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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奔跑吧,梅勒斯 》 ...

  •   “要说起来蟹的话,果然是北海道的雪蟹最好吃吧?”
      我坐在吧台旁,将脚搭在凳子上,一副高谈阔论的样子。
      竹一坐在我的身边,他拿着酒杯,撑在吧台上小口喝着。
      这是我画塾附近蓬莱町的酒馆,是我从画塾某位学生那儿得知的。
      要说起来,烟、酒、当铺,这些听上去俗不可赖的凡物,却是自有一番风味。一开始我也只是因无法拒绝而被拖着拽去,毕竟陌生场合之于我犹如腿上的伤之于心中的鬼,明明毫不相干,却也可因俗语牵扯不清。
      可几次下来,竟然也发觉了那昏昏然飘然若仙的妙处。
      于是我便暗自斟酌要带竹一来试试。
      我与竹一堪堪算下来也交往有几年了,这几年里我简直把他父亲一般来敬爱,可若从心底来说,我倒是更愿意将他与母亲等同。但这却又是不同的,也只在他面前,我才敢自己掀开一道缝,亲自来看看这个令我恐惧的人间。
      若说母亲她是完全看透了我,在最后想把我送到人间,那竹一就是在后面托着我,让我不至于跌至地狱。
      明明素昧相识,但却一开始便一针见血的戳破了我的伪装。
      “或许我们能成为真正的朋友吧”
      虽然一开始只是补救,但我还是忍不住生出想与他成为朋友的念头。
      然而或许是天性如此,我时常惶恐,也无法抑制想要疏远竹一的心。得到的东西总是会以意料不到的方式失去,无论是什么都无法例外。向来如此的话,只要从最初就不要拥有,自然不会有悲痛来袭。这并不是什么安全感的缺乏,只是一种确定的经验罢了。
      …
      ……
      竹一从来都是包容着我的。越是如此,愈是了解,我却越发陷入痛苦的沼泽。
      如此的阴晦隳颓,整日装疯卖傻的怪人,与人间格格不入的小丑…
      ……
      我真的能获得幸福吗?
      于是不久,我逐渐明白,烟、酒都是转移和排遣对人间恐惧的绝佳手段,纵使只能一时转移和排遣,*但那种逃避却能让我日渐上瘾。
      我逃避着不敢面对或许将是幸福的东西。

      竹一发现了这一点。

      一日放学,竹一突然把我拉往学校后身的公园。这条路我自然是熟悉的,它甚至可以称得上我每日必经的“暗道”。然而被竹一拉着到这儿,却是我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我心下一阵变扭,面上却只是顺从的跟着他走。
      到了港口码头,他停下来。我倒是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他定在此处。

      “你红绳系着的人此刻在干什么呢?”

      不想他突然发问,我顿时一阵愕然。
      震惊之下我抬头看向竹一。他倚着朱漆栏杆,好像看着远方,又好像只是在发呆。
      我知道这是国文老师在课上讲过的。我们的右脚小脚趾上系着一根看不见的‘红绳’。这‘红绳’很长,另一端也拴着某个女子的相同部位。两人离得再远,它也不会断;走得再近,哪怕是擦肩而过,它也不会缠作一团。所以我们注定要娶这个女子为妻。*
      记得初闻此事时,我曾十分兴奋的与竹一讲起。而此时,在这个初秋夜,在这个浪鼓鸥鸣不绝的海畔,他又回到了这个话题。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突然提起…只是一时兴起吗?
      “…我不知道。”我学着他的样子将自己倚在栏杆上,静静的看着河流在入海的某处变得翻涌迟滞,好似徘徊、踌躇。

