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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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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曾若谦,正站在礼堂外的大理石廊柱下,接听着一个不得不立刻处理的电话。
“……就是这样,翔龙帮把鹤帮的鹤老大给悄悄地灭了,道上的人都还不知道鹤老已经出事了,只有鹤帮内部的几个元老知道一点内幕,我们为了得到这条消息,也花了重金的,可司徒家一个电话打过来,就说不许把鹤老大出事的内幕登出来,只能说是鹤老年级大了,因病而亡……”
身后似有人声,“等一下。”曾若谦捂住话筒,转过身去。
屋檐下的阴影里,款款走出一个人来。
“司徒琳?”曾若谦轻轻地皱了皱眉,眸光清冷。
司徒琳似乎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的偷听行为有什么不对,一派理所当然的从容模样,回头招了招手,道,“黎扬,出来吧。”她指着从阴影里跟出的黑西装男子,对曾若谦介绍道,“我的舞伴。”
曾若谦看着眼前这张明显不属于仰恩的陌生面孔,却只是点了点头。
“发生了什么事?”司徒琳也没有介绍他们两个认识的打算,直奔主题。
曾若谦嘴角微翘,“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司徒琳耸耸肩,“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在台湾,你们曾家都摆不平的事情,一般来说,好像都跟我家有一点关系。”
曾若谦垂下清冷眼眸,淡淡一笑,“鹤老,死了。”
站在司徒琳背后的黑西装男子浑身一震。
司徒琳皱起了眉头,“谁做的?”
“翔龙帮。”
“所以呢,有什么问题?”司徒琳扬了扬眉。
“问题在于……你们家的人,要封锁这条消息。”
司徒琳笑了笑,挥了挥手,“登吧,放心大胆地登,后遗症,我来收拾。”
曾若谦淡笑着将手机贴近耳边,“把消息发出去。”
“你们家和翔龙帮……是什么关系?”空旷的长阶上,黎扬轻声问道。
司徒琳低下头,淡淡一笑。
曾若谦回身朝礼堂内部走去。
月光倾洒在大理石廊柱上,陈志燚紧闭着眼,一脸疲累地靠在石柱上。
曾若谦的脚步微微一顿,陈志燚听到脚步声,睁开眼,见是他,涩涩一笑,又闭上了眼。
没有再多做停留,曾若谦面无表情地,与他擦身而过。
主席台上,连亦寒接过司徒清岚手中的信封拆开,拿出一张金色的卡片。
台下的众人,不约而同地放轻了呼吸。
连亦寒瞥了一眼卡片,抬眸笑道,“李司棋。”
掌声响起,一个女生从人群里站了出来。
“陈绍麒。”
“唔?”陈绍麒微愕道,“我听错了么?”
怎么好像,是他的名字?
人群里一阵窃窃私语,显然,这个名字,和人们心里的想象不符。
不远处,怀抱白色狐狸犬的尚真笑了笑,转身离开礼堂,“我都说了么,人数,够了。”
“尉临风。”
掌声再度响起,人群里,却毫无动静。
连亦寒叹了一口气,“尉临风。”目光扫遍了整个大厅,却还是没有发现他的人影。
张天浩抬手,凌空做了个行走的手势,用口型说道,“他带着那丫头,跑掉了。”
连亦寒气极反笑,将卡片递给司徒清岚,捧起一杯香槟,举杯道,“为了这个难得的夜晚,Cheers!”
“Cheers!”众人道。
他啜饮了一口,将酒杯再度高举,“圣罗德见!”
校园内一片宁静,只有高跟鞋踩在水泥地板上的“喀哒、喀哒”声音和轻柔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道路上寂寞回响。
她蓦地停住脚步,“等……等一下!”
“怎么了?”尉临风停下脚步。
“太累了。”她弯下腰,喘着气道,“让我……让我,休息一下。”
他的目光带着笑意,瞥向她提到膝盖的裙摆,和害得她走路七扭八拐的纤细鞋跟,“把鞋子脱掉吧。”
“脱掉?”她睁大眼睛,“那我穿什么?”
