着些不明的愤怒。不知道接什么话好,陆东植索性沉默。
天台风大,吹了一会儿脸都皲了。徐仁宇不想多待,直接说出了自己想让陆东植传达的话:“下次的社区服务,我会参加,很凑巧,跟毛社长在一个地方。”
哪有那么巧的事!你被判的可是经济类犯罪!陆东植双眼都瞪大了,他想说什么,但是徐仁宇已经转身离去。
徐志勋咬了咬牙,把求助的眼神投向陆东植,也不管他接没接收到,几秒钟后收回,跟上了徐仁宇。
对于一个曾经绑架过的人向自己求救,而自己竟然又心生不忍这件事,陆东植并不能轻易接受。
他觉得再这样下去非精神分裂不可。
上回不知道南胜哲是自己这个“捕食者”的模仿犯,同情可怜对方,然后体验了一把什么叫自投罗网,差点连命都丢了。
这回,还愿意为了曾经污蔑过自己、殴打过自己的徐志勋招惹徐仁宇这样的同类吗?
中国的孔子还说过“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呢!
但是这个事情吧,他又不能当没发生过,徐志勋那一眼看得他心里难受。
毛泰久!对,打电话给毛泰久!或许毛泰久会对这个感兴趣呢?兄弟相争,毛泰久渔翁得利,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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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株半人多高的常绿树、一片片青翠的苔藓、数不清的做底的白色鹅卵石、其上放置的三两颗巨大的木化石、拼接有序的白橡木走道,毛泰久家的枯山水,陆东植看久了,也觉得很有禅意。
其实他有一阵没来了。
不是毛泰久不让他来,而是他自己有些排斥。
虽然以前就算不上朋友,可是等真正成了上下级,陆东植才理解了什么叫差距。
毛泰久待他没什么不同,他反而拘束了很多。
就像现在,毛泰久靠坐在白色沙发上闭目养神,他连看人都不敢,只能站在一边看沙发。看人看久了,那个被注目的人会察觉的。
“品牌名字叫B&B,东植xi喜欢吗?我可以送给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毛泰久睁开了眼睛。
陆东植条件反射回答:“我不喜欢。”
他正懊恼得想给自己一巴掌,毛泰久就像是能预判他的行为一样,抓住了他的手,把他拽倒在沙发上:“体验一下,你再说喜不喜欢。”
现在是说沙发的时候吗?虽然沙发确实非常舒适吧。陆东植连忙用胳膊撑着从沙发上翻身爬起:“社长,您叫我来不是要问徐家兄弟的事吗?”
爬是爬起来了,但是毛泰久没松开那只手:“他们的事,你在电话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那是借口,我只是想见你。”
“还有,不要叫我社长,跟以前一样,叫我泰久。”
干什么把话说得这么暧昧不清!陆东植一直抖手,试图摆脱:“我知道了社长!您先松手!”
一直没有放弃锻炼的毛泰久的那只手铁钳一样夹着他:“还叫社长?”
“知道了!毛泰久!”陆东植压着的火气上来了,一声大吼,引得边上待命的几个保镖看过来,又转过头去。
目的达到了。毛泰久一松手,陆东植便从沙发上滚到了白橡木走道上:“啊,东植xi,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才怪。陆东植原地坐直,态度也变回了从前:“徐家兄弟的事,你真的不感兴趣?”
“你要是帮徐志勋,他赢了,你就可以插手大韩证券了。”
从沙发上站起,光着脚走向陆东植,毛泰久说:“钱,谁都喜欢,能多拥有一些,当然更好,不过不是现在。”
“知道你可怜徐志勋,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比起这个,不如东植先跟我聊一聊更为要紧的济仁法律援助基金会的经营?”
陆东植的注意力已经被毛泰久那双脚吸引走了。
细长细长的,表皮太过白嫩,青的绿的筋脉看得很清楚,足弓隆起的角度也很好看。
也很......陆东植想了想,很脆弱。
他忍不住上手戳了戳毛泰久的脚面:“......好凉。你都晒半天太阳了,为什么还这么凉?”站起来拉住毛泰久的手,就要往室内走,“吃什么东西来补充暂且不说,你至少先把拖鞋穿上吧?”
被人如此关怀,毛泰久却笑不出来。
他死盯着被陆东植拉住他的那只手。
刚才,那手戳过他的脚面。
不干净。
直到毛泰久的双脚穿上保暖的拖鞋,陆东植才继续刚才的话题:“济仁法律援助基金会你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我这个理事都可以直接走马上任了。”
“监事你找好了,员工你招聘了,连志愿者你都招募了。我是去当吉祥物的吗?”