      “或许…是在系红腰带吧”
      这想法并不真切,就好像落了雨的海面,水雾氤氲。
      不过这样倒是更好。毕竟过于坦率而清晰的东西总是徒增厌恶,反倒是隔了层什么,显得不那么真切又不至于稠浊才叫人有了美的实感。
      我不再言语,竹一也不曾开口。在这初秋的夜晚,风声、海浪声、还有远远驶来的渡轮声,参杂在一起,倒是越发寂静了。
      于是那美的实感也就越发影影绰绰,飘飘然地离我而去。
      此后倒像是得了趣。我们时常走到码头去。也不全是有意而为,只是随意走走停停,恍然间便到了。
      在这儿,通常我们是不谈什么的。原本我们是称得上无话不谈的密友,可到了这儿,却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
      两个人一道,偏偏一个往一边看,彼此之间绝不碰上视线。这会儿没人说我们称得上密友了。这刻意的生疏反而像一对仇人。
      但我反倒安定了不少。这样的日子别人看来怪异,对我却更像享受。
      可是这份享受也不长久。不过一两个月,这世间却变得越发离奇吊诡,以至于让我心生疑窦,以为这人间比神曲里的地狱更为阴森,笔墨甚至描绘不出它半分的昏沉。这并非危言耸听,只是事实总是比故事更为可怕。
      我患了癔症。
      至少在每一个自称与我相熟的所谓“朋友”口中,我成了个疯子。
      他们拿出一系列无聊透顶的破烂去证明,扯些要好的谎言来诓骗所有人,他们甚至连自己也不放过,就这样“证据确凿”的把我变成了疯子。
      父亲与我断绝了联系,姐姐们倒是背着父亲悄悄来了信。
      只是这信让我的“病”越发重了,更显几分痴态。
      信里,她们担忧的附上一笔钱,让我不要忧心生活问题,但对于我的问题,却是字里行间都惊讶于我竟然到处询问自己是不是有个名叫竹一的朋友。
      …叶藏是在恶作剧吗?
      竹一是谁?
      …好像是你国中的一个同学…
      …你自从去了高等学校就不曾与他联系…
      …不可能与你一同上学…
      ……没有这个人…

      是做梦吗?
      我不禁这样痴想着。
      若是梦该多好啊…只是梦的话,这都不过是些谈资罢了,不至于庄重严肃,仿佛亡灵一样晦暗;又不会太过诙谐,佯装痴狂半疯半癫连笑都显得刻意。
      我像逃一样的把自己抛进酒馆里,混进那些醉汉当中,终日流连于娼.妇的怀中。
      那些娼.妇与其说是女人,倒不如说是狂人。
      她们身上散发着无言的气息,好似有股一寸来宽的气流带包裹着她们的躯体,在她们身旁,我好像也被那股气流包裹,犹如落入水底附着在岩石上的枯叶,使我得以从恐惧和不安中抽离。
      躺在她们怀中,我忍不住的昂求她们与我玩些游戏。
      只是像猜猜是喜剧名词还是悲剧名词的游戏。是我发明的一种游戏。凡名词皆有阳性、阴性、中性之分,同样,也应该有喜剧和悲剧之分。说是游戏,其实只是我对谈论艺术的奢望罢了。
      她们倒是没什异议,只是个别还与我调笑与其玩这种学生游戏,倒不如来玩些真正有意思的东西,只是我一概不搭腔,一味的觍着脸求她们与我玩上一盘。
      “听好喽——香烟是什么名词?”我问道。
      “是喜剧”她们总是在笑,带着些漫不经心的怜爱。
      “不对,是悲剧”
      “烟多好,抽上一根,逍逍遥遥的,就什么都忘了,这还算不上喜剧吗?”
      我倒是有些难以预料了,看着这些个个活泼的白痴蠢货,却突然觉得陌生。
      “…那人生总该是悲剧了吧?”
      “不,生存也是喜剧”
      “不对!这样一来,不是凡事都变成喜剧了吗?”
      “凡事都是喜剧不好吗?”
      好像有什么人说过?
      为什么会觉得熟悉呢?
      “竹一,我跟你说,罪的反义词是蜜豆哦”
      “唔,蜜豆的话很甜吧,那作为反义词,罪尝起来会是辣味的吗?”
      “诶——***你竟然会吐槽了!?”
      “…”
      “…”
      “这就是吐槽吗?我明白了。”

      我这一生,尽是可耻之事。

      对我而言,究竟应该拥有怎样的人生,我完全参悟不透。

      “被侵蚀的是——”

      “《人间失格》”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奔跑吧,梅勒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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