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耿余怀》凉陌桉夏

1、朝闻前夕

　　“都站稳了！”一声冷厉的命令从云归阁传出。
　　一位青衣师尊在两位少年面前，手拿戒尺，神情严肃的踱来踱去。
　　师尊道：“你们可都知错”
　　两位少年齐道：“弟子知错，下次必然不会再犯。”
　　他们似乎已经扎马步多时，双腿微微发颤，说话都没有了之前那番骨气，匀有些力不从心。
　　师尊点点头：“如有下次，就不是扎马步那么简单了，下去练剑吧，务必记住今日所训。”
　　“是。”二人行了礼，走出云归阁，刚刚挺的笔直的身板瞬间塌了下去，一路上步伐摇摇晃晃，两位皆闷声不语，气氛尴尬的很。
　　直到他们走进练剑场 ，一个人望了望他们，停下手中挥舞的剑，抱着双臂朝这边走来，两位少年停下脚步。
　　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道：“师尊……怎么惩罚你们的我看你俩连站都要站不稳了。”
　　其中一位少年正要开口回答，又见一十五六岁的姑娘朝这边匆匆跑来，道：“夜师哥，顾师哥，你们没事吧？师尊罚的重不重啊？”
　　她乌黑的秀发一直垂到腰上，朱唇似糖，眼里有光，担心二字在小巧而白皙的脸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那位顾师哥直了直身板，摇摇头：“没事没事，师妹不必担——”
　　话未说完，夜余怀便干巴巴道：“拜托，你没事我有事啊，这还是拜你所赐。清师尊罚的那叫个残忍，烈日当空，在云归院扎马步半时辰，我，哎呦！我的腿啊！”
　　夜余怀在抱怨间，一条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突然咻的闪过，划破空气，不偏不斜，有力地落在右侧的小腿上，疼的他抱腿嗷嗷大叫，刚刚蹲软的腿又附加了一条鞭痕，痛上加痛。
　　那人似乎在他背后瞅见了什么可怖的东西，跟个见了鬼似的神色大变，那眼神似乎都在告诉他俩：“你们完了。”
　　顾南浔见他这副模样，细细回想刚刚闪过的鞭影，突然身子一颤，转过头去看夜余怀，夜余怀好像也猜到了什么，转过头去看他，两人对视，想法一致。
　　顾南浔结巴道：“是，灵，灵鞭——落九天……”
　　夜余怀点点头，此刻，他恨不得倒地不起，咬舌自尽，一了百了。
　　姑娘道：“阿姐，你来啦。”
　　随后，一声“嗯”从夜余怀和顾南浔身后传出，虽没包含多少感情在内，但还是令他们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他们缓缓转过身，心道凉凉。
　　果不其然，一名手持灵鞭的女子站立在他们身后，气势薰灼。
　　她便是冉芊眠的姐姐，清泽玄门下唯一一位得意女弟子——冉尘嫣。长相虽与妹妹有五分相似，但姐妹俩的性格却大不相同。她常以师门为容，长而密的黑发高高束
　　起，眉清目秀，气宇轩昂。
　　冉尘嫣双手相交放在后背，走了过来，把他们一个个瞪过去，两位小伙子连呼吸都滞了一下，各个低头不语。
　　冉尘嫣开口道：“刚刚不是挺会说吗？怎么不继续了？清师尊那叫罚的好。再过五日便是你们游历之时，一个两个还这么不务正业，敢
　　在修习课上看春图，简直不可理喻！”
　　夜余怀把头低的更低了，小声嚷嚷道：“我哪知道顾南浔会一言不合就开抢，还正好被赵昀晏抓个正着……”
　　云归阁内。
　　清泽玄一手负背，一手拿书，站在台上，道：“再过五日，即是这届子弟的游历之时，为了考验你们的学习成果，明日，我将会和另外两位师尊在朝闻山上设下结界和场地，举行一场测试，被淘汰者，则一律不许下山游历，为了不耽搁讲学，剩下的请规则自行去看朝闻布告。好，接下来我们……”
　　“明日测试啊。”
　　“我可不想被淘汰。”
　　“是不是可以组队的”
　　台下窸窸窣窣，轻声细语不断。