他忍俊不禁,“我的意思是,不要穿鞋子了。”
“不穿?”她咬了咬唇,犹豫道,“可是,如果被人看到,好奇怪的。”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弯腰脱掉自己的鞋子,赤脚踏上草坪。“你看。”他微笑着柔声诱惑道,“就算有人看到,也是我陪你一起丢脸。”
心头一阵暖流滑过,她笑眯眯地弯腰除掉鞋子,拎在手中,脚趾痛快地上下左右活动了一番,惬意得叹了一口气,这才将另一只手,放入他温热的掌心,“我们走吧。”
清冷的月光,如丝绸般倾斜而下,柔软地铺满了整个地面。
望着蜷缩在窗前木椅上,满身月光的黑色精灵,尉临风的唇边,浮现温柔笑意。
柔软贴身的黑色绸缎,勾勒出她渐显曼妙的身形。并不出色的五官,却有着干净剔透的气息。
第一次看见她,是什么时候?
MUJ航空的飞机失事,因为莫名的突然离去,他们没有登上预订的那般前往巴黎的飞机。
从小千杯不醉的曾若谦,却在喝醉酒之后按错了门铃。
是了,他是在若谦家,看到了被若谦当作流浪猫捡回家的她。
那时候的她,据说已经绝食了一段时间,瘦巴巴的,唯独那双眼睛,突兀地张大,满眼死灰,就像是一只面临着死亡威胁、在枪口下瑟瑟发抖的可怜小鹿。与如今一身华贵礼服、笑容纯粹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怎么会爱上她呢?
尉临风自己都想不明白。
张雅薇背对着落地窗,随手将鞋子甩开,蜷着腿,神情慵懒地坐在木头长椅上。
尉临风的修长十指,轻柔地将黑白琴键按下。
她眼眸微黯,眼角,有隐隐泪光。
无论听多少遍,都不会厌倦,隐藏在那简单旋律之下的,浓浓深情。
轻柔,而低沉,是即使走在大街小巷,也能轻易听到的耳熟旋律,贝多芬的“致爱丽丝”。
然而这首曲子对于她来说,却有别样意义。
是十四岁生日时,爹地弹给自己的听的曲子。
初相识时,三哥亦是在无意间弹了这首曲子,打破了她沉默的坚冰。
她是被五哥拐回家的。
五哥会说法语,因为想听他说法语,所以他牵着她的手,说要带她回家,她就想也不想地乖乖跟着他走。
那时候的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怎么吃过东西了。
其实,她不是故意要绝食的,只是随着幻觉的出现,她开始吃什么就吐什么,只要一吃东西,就吐得昏天暗地。
所以,她干脆什么都不吃。
刚开始的时候,因为热量的骤然减少,大热天的,她却浑身发冷得像是呆在20摄氏度的空调房里,后来习惯了,也就好了,口渴的时候喝喝水,然后就继续跑到角落里蹲着,微笑地看着爹地和妈咪的幻影,很快乐的满屋子乱跑。
可是跟着五哥去了他家,每到吃饭时间,五哥就捧着个碗,低声下气地哄她,一筷子一筷子地喂她。
她吃不下,真的吃不下,他脸上的哀戚神情,却让她不忍拂逆他的好意。
她勉强着自己吞下,可是只要吃多了一点点,就又会吐出来。
她一天一天地变瘦,五哥也跟着变瘦,初见时,光芒耀眼的他,一日日地憔悴下去。
不应该这样的,她想。却没有什么办法。
其他人出现了,用看一只宠物的眼神漠视着她,她缩到角落,躲避他们,他们却趁着五哥出门,把她抓了起来,她极力反抗,却敌不过几个人的力气,他们把她绑在床头,强行给她静脉注射,灌了好几瓶的营养液。
明白了他们想干什么之后,她放弃了挣扎,她知道,他们是为了五哥,为了让他不要再继续担心她,所以,即使无数的葡萄糖液涌进她的血管,将她的手臂肌肉都撑得酸麻,她也没有反抗。
回到家的五哥,却和其他人,大吵了一架。
“你们看不出来吗?她是想自杀!”他说道,“我要她活下去!而不是活着!”
