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神》匣中藏箭

14、守护者

　　给司令舰吃了一通炮火，撕开敌方阵营后，守护者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悬停在司令舰的正上方。

　　“杀了他！”海盗团老大愤怒地看着头顶的黑色战舰，狠狠地一拍控制面板，“调转全部炮火，炮轰它！”隔着老远，各个舰队都能听见自己老大口水喷麦的声音。

　　“报！敌舰贴着己方舰队，瞄准困难，容易误伤！”

　　海盗团团长的理智已经被陆麟棋羞辱殆尽，怒吼道：“废物东西！全都把屏障打开，不管误伤，轰！”

　　接着他高举战刀，吼道：“我以我孩子的头颅和手里战刀发誓，哪只队伍击落豹将军，就有权第一个登上301。301里的一切，无论财物，金银首饰，珍珠宝石，男人女人，妇女儿童，统统属于那只队伍！除了豹将军的人头，我本人放弃分享任何战果。”

　　这群无耻残忍下流的狂徒用疯狂的欢呼接受这野蛮的宣告，近千人的欢呼声和“杀——杀豹将军”的狂喊声汇成巨响轰鸣，海量的弹药向陆麟棋疯狂倾泻。

　　黑色的战舰如同一只灵活的游鱼，穿梭在敌舰之间，无论海盗们如何瞄准都无法擦伤它分毫，甚至连价格高昂数量稀少的追踪火箭炮都追不上那个鬼魅的黑影。

　　他们在消耗了近半数弹药，位于中央的司令舰防护屏障破损超八成后，团长身边的副手才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现象：所有型号的炮弹都比豹将军驾驶的战舰慢了一拍。

　　副手慢速查看监视器上守护者的录像，随即他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这个丧心病狂的黑塔少将，为了追求极致的速度，竟然关闭了防护罩。要知道就算是守护者那样星际有名的顶尖战舰，在没有防护罩的保护下，一旦被炮火击中就会瞬间陨落。

　　这样疯狂且不要命的战斗方式连一向残暴的星际海盗都胆寒。

　　豹将军在豁出性命的保护301。

　　副手寒毛倒竖，猛地想到了应对的办法，大声道：“所有战舰集中火力向301开炮！”随后他转头向团长一笑，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团长瞧好了，大名鼎鼎的豹将军马上就会死在我们的炮火下了。”

　　不出副手所料，重新将炮火转向301后，守护者有了一瞬间的停滞，接着它依旧不依不挠地在舰队中游弋骚扰。

　　数以千计的弹药却再没有被守护者吸引，猛烈的炮火犹如暴风袭向惊慌不安的民用飞艇。

　　被识破了，陆麟棋冰封的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回头看了一眼惊惧的吴陌，随后毅然地驾驶着守护者挡在了风雨飘摇的301前。

　　一枚□□袭来，守护者开启保护罩主动对撞。硝烟散去，守护者岿然不动，与敌军对峙。

　　守护者周身包裹着泛着白光的保护罩，如同拜占庭最后的勇士，手持残破不堪的盾牌一次又一次为后方的人民挡下如雨的流弹。

　　驾驶舱内，红灯闪作一片，警告多得来不及播报。

　　“警告！保护罩耗损达百分之四十二！”

　　陆麟棋驾驶着守护者又接下一枚光子炮，随后一个鱼跃用驾驶舱挡住一枚下潜的追踪火箭炮。

　　追踪火箭炮威力巨大，整个驾驶舱为止一震。恍惚间，吴陌甚至听见了能力罩破裂的声音。

　　“警告！保护罩耗损高达百分之八十九！”

　　尖锐的蜂鸣声随之拉响，吴陌双耳嗡嗡嗡作响，心中一片空白，他想张口问自己是不是要死了。但他看到陆麟棋伟岸笔直的后背，却发不出声来。

　　警告灯红色的光线打在陆麟棋身上，使他看起来如同浴血的斗士，如同雕塑一般完美刻画的五官在死亡面前也不曾扭曲半分。

　　在这濒死的时刻，吴陌的精神触手越过了重重屏障第一次窥见了陆麟棋的精神图景。

　　那是一片荒凉的乱石岗，林立着数不清的黑塔。

　　陆麟棋震惊的情绪是如此清晰地传递到了吴陌脑子里，不需要任何语言，动作，文字，他们达成了情感上共鸣。

　　那是意识与意识的直接对话，是灵魂对灵魂的□□交流。

　　一个从不接受任何精神疏导的独狼哨兵和一个被迫入职三天的菜鸟向导，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两人精神触手奇迹般地连接在一起。

　　陆麟棋的视野从未如此广阔而清晰，接连飞来的弹药像被按了暂停键，摇摇摆摆地悬停在半空中。

　　调高视力，增加肌肉精准度，屏蔽杂音。

　　陆麟棋念头稍动，身体状态转瞬间调整至最佳，吴陌甚至贴心地屏蔽了他的痛觉，调高了肾上腺素的分泌量。

　　“守护者，战舰灵敏度调至最高！”