　　夜余怀也按捺不住自己好动的心，趁师尊低头念书，拿起一张宣纸，揉成团，往右边一扔，纸团不偏不斜，落在案桌上。只见那人被突如其来的纸团摆出一副见怪不惊的表情，转过头来看向他。
　　夜余怀朝他挥挥手，一声道：“哎，郑邵，你说，明日的朝闻测试会是什么样子的啊”
　　郑邵思索片刻，道：“既然是在另一座山上测，且是设下结界的类型，想必是一场模拟实战考，里面的东西虽不会将人毙命，但不排除会将其人所伤，所以切记不可掉以轻心，特别是你。”
　　夜余怀摆摆手：“嗐！不会的不会的。郑兄果然无所不知。”
　　郑邵道：“承让，这些师尊在入门时就已经明确说明过，别告诉我你一句都没听。”
　　夜余怀托腮回忆：“呃……好像确实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郑邵脸上的无语溢于言表，他拿起桌上的纸团扔回到夜余怀手中，道：“那就更应该静心听课。现在师尊讲的是符纸传书高级用法，你——”
　　夜余怀打了个暂停的手势，道：“停停停，知道了啦，我会认真听课的。”
　　郑邵以为他在嫌弃自己婆婆妈妈，冷脸道：“听不听由你，明日朝闻测试，被打的叫爸爸我也不会来帮你。”
　　夜余怀道：“嘿——你这人——”
　　“啪！啪！啪！”
　　清泽玄拿起戒尺拍了拍桌面，皱眉道：“都交头接耳什么？一场测试兴奋成这样。很好，既然你们这么好奇尚异，那我就继续说说朝闻测试之事。”
　　于是台下的子弟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清师尊。
　　“…………”
　　清泽玄差点被气死。
　　不过坐在下面的夜余怀感觉有点不对劲。
　　果然，清泽玄道：“那好，明日测试，被淘汰者，不论男女，每个绕天眠峰跑五圈。中途若有歇息，再加五圈。”
　　台下登时一片唏嘘。要知道，以清泽玄那个“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难追，那便说到做到”的性格，这八成不是说着玩的。
　　那些基础差的弟子开始暗暗叫苦不迭，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只得在明日拉下面子找其他大神带带自己。
　　夜余怀听到这个骇人的惩罚，吓得底盘没坐稳，直接往郑邵那边倒，心道不好。
　　郑邵余光瞥见这个倒霉鬼，二话不说，往手中凝聚一小股灵力，直接往他手臂上拍去，夜余怀没憋住，喷出一句粗口，又像不倒翁似的晃了回去。
　　“我去，郑邵你整那么大灵力是要把我打出内伤啊！”夜余怀边低声对郑邵抱怨，边揉着被拍得隐隐作痛的手臂。
　　郑邵硬邦邦道：“难道我还要眼睁睁看你把我压扁吗？我也没使用多少灵力啊。坐着都能摔，你也真——”
　　“还不是被清师尊吓的。”夜余怀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绕天眠峰跑五圈啊！谁受的住！”
　　郑邵挑眉：“所以”
　　夜余怀语气软了下去：“所以你务必带一下我，事成之后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郑邵还想应回去什么，脸上的神情忽然间有些异样，丢下一句：“谁稀罕啊。”便转过头不在理会他。
　　夜余怀察觉到他的异样，刚想开口问怎么了，突然感觉身后杀气腾腾，有双炽热的眼睛在灼烧他整个人，烧的他鸡皮疙瘩掉一地，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
　　半晌，夜余怀兢兢战战地向身后转去，用余光扫过讲台——空无一人。不出意料，在他身后的，正是清师尊本尊。
　　夜余怀直接对上了他那双要吃人的眼睛，他一惊，慌慌张张地避开，结巴道：“师、师、师尊……”
　　清泽玄开门见山：“刚刚我讲的内容重复一遍。”
　　夜余怀整个人都呆住了：“啊？”
　　重复一遍！