从法国来的遗产律师,曾经站在她的面前,低声地念着父母的遗嘱。
“活下去,不论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情,勇敢地,活下去。”
五哥说,如果你死了,我就陪你死。
他们说,如果若谦死了,我们也不活了。
“你们不要吵了。”她抬起头,哭着道,“我会活下去。”
用力地,活下去。
五哥宽了心,开始恢复体重。
他们轮流照顾她,名为照顾,实为监视,却没有五哥的好耐性,可以轻声细语哄她,只是让用人直接将一日三餐端给她,守在旁边,盯着她一口一口吃完。
她不想说话,他们就说笑话给她听,放电影给她看,弹琴给她听。
一直一直地,陪着她。
他们的家里,永远留有她的房间。
她的地位,从“若谦家的那只宠物”,慢慢地上升到“我们的妹妹”。
尉临风轻柔地擦掉她的满脸泪痕,叹了口气,“怎么还是这么爱哭?”他捧住她的脸,“再哭下去,就要成小花猫了。”
她吸了吸鼻子,仰头冲他笑了笑。
轻盈凉滑的绸缎布料,垂坠在她的脚面,脚板底下,是刺刺的青草。
她的左手搭着他的宽厚肩膀,右手被他握在掌心。
扶在她肩胛骨处的手微微用力,她跟随着他的手势,轻轻旋转。
浓密的树荫,围出了一片幽静的草坪,她拉着他的手,旋身,裙摆飞扬。
华尔兹,是一种优雅的舞蹈。
馨教她舞步的时候,曾经说过,学华尔兹,和跟张三丰学太极一样,都是要先学会所有招式舞步,而后,再全部遗忘。
从第一个姿势开始,将手臂的重量,交给对方承担。
一个好的舞伴,会带领着你,告诉你,何时该前进,何时该后退,何时该旋转。
所以,忘掉舞步罢,忘记一切,只要相信对方,就好。
与节奏欢快的探戈、桑巴相比,看起来缓慢且毫无技术含量的华尔兹,所求的,其实只有默契,还有心意相通。
所以,华尔兹被誉为舞蹈之王,被称为“属于恋人的舞蹈”。
所以,但凡能将华尔兹跳到极致的,不是兄妹,便是夫妻。
她抬头瞥了三哥一眼,看见他的唇边,有温柔笑意。
他撑高了她的手臂,手掌用力,让她贴紧他,而后脚跟轻旋,转一个小圆,再用他们的脚步,画一个大圆。
她仰起头,微微地沉醉在漫天月光下。
“我们回家吧。”
“好。”
她牵住他的手,十指紧扣,肩并着肩,穿过茂密树丛,却在踏上水泥地面时,双双停住脚步。
“我把鞋子扔在琴室了。”她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瞥了他一眼。
“再回去一趟吧。”他无奈地笑了笑,道。
“好。”她点点头。
横穿过另一片草坪,灰色的砖墙就在眼前,一双高跟鞋孤伶伶地站在二楼的木椅上,在明亮月光下,清晰可见。
楼下的落地窗里,却隐约有人影闪动。
是谁在那里?
她好奇心发作,牵了牵他的手,猫腰躲进落地窗前的灌木丛里。
“偷窥不太好吧?”他懒洋洋地说了一声,却还是纵容地跟了上来。
“嘘!”她竖指道,“你不好奇吗?又不开灯,躲在那里面干嘛?”她惊喘了一声,“难道是小偷?”
他啼笑皆非地看了她一眼,“那里是击剑社的练习室,没什么好东西可以偷。”
白色衬衫,黑色长裤,连亦寒手中的击剑,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
穆颜抬手挡开他的攻击,一个旋身,反攻回去,及膝的裙摆,飞扬开来。
连亦寒的手腕一翻,缠上她手中的剑,用力挑飞,大踏步上前,搂住了她的腰。
“你输了。”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沉声道。
穆颜点点头,双手撑住他的胸膛。
连亦寒嘴角微翘,俯下身,吻了她。
尉临风飞快地捂住了她的双眼。
醒悟了自己居然真的看到不该看的画面,她的脸上,红霞渐起,却还是不甘心地嘀咕道,“干嘛啊……”
他低笑着俯身在她耳边,“未成年不宜。”
……好吧,她沉默地想,我的确,还是十五岁的未成年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