毛泰久反驳:“东植xi怎么可以妄自菲薄,没有你,济仁法律援助基金会的公信力可要从零开始建立。”警方可以用陆东植当牌坊,我毛泰久自然也可以,还要比他们更加物尽其用。
那不还是吉祥物吗?虽然已经从大韩证券辞职,对于自己的新工作,陆东植依然没有什么安定感。
他几次想开口,反悔、推辞,但是一看到毛泰久,积攒的勇气就会飞走。
毛泰久的眼神是在鼓励他,没错,但是,陆东植不知道如果自己提出拒绝,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上一次拒绝给毛泰久看日记本,被连撞了两下车窗,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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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职的这一天,陆东植过得相当充实。上班的时间不说,下了班先是去拜访毛泰久,后又被徐仁宇一通电话叫到MR.陆肉共和国烤肉店见面。
这事他还以眼神先征得了毛泰久的点头同意才答应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连这种事都要先征得毛泰久的同意。
反正就是下意识地这么做了。
毛泰久让司机送他去的烤肉店,当徐仁宇从店里看到他从毛泰久的车里钻出来的时候,神色非常复杂,陆东植形容不出来。
他脱下西装外套,一坐下就开始给徐仁宇烤肉。唉,无论是作为店主的儿子,还是原下属,这事都得他来做。
“东植xi不想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来找你?”徐仁宇拿起桌上的玻璃杯,转来转去地检查。
没有脏东西!就差跟网上流传的日本餐厅一样冲洗八遍了!你还能再嫌弃点儿吗!陆东植低头翻肉:“您说。”
检查完杯子,还有盛放生肉的盘子底的水——淡粉色,是血水。徐仁宇一皱眉:“我听说东植xi失忆了?有想起来什么吗?”
“一半一半。嘿嘿嘿。”陆东植附上几声憨笑,再次低头。
“......我知道东植xi有一本日记本,不如看看上面写的内容,应该会很有帮助。”徐仁宇看他把熟肉全码到自己这边的盘子里,也不管卫不卫生了,立即朝陆东植举起了酒杯,“来,先干一杯,庆祝我们东植xi找到了新工作,前程似锦!”
陆东植连忙举杯一碰,皱着鼻子把酒全喝了。
“东植xi在大韩证券的时候可帮了我不少忙,为表谢意,我再敬你一杯!”
他这么一说,陆东植找不到理由拒绝,碰杯之后,又一口干了。
“东植xi......”
“东植xi......”
“东植xi......”
徐仁宇,久经战阵,敬酒词一套一套又一套。
陆东植,招架不住,干了一杯一杯又一杯。
喝到后来,陆东植整个人都木了,徐仁宇说什么他都只会“唔”、“哦”、“啊”、“内”。于是徐仁宇问了今晚的最后一个问题:“东植xi,你还记得你是捕食者吗?”
陆东植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凌乱卷毛之下的丹凤眼向上撩起,给了他一个威胁的眼神,把一根手指抵在嘴唇上:“嘘......这种话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呀。”
喝得整张脸除了眼睛周围全是红的。
都这样了还牢记自己的“身份”呢。
很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徐仁宇笑得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穿上自己的外套,去桌对面扶起他,给他披上外套,跟陆家人打了声招呼便走出了店外。
毛泰久的司机一直在等待,看他们出来,立即从车里出来,打开了后座车门。
徐仁宇把陆东植丢进去,对司机说:“麻烦把他安全送到家。”
司机点头,撞上车门,将车驶离了烤肉店。
可是,看着车子的行进路线,徐仁宇不得不考虑到一个可能性——毛泰久的司机,要把陆东植送到城北洞毛泰久的家。
哈哈。徐仁宇才干笑了两声就止住了。
才把陆东植拉进陷阱的自得被这个可能性一下子冲淡了。
他吐出一口热气,重新从鼻腔吸进来的风把他整个人冷得一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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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长,陆先生回来了。”
“让他进来。”
“但是他喝醉了。”
“......让他进来。”
“是。”
毛泰久扫了一眼茶几上的手机屏幕,10:12。
把一只手背在身后的陆东植轻轻推开卧室门,走得摇摇晃晃。“嗝......”酒气冲天的陆东植摇了摇头、眨了几下眼睛,找准了茶几旁边的插座,把藏着的吹风机拿出来,插上电,打开开关,举到毛泰久耳后。
看清他手里的热吹风,毛泰久双手撑住浴缸边缘,坐直了身体,但是并不打算现在就从水里出来。
在轻微的热风和“呼呼”声中,毛泰久问:“你不会就为了给我吹头发吧?”相处久了,陆东植的某些想法他已经可以猜到了。
“呵呵。”在脸上扯出个邪笑,陆东植慢慢慢慢地把吹风机往下放,直到离水面只有几厘米,“怕不怕?”
自从遇到陆东植,毛泰久叹气的次数逐渐增加了:“不怕。漏电保护开关分断,会断电;断路器过流跳闸,会断电;”他拿过茶几上的浴盐罐子,“或者,我多倒些浴盐,让它们被电解。”
“电吹风掉水里,短路引起的瞬间电流是可能造成我心藏停搏,东植要赌一把吗?”
沮丧的陆东植拔掉了电吹风的电源。
“东植,为什么突然想这么做?”危机解除,毛泰久这才放下浴盐罐子,从水里跨了出来。
“我......我不想当什么理事。”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陆东植原地坐下,含着两泡眼泪,委屈地仰视毛泰久。
闻着直扑鼻腔的酒气,毛泰久还是把手放上了陆东植柔软的卷毛,随手一揉:“做个样子而已,不难的,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我们东植可不是懦夫啊。”
被他一揉,陆东植两只胳膊就顺势抱住了他的腿,被酒烧烫的脸也贴了上去,蹭蹭。
“......别害怕,我会帮你的,东植。”毛泰久身体紧绷了一阵,好不容易才重新放松,再次揉动陆东植的头发。
“起来好吗?地上容易着凉。”他伸手去拉陆东植,却被躲开了。
那只手反被陆东植抓住,又放回了陆东植头顶。
毛泰久:“......”
就着这个姿势,毛泰久另一只胳膊够到了茶几上的手机,给自己的助理打了个电话。
“市面上的酒,啤酒、清酒、果酒、洋酒......都买一些回来。”
酒是个好东西。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