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1、第三十一章 芳草萋 ...
-
这一片绿洲的生机给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带来了灾难,而他们依然热爱着他们的土地。
我问昮淳,战事一直持续,很多年了,百姓为什么不离开?
他挑眉看我,“你让他们去哪里?这里是生养他们的地方。”
我一时愣住,是啊,很多户人家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他们从来没想过改变自己的生活。就像我一样,我也不想改变。可当惊变搁在面前的时候,就连懊恼的机会都没有了。除了面对,还能做什么?
“我去伤病营了。”
“小心些。”他在我身后叮嘱。以前他不会说这样温情的话,除了早先那一次的雨夜谈心。
嗯。
掀开帐门时,回头看了一眼,恰巧他也抬头。对望中,让我想起淳王府的粉樱花,还有那些美丽的春光和他刺目的眼神。
我想他还是变了些。
时节已经入秋。西疆的秋天凉得很快,再加上下了几场冷雨,几乎就是寒冬的感觉。走出淳王的营帐区,脚下的干爽一下子就消失了。看来贵族到了哪里都是有特权的。
到伤病营的时候,我的靴子已经浸透了,潮气如数灌进脚底。很冷。
“洛阳,过来帮忙。”邱文泽见我进去,也没等我换鞋。
“好。”
邱文泽在工作的时候,永远是认真的。昮淳对他也没有任何不满,只是有荣筝的信来,他就不免头疼了。淳阳王不善于调解不和谐的夫妻关系。
走过去一看,是那个肺炎患者总算从昏迷中清醒了。
文泽将手里的碗递给我,“盯着他喝药,如果他想吃东西,会有人送粥过来。你喂他吃完,出了汗,帮他擦干身子。”
我伸手接过,“是,师傅。”
他见我毫无异议,不免多看了一眼,嘴里咕哝着,“真不知道他怎么会同意你来做这些事。”
我就当作没听见,说另外一个话题,“哼,等被我抓到你做梦喊荣筝的名字,你就有好果子吃了。”
他审视地看我,什么也没说,转身同马国威商议另外一个病人的情况去了。
这里的几个医官还都是有良知的人,昮淳也放心。其实他在笼络人心上很有一手,并不比皇帝差。他们的差别在于一个手握皇权,另一个为人臣子。
病人很乖,在几乎送了半条命之后,谁都会学乖。
“想吃点什么?”
“五香牛肉。”他说这几个字的时候,笑得很虚弱。
我也笑咪咪,“你除了清粥,汤面,不会得到其他东西。”
“那你还问我?”
我一瞪眼,心道,此人不是什么善茬儿!但也转身去给他叫粥来。等粥的空档去检查隔壁床的体温和伤口愈合情况。
“你叫什么名字?”他在身后问我。
“一般来说问这种问题的时候,先说自己的名字显得比较有诚意。”
“孙悫。”
我闻言扭头看着那个身材中等面庞消瘦的男子,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世事总是如此,绕不开,躲不过。
“我叫江洛阳。”
“多谢你的照顾。”
我没有再回应他,一口一口地喂粥给他,吃完热粥他果然出了汗,又替他擦身。
“为什么不说话了?”他背对着我问。
我将帕子放进水盆,端起来,去换水。走到门口,顿住脚步,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离开了。
孙悫慢慢康复了,就像其他的伤员一样。我没有格外对他好一些,也没有刻意回避。也许我还没有准备好让他知道那些事情,也许他要等上三五年才会知道,不管怎么样,都不是现在。后来听邱文泽跟昮淳述职时提起孙悫,完全恢复,他本人要求回营去。
昮淳问过文泽的意见,也就批准了。
我就坐在灯下,一点一点地整理文泽给我病例。这些是基本功,不可以偷懒。
“想什么呢?恍恍惚惚的。”不知何时他站在了我身后。
我扭头,“你们定了日子是初三么?都部署好了?”
“他们现在多了一个言风行,你觉得我该如何部署?”