　　雪豹嘶吼着随着山狼的脚步跃出战舰，陆麟棋操作射击台改为狙击模式，右手瞄准，左手轻敲射击键，在一个巧妙的毫秒内，以一个极其刁钻角度击中敌方火箭炮的喷射器。

　　喷射器炸裂，火箭炮偏离轨道，在半空中炸开。

　　陆麟棋难以抑制的激动传达到吴陌脑中，与之同时传来的还有一句掷地有声的命令。

　　“继续战斗！”

　　守护者战舰宛如操纵弹药的魔法师。打向301号的炮弹无一例外的都被陆麒麟精准的狙击打断或干扰了轨道，在半空炸裂。

　　“格老子的，”海盗团团长放下手中的战刀，眼睛发直，“这还是人吗？”

　　陆麟棋依靠吴陌夺回了战场的把控权。

　　这是第一次，陆麟棋与一个向导并肩战斗。

　　守护者在301号背后悬停，黑色修长的身影如同一把横斜的长矛，为一万两千名乘客，抵御着无数的坚船利炮与勾心斗角。

　　庞大的301在这场传奇的战斗中获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老船长杨辉激动地一挥手，花白的头发随之一动，命令道：“收起太阳能板，重新点火，向跃迁点全速前进！”

　　副手尤金颤抖着双手点击控制板面，怎么也打不开自动驾驶。

　　杨辉挤开他，戴上老花眼镜，弯腰拆开控制台一角:“紧急防御状态下，需要手动收回太阳能板，再次点火！”

　　尤金点击启动，轰鸣声响起。

　　301号双侧发动机亮起，如同一只伤痕累累的巨鲸，加速驶向十三个宇宙单位外的11号跃迁点。

　　船内的乘客欢呼声响彻云霄，死里逃生的喜悦让他们泪流满面，互相拥抱亲吻。在这一瞬间，他们都成了生死与共的亲人朋友。拥挤船舱内的一切都值得他们流泪。

　　“你们现在这群年轻人啊，”杨辉扶着控制台站起来，恨铁不成钢地念叨，“好好看操作手册，不要以为做民航不会遇上险情，就掉以轻心。乘客坐你这艘船，就要对他的人身安全负责。你做到大副了，以后301就是你做船长。301一共862条操作守则，你都背上了？”

　　按照以往，尤金一定会反驳，“我不想当船长，我只想转业回首都星开饭店。”或者干脆不理，直接送杨辉一个白眼。

　　但是这一次，大个子的尤金流着泪，在欢呼声中狠狠地给了这个迂腐唠叨的老头一个熊抱。

　　11号跃迁点近在咫尺，星际海盗们被远远地甩在身后，杨辉松了一口气，起身准备给自己泡一杯茶。

　　杨辉拿着保温杯，在储藏室门口看见尤金他们几个年轻船员在偷喝酒。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走回了驾驶舱。

　　吓到他们这群孩子了，杨辉想，算了不喝了，再去确认一遍跃迁密匙。

　　就在这一瞬间，301陡然巨震，炸裂的火光迸溅在舷窗上，杨辉手中的保温杯晃荡，滚烫的开水泼在泛黄的制服上。

　　陆麟棋不可置信地又按下发射键，炮弹却没有按照他预想的那样射出。

　　“卡壳了？”吴陌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陆麟棋摇了摇头，沉默着，没有说话。

　　在他的潜意识中，吴陌得到了令人绝望的答案。

　　没有弹药了。

　　守护者战舰就在刚刚打光了最后一枚炮弹，现在它就和不配备武装的301民航一样，手无寸铁，成了案板上的鱼肉。

　　陆麟棋松开操纵杆，看着光屏上一枚接一枚的火箭射向301。

　　不远处的301徒然地打出象征着和平与无武装的平民标志，绿色交叉的桂树枝条如同一双祈求的手，奢望从星际海盗那讨来镜花水月的同情。

　　又一枚□□射向301。

　　301单侧发动机熄灭，整体倾斜近九十度。

　　“对不起。”

　　脑海中，陆麟棋对吴陌低声说，随后他轻轻地环住吴陌，拍了拍那不断颤抖的背，近乎温柔地安慰：“别怕。”

　　现实中，陆麟棋重新握紧操纵杆，打开防护罩，锁定敌方司令舰。

　　陆麟棋目光坚毅，神色不变，闪烁的警告灯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沐浴在红光下的一尊雕塑。

　　还有四十秒，黑塔的增援抵达，只要他撑过这四十秒，一万两千名平民都会得救。

　　为了换取这宝贵的四十秒。

　　他决定去撞沉司令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