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酒浅醉爱酩酊》地狱VIP

6、第六章 恋浮生

　　此时的我，如果路上遇到半袋子金元宝，极有可能不为所动，看不都不会看一眼。毕竟本小姐不缺钱，何况一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行事准则，老老实实地做我的相府千金。再说天底下也不会有这样的美事。白捡金子？
　　故倪霓一直说我过于保守。
　　我便反驳，古语云，小心使得万年船。冒险是要付出代价的。本人不具备承担风险的本钱。所以我从没有动过卷款离家的念头，那太不切实际。世外不是桃源，天下也并不太平，更何况满大街都是妓院，以姜美苏的长相……不敢想象。
　　安分，为上策。
　　但如果所遇是个溺水之人呢？还是个尚且年少的俊秀男孩子，不过十二三岁。
　　“此处为什么会有人？”
　　我并没有理会姜长璟的疑问，而是赶紧从水里跳出来，急忙去看那孩子的呼吸。试探之下，觉得还有救，立马使用人工呼吸加心脏按压。上大学时去校红十字会混迹了一段时日，学了还没有机会实践。
　　姜长璟一看我的架势，大喊，“美苏你干什么？”
　　“救人。”我头也没抬。
　　他的表情应该是错愕，我想。
　　托起男孩下颌，捏住他的鼻孔，深吸一口气，往他嘴里缓缓吹气，待其胸廓稍有抬起，放松开他的鼻子，并用一手压其胸部以助呼气，反复并有节律地进行，直至他恢复呼吸。
　　他猛烈地咳嗽了几声，慢慢睁开眼睛。
　　我松了一口气，问，“你觉得怎么样？”
　　见我还托着他的上半身，他一脸窘迫，“小的无碍。”说着连忙支起身来。
　　我放开了他，严肃道，“你为什么会在此处？你是什么人？”
　　他沉默不语。
　　姜长璟便严厉道，“你的命可救，也同样可取。别跟本公子说你不知道这是姜府私境。”
　　“二哥，他才捡回一条命来，你就别再吓唬他了。”
　　“小人真的不知。”那小孩子一口咬定他是误闯，连声道歉，不停谢恩。
　　二人僵持不下。
　　他面色苍白，浑身湿漉漉，再吹点凉风肯定要感冒。我道，“二哥，算了吧。”
　　姜长璟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小子，挥挥手，无奈道，“谢过小姐，速速离去。”
　　“是，多谢小姐。”他说话间并没有看我，说完赶紧起身离去。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裳，也没有心思再玩水，叫了小玉拿干净的衣裳来换，然后去垂柳下坐着，看湖光山色。手里握着一小块黑漆腰牌，没有拿出来让姜长璟看见。他若知道，那孩子八成就没命了。
　　“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法子？”他还是起疑了。
　　我微微一笑，“好法子呀，文泽教的。”
　　“他没事教你这些干什么？”他不相信。
　　“许你无聊就不许我无聊？你以为我整日缠着他，是在谈情说爱么？”我也不耐烦也跟他解释太多，干脆胡言乱语堵了他的嘴。
　　“美苏。”他放低了声音。
　　“干嘛？”
　　“你要不高兴的话，大声喊喊，心情会好一点。”
　　我伸手拍他的肩，“安啦，我好得很。他邱文泽要大富大贵，流芳百世，我替他鼓掌还来不及呢。对了，你为什么不看好淳阳王？”
　　他见我如此直接，面露难色。
　　“不想说就算了。”我不过是好奇，就算现在知道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奸大恶之徒，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我推了皇后选了淳阳王，摆明了是得罪皇帝，再把淳阳王给一脚踹了，那就没活路了。
　　姜长璟看着远处的山峦，慢悠悠道，“他为人太苛刻，但也许对自己的女人，不会是那个样子。”
　　“他的性子真有这样糟糕？”
　　他斜了我一眼，“你是不记得，老早说人孤寡一生也是活该的，不知道是谁。”
　　啊？
　　之前有瓜葛？那麻烦了。
　　见我不说话，他又道，“你以前小，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不会与你计较这么多。说实话，他娶你，也是娶姜家。”
　　“还真是实话。”我撇撇嘴。
　　“你不介意？”
　　“你觉得呢？”
　　他笑了笑，“我倒是喜欢现在的美苏。”