　　不会吧……刚刚一直在和郑邵你一言我一语，根本什么都没听啊，重复半遍都难以启齿。要罚就罚个痛快，这样难堪我，师尊您何必呢？
　　他将寻求帮助的目光移向右边那位，但右边那位压根不领情，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夜余怀在心里记仇：好你个郑邵！
　　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清泽玄见他脸上神色变化莫测，道：“一句都没听”
　　他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云归阁内荡开，附有极强的震慑力。
　　夜余怀支支吾吾道：“呃……符纸传、传的书的用法，是先拿出一张……空白符纸，然后……呃，然后……”
　　夜余怀编不下去了。
　　清泽玄见状，对他道：“把这篇内容抄十遍，明日朝闻测试前给我，未抄完或是漏抄，就别想下山游历了。”
　　让我飞升得了！
　　夜余怀整个人都崩了，丢了魂似的点点头，飘飘然坐下，双目空洞无光。
　　待师尊走远，郑邵才朝向他，抛了个眼神过去——活该！
　　夜余怀白了他一眼，要不是被修习课规矩所阻碍，恨不得下一秒就跳起来，挥起拳头就往他脸上砸。

　　没过一会儿，课上实在枯燥乏味，夜余怀好了伤疤忘了疼，趁师尊讲的起劲，悄咪咪地从衣襟里掏出一本书，将它夹在桌上的书中，然后抬头确认这一系列动作未被师尊注意，长舒一口气，把书斜立起，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坐在他前面的那位也听得稀里糊涂，昏昏欲睡，转身想找他聊天，结果发现平时听半节课就要无聊到飞起，或者直接逃课走人的夜余怀，今天是中了什么邪吗？竟然在专心致志的看书！奇观！奇哉！
　　为了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他试探道：“夜兄”
　　夜余怀视线还在书上：“嗯？”
　　他道：“你今天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啊？我”夜余怀猛的抬头。
　　他点点头：“嗯，很不对劲。”
　　夜余怀反问：“顾南浔，你是不是没睡醒哪只眼睛看到我入魔了”
　　顾南浔指了指他手上的书：“那你在作甚？”
　　夜余怀将目光移向手里的两本书：“恍然大悟：“哦——你以为我改邪归正了？”
　　顾南浔道：“是啊，本来想找你聊聊明日测试打算怎么办，谁知转过身一看不得了，人称不务正业，好逸恶劳的夜兄，竟然拿起书重拾昔日光辉，堪称奇迹！”
　　夜余怀直接把书拍向顾南浔脑门，道：“谁要重拾什么光辉啊？看清楚了在说话。”
　　他将书中的书本拿书，在顾南浔眼前晃两晃：“你管我看这个叫奇迹？”
　　顾南浔眼前一亮，激动的忘记自己还深处云归阁修习课上，没压低声音还放大了几倍：“我去！花，唔……”
　　夜余怀手疾眼快，迅速捂住他的嘴，给他扳了回去。
　　清泽玄停下讲课，抬头看向他们，提醒了几句便继续讲。
　　这一动静也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包括后面那位少年和冉尘嫣。
　　带风平浪静后，顾南浔重新转到夜余怀那，夜余怀道：“顾兄，我的《花营锦阵》差点就和我说再会了，你这是要害死我？”
　　顾南浔尴尬地挠挠头：“嘿嘿，抱歉啊夜兄，我可能太激动了。其实我也有一本，上山之前路过一家书籍铺就顺手牵羊买下了。可在山脚就被那两子弟收走，唉。对哦夜兄，山脚查那么严，你是怎么把这个带上山的？”
　　夜余怀不知从哪来的得意，对前面那位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好了，学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