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那些事儿》六镇民

8、第八章 张彝其人（下）

　　事实证明，这位张刺史不仅在工作能力上出类拔萃，在个人生活方面也是可圈可点：就在他被提拔为抚军将军不久后，很快便为着争夺陈留长公主的事（北魏孝文帝的六妹，也是位传奇人物），得罪了宣武帝时期的大权臣——皇舅高肇。

　　当时这位陈留公主的第二任丈夫王肃——东晋王导的后人/著名的南朝投北者——不幸因病去世了，她也就不幸再次成为了寡妇（她第一任丈夫是位刘宋王朝的皇室投北者，也是早逝）。

　　但寡居的长公主毕竟还是长公主，身份摆在那里，所以张彝和高肇这两位高级干部就不约而同地生起了和她续弦的念头，纷纷向这位长公主示好。

　　可一女显然不能许两家，就算丧偶的也是一样，而公主本人也更属意张彝（不知这是不是就是张刺史急着调回中央的缘故）。其中的具体原因史书上没写，大概是相比那位靠外甥即位才发迹起来的高肇，清河张氏出身的张彝，家世更加高贵，品行也更加高洁。这就很像几十年后，当封隆之和孙腾争夺寡居的元明月时，元明月也同样比较钟意出身和品行更好的封隆之。

　　可当时高肇的权势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便公报私仇，授意自己的亲信万贰兴去张彝的属地陇右仔细调查一番，准备好好挑一挑自己这个情敌的错儿，为下一步罗织罪名整治他打好证据链基础。

　　尤其是张彝使用犯人兴建兴皇寺那件事，已经被初步定性为“私设刑法，奴役百姓”了，成为了此次督查的重点对象。

　　但出乎高肇意料的是，这个万贰兴到了陇右之后，用尽了各种方法，穷尽了各种手段，硬是找不出张彝的错处来。特别是征调犯人兴建兴皇寺的那件事情，基本无可指摘，如果再要进行深究的话，大概就要成为张刺史再次晋升的评级依据了。

　　估计高肇心里肯定是想把张彝像岳飞一样给“莫须有”掉了的，但问题他有心当秦桧，可宣武皇帝并不是宋高宗，对张彝并没有那么大的反感，所以他只能适可而止，通过进谗言让张彝靠边儿站了几年了事，但也实在找不出站得住的借口来进一步整治这位情敌。

　　从“抢公主”事件引发的后续风波来看，张彝的操守和能力确实比较过硬，的确有牛X的本钱。要知道这个高肇因为出身高句丽这种化外之地，素来为朝中之人所轻，之前并没有什么根基。所以他为了结党营私，建立自己的势力，下起手来非常之狠，对那些不肯顺从自己的人，动辄便陷以大罪，拿了你的官儿还得要了你的命（参见高肇搞掉元详的事情）。

　　而张彝敢和这么一个炙手可热，又心黑手狠的大权臣抢女人，却能在不太伤筋动骨的情况下全身而退，着实是件很不简单的事情，足见他大有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底气。

　　但可能是年轻时候过于拉风的缘故，加上人到中年时候又被晾了几年，在这一吹一激之下，这位张侯爷老来终于得了中风。但身残志坚的他，依然本着君子以自强不息的精神，勇于和病魔做斗争，经过刻苦锻炼后，勉勉强强还能去进宫朝拜。只可惜他对自己的这段复健经历没有相关文字记载，不然一定会对我国古代康复医学的发展有很大裨益。

　　而对病魔取得了阶段性胜利的他，更是保持了襟怀坦荡的一贯作风，不仅上书议论时事的时候口无遮拦，不加避讳，还经常在家里和同僚集会，可能是仿效“月旦评”传统，同大家一起裁量国政，品评人物，对自己喜欢的人就捧上天，对自己看不上的人就踩下地（这就很有后来魏收写《魏书》的感觉，又有点像东林党，但北魏毕竟只有半壁江山，所以他们似乎没有东林党那么大的体量），恨不得把自己家搞成第二个吏部。

　　推测朝廷对他们这种行为的态度，我猜测大概还是赞许的，因为他们的议论所针对的对象可能主要包括了武官出身的那些鲜卑官员，即朝廷一段时间以来一直想要压抑的那些人。

　　从中国几千年的封建历史来看，文官想要造反，需要跨过或者越过兵权这道门槛，起步难度较高，而反观武人想发动造反就容易的多（虽然成功率不一定有保障），所以大部分君主应该还是比较向往以文制武的，特别是对于后孝文帝时期的北魏这种处于汉化过程中的政权而言。

　　而从后来鲜卑兵将们对张彝之子张仲瑀的上书会产生那么激烈的反应来看，恐怕他们也感觉朝廷是赞许张彝他们的，大概率会给张的提案撑腰，不然何至于愤怒如此？

　　再说，如果朝廷真的想管张彝他们，随便发道严令，就能把他们这个“月旦评”或者第二吏部关掉，也未必会受到多大阻力。因为看后来这些北魏文官们在乱世中的作为，并不像有东汉末年“党锢之祸”时李膺、陈蕃那些人一样的雄厚群众基础和坚定斗争意志。

　　其实或许

　　所以，在朝廷这种可能的明里暗里的纵容下，张彝这些人自然更加胆壮，往往就会对他们眼里的那些鲜卑粗坯们大加贬抑，这也就自然会引起这些鲜卑贵族们的刻骨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