　　他没有再追问我为什么会游水，还有为什么会人工呼吸救人的事情。那一日，除了这个小插曲，倒也颇为尽兴，玩到很晚才回去。姜安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不管，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大哥么，在宫里当值，晚上不回来哈。
　　夜里关在房里研究那块腰牌。玄黑色，中间是很精细的一朵描金葵花，别无其他，没有任何文字。是谁要监视我们？
　　不得而知。
　　将腰牌收好，沉沉睡去。
　　隔几日，写了委婉的信给言风行，说，等你回城的时候，见一面。
　　这种人情债，信里说不清楚。我以为，要分手也要当面分，生平最恨在电话里或者在电子邮件里说要分手的人，无论男女，都是怯弱之人。
　　卢氏忙着给我备这备那，我装作积极，实则不上心。嫁衣来来去去地改了好几次，最后其实还不如一开始的样子。我也懒得较真了，说，“总之也就穿一回，别麻烦了。”手里摩挲着红金两色的绣花。那些栩栩如生的祥鸟纹样，像是要脱笼而出一般。
　　“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卢氏不高兴了。
　　她是宁可我入宫的，她的通透在这件事上不起作用了。
　　“是，我自己选，自己担。”
　　她微微愣了愣，叹了口气，“女大不由娘。”
　　我也没说话。
　　七月的天气渐渐炙热起来，动不动就一身汗。换了轻薄的衫子，拎着一把团扇，四处找荫凉。躲在大槐树下，闭上眼睛，小睡。
　　“小姐，言将军差人送信来。”
　　伸手接过，看了一眼，“去回来人，我会按时赴约。”
　　是。
　　月上柳梢，人约黄昏。临湖而立的那人不是言风行是谁？他的身姿，的确是使人脑袋发晕。
　　“言将军。”
　　他转过身来，面色一如往常，但一双眼睛里聚集了怒气，而他忍住不发。
　　“我想，你已经听说了。”我看着他的眼睛，发现自己还是摸不准他的情绪。
　　“这就是你要给我的答案？”他的目光灼灼，似要冒出火来。
　　真生气了。
　　“我想我要对你坦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姜府从来都只有一个姜美苏，没有姜美芽。”
　　他错愕道，“你就是想拒绝，也犯不着编派一个如此荒唐的理由。”
　　“我没有。你知道吗？去年冬天落水的人，原本就是我，所以我不能去见你。”我找了块石头坐下。晚风拂过面颊，很是惬意。如果我们不是在谈论这样一件事，心情会好很多吧。
　　“从十一岁的时候开始，我就生了病。因为美芽被劫匪掳走，下落不明。你知道我爹那个人，硬气的要死，他不肯屈服，宁可牺牲一个女儿。我想他心里也不好受。我跟美芽感情一直很好，她不在了，我便出现了臆想症状。有些时候，我会把自己想象成她，这样会觉得她一直都还在我身边，在跟我笑闹，会给我洗酸杨梅，说我的妆上得真的很吓人……你有兄弟姐妹么？你该知道这种感觉。她就是突然消失了，也许再也不会出现。”我慢慢地说着，开始流泪。有时候就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身边的亲人就再也见不到，那种无措之感，我明了。
　　他伸手揽住我的肩，将我拥入怀中。
　　我却不想抵抗，也不想拒绝，轻声呢喃，“所以，我是姜美苏，我是姜美苏。”
　　他低低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名字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认定你。”
　　我从他怀里挣脱，看着他的眼睛，“不是的，你心里的那个人并不是我。我也不是你看到的这样子。我不想鸠占鹊巢。”
　　他没有说话，沉默着。
　　“有时候婚姻就是婚姻，跟感情没什么关系。我会记得你，记得你对美芽的情。”
　　他还是不说话，低下头来，瞬间吻上我的唇。
　　我一惊，往后仰去，却被他伸手扶住，无法后退。他很温柔，但不可抗拒。我并不爱他，却也沉溺于这个生涩的吻。等他松开，我并没有转身逃走，而是说，“好了，如果你觉得这样可以还清……”
　　他开口打断，“此生我不会娶除你之外的女子。”说完便转身离去，留我一人。
　　他是想生气，而我给了他一个无法宣泄的答案。他也没有强压于我，一定要我改变主意。他只是说，他不会娶别人。这是他一个人的决定，就像我说，我会嫁给淳阳王一样。
　　与他人无关。
　　我说过，我无法将他当作路人。可如果不是路人，那又是什么呢？我并不想伤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