“他不会做任何损害你,或者陟域利益的事情。”我坚定地说。
“为什么你这么相信他?你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
我几乎就要点头了,但想起时王府上的那些纹样,言零的匕首,还有时家二世子对言风行的态度,他们之间的纠葛……又犹豫了。“言夫人的身体是不是越来越差了?”我突然问。
他皱着眉头,“据我所知,是。”
我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他还来不及回去看他的母亲。你觉得他是信任你还是信任商昮淮?”
“没有人会对一个重病的妇人下手。”
听他这话,我有点迷惑,他本性中的善到底有多少?还是说他蓄意对我隐瞒?他们完全可以用言夫人作人质来要挟言风行。言风行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但他竟然留下了自己的母亲。
他旋即明白我所指,严肃道,“外人传淳阳王脾性差是一回事,德性则是另一回事。军中有多少人曾经是他的部下你知道么?”
我也明白了他的顾虑,“若商昮淮采取措施呢?”
“他不会。”
“你倒是了解?”
他却不再解释,伸手拿了我手中的笔,“早点休息,我好了,你倒是累病了。”
“我没有关系。”我微微笑。
“你的脚都冻坏了。”
“所以你要在寒冬来临之前赶紧结束战事,我们好回隆越。”还有一个月。
他面露难色,“恐怕不行。之前说好的南疆那些兵马没有到位,你知道影响有多重。”
“跟我二哥有关么?还是跟穆良有关?”穆良是穆真的兄长,南疆的兵马都在他的控制之下。
“我会查清楚的。”
起身去洗脸,他就站在我旁边。
朝晖送了热水和草药进来,给我泡脚用。他挥挥手,让朝晖出去了。自己端了盆子来,一点一点加热水,试温度。
“好了,过来吧。”
我走过去坐下,脱了鞋袜,将双脚放进深褐色的药水里。只觉得一阵酥麻,像是有电流。冻伤的地方又觉得很痒,想伸手去抓。
“别抓。”他在我对面蹲下来,“我帮你按。”
那双手的力道掌握得刚刚好,隔着热水,刺激着我的神经。我跟文泽说不喜欢原来那个方子的气味,他便加了一种浓重的香料来掩盖。此时帐内散发出的木香,让我有些飘忽。
他低着头,没有看我,很专注于我的脚踝。他突然伸手挠了一下我的脚心,我惊得立刻缩了回去,“你怎么……”我想,我结巴得说不出话了。这个动作比接吻更有杀伤力。那人却一点做完坏事的愧疚之心都没有,拿了帕子将我的脚抱起来,轻拍着。等他弄完,拆开干爽的白色棉帕子,我的双脚泛着绯红,映着火光,竟有些些透明。
他没有再做其他的越距动作。
夜里很冷,即便是生了炉子,也是一样。我有些受不了,就钻进了他的被窝。他不见得比我好多少,但过了一会儿,就暖和多了。
“你以前不是不怕冷的?”他问。
我拿起他的手来,放在我的唇上。夜里光线太暗,他看不见,所以只能用触摸。
“你给我喝了什么你不记得?”
他半响没有说话,伸手搂紧我的腰身,将脸深深地埋进我的颈窝。
“你还在怪我,是不是?”
“是。”也许我会永远怪他。他们之间的仇恨不该由我来承担。
他却开始吻我,吻我的颈子,吻我的肩,吻我的耳垂……我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我只是太冷了,如果这样他的身体会发热,我也不想抗拒。
他越来越火热,越来越投入,胸腔的心跳几乎要从喉咙里冒出来一般。而我的身体也开始发烫,我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可也不得不令他停下,伸手推他。
“怎么?”
“如果你觉得你不会失望,再继续。”
这话我说得很真诚,因为我这么远跑来,毕竟不是纯粹地为了跟文泽学医这样高尚。我带着私人目的,想要得到他的心。原来我真是这样想的。
“再说一遍。”
我想,他是需要确认,他不肯定我说的话。照做,慢慢地再说一次。
重重的呼吸声,在黑夜中像一缕魔音。他放开了我。
再度冷却,而我们都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