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招揽 ...
-
——
乐意？陆星移一时没反应过来。
徐霜月那张脸没变颜色，听着这话说得很是随意，上辈子陆星移最常听见别人夸的温婉贤淑的徐家嫡姑娘，现在嘴里口口声声说着一不小心就会砍头的算计。
要是上辈子早些知道徐霜月这幅面孔，陆星移都得向她请教请教她这骗人的本事。
陆星移觉得奇怪，若是上辈子打过无数次交道的徐霜月也就罢了，如今不过见过几面，徐霜月就要帮自己，那前世为何又对自己喊打喊杀。
陆星移道：“不了。”
徐霜月也不强求，感受到她的疏离，没再说话。
马车驶过朱雀街，忽地听见前方吵吵嚷嚷，越走越慢直到最后马车直接走不动了。
徐家的车夫敲了敲车厢：“大姑娘，前头有人闹事，车过不去了。”想要徐霜月做个定夺。
徐霜月动了动，掀开车帘一角，许多百姓在道路上围观。
陆星移也看见了，她开口喊落梅：“落梅，去看看前面怎么了。”
徐霜月默许。
落梅顺着人流往前去，不一会儿便回来了：“姑娘，是往日您最爱吃的那家点心铺老板娘，她婆家不是个安生的，闹着说要把她打发休了。”
陆星移抬眼，意外之喜：“我去看看。”她看向徐霜月：“你去吗？不去打转车头绕路吧，不知道还得闹多久呢。”
徐霜月看着她：“今日无事，去瞧瞧。”
陆星移不再多说，先下了马车，徐霜月不急不缓地跟在她身后。
离得近了，就听见一个女子破口大骂：“我罗素娘嫁到你家没有享受过一天好日子！你个老虔婆今日借着无后替你儿子休妻，我告诉你，这不是我罗素娘的原因，是你儿子不行！这世界上只有我休你儿子的份！”
陆星移皱眉，上辈子她离开得早，并不知道这回事，只是第二天再想要落梅买份点心却再也找不到了。
这位罗娘子也是个有本事的，上辈子最后是告上了官府判了个和离，后来罗娘子凭着自己的手艺去了江南自己盘了铺子，硬生生将生意又开回了京城，还不止，陆星移依稀记得自己在太子府那几年也曾听过府上的人聊过这位奇女子。
罗素娘的婆家原本也就是个姓刘普通农民家庭，她丈夫同她青梅竹马，当初罗素娘嫁到刘家还是她丈夫找人说了媒求娶的，这才四五年，罗素娘靠着自己的手艺将铺子办得风风火火，别说陆星移了，京中好些富贵人家也喜欢到他家买点心。
街坊邻居谁不知道这刘家二郎就是个没出息的软弱性子，如今罗素娘当街大骂，他竟也不开口说几句。
她婆母王氏叉着腰，手指指着罗素娘的鼻尖：“你这泼妇，生不出来就是生不出来还拉我儿子下水，你这女人心肠怎么如此歹毒，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是告到官府，我老刘家也是在理的！”
罗素娘听了这话都要气笑了，她盯着刘二郎：“刘老二！你今日若是还躲在你老娘身后不出气儿，咱从今往后就别想好了！”
刘二郎的手在袖子上蹭了蹭：“素娘，你别同我娘置气。”说话柔柔弱弱不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还比不上人家七八岁的小姑娘。
罗素娘笑出了声：“我同你相识十五年，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是个老实孝顺的人，原来这孝顺是愚孝，我罗素娘这辈子唯一做错的事情就是认识你这个畜生！我告诉你，今日不是你刘承要休我，不是你刘家要休我。”她一字一句：“是我，罗素娘，要休了你这个没用的男人！”
围观的百姓轰然争论，陆星移在百姓之间，听见左右百姓对刘承指指点点，都是街坊邻居，那么多年谁不知道他家是什么情况，都在说这男的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陆星移拍了拍手，给罗素娘鼓了个掌。
这掌声突兀，引得四下都安静了下来纷纷看向她，众人不约而同的发出惊讶的声音，这是哪家姑娘模样如此周正。
“说得好。”陆星移走了出去，人群自觉的为她让了条路。
落梅见她出头心下一跳：“姑娘……”她正要上前拉住陆星移，却被徐霜月拦住了。
落梅不知她要做什么，心里又担心得很，只见徐霜月摇摇头，落梅以为她俩提前说好了什么，也没再动作，只是眼中的担忧没从陆星移身上离开过。
罗素娘看着这个缓缓走出来的女子，她眼里看着自己带着异常闪耀的光芒。
王氏死死盯着突然出现的陆星移：“你又是谁，我刘家的事，你插什么手。”
陆星移没有暴露身份，温和的开口：“常言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今日我听罗娘子这番话，觉得甚是在理。”陆星移看了看周围的百姓：“如果我没记错，我朝律法是规定女子也可以写休书的，如今罗娘子幡然醒悟，你刘家百般为难，到了公堂之上我们这些人也是可以做个见证的。”
百姓们纷纷附和。
“是啊，罗娘子自打嫁到他刘家就没见她歇过，哪天不是这朱雀街开铺子开得最早的，忙里忙外的。”
“可不是么，我就没见过他们母子二人几回。”
“可怜罗娘子那么好一个姑娘整日在外头抛头露面。”
……
王氏见到街坊邻居纷纷插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开口道：“当初小定她可是和我家二郎签了契书的，若生嫌隙，无后，净身出户！”
陆星移倒是没想到还有这茬，大顺律法规定若是成婚除了该有的程序，两家小定之时还需在户衙签订契书，这契书内容由两家商定，再由户衙检查不合理之处，签字盖章，一旦两家出了事，除大顺律法外，都得按照这契书办事。
罗素娘一听也急了：“你刘家当初可没同我说过刘承是个不行的东西！你这是诓骗！”
先前听见二人吵架说刘承不行，众人还只当玩笑，如今罗素娘再说了一遍，众人看刘承的眼神都变了，一直有视线朝他那里看去。
还有不怕事的夫人小声说：“我看罗娘子是个好生养的，肯定是刘二郎不行，真是栽在他刘家手里了。”
声音不算很大，但是离人群中心很近，中间的人们都听见了，刘承的脸一下蹿红，像只煮熟的大虾。
陆星移看着事态也明晰了，若是一直堵在这路中间，那么多人也很危险。
她从袖袋里拿出一枚玉佩，上面规规矩矩刻了陆氏相府四个大字，她将玉佩塞到罗素娘手中。
旁人看得不清晰，罗素娘倒是看得清清楚楚，这位姑娘竟是陆相家的，被吓了一跳，连忙说：“姑娘，使不得。”和陆星移推拉起来。
陆星移拍了拍她的手背，小声说：“就当是我今日为了认识你这个朋友借你的，到了衙门，尽管拿出来用，待你重回自由身，若想报答我，便到我府上报上名字，到时候我们再谈。”
罗素娘心中感激，陆姑娘为了自己一个陌生人如此耗费心神，她如何能拂了这好意。
她点头，表示道：“多谢姑娘，姑娘大恩，素娘来日必定偿还。”便快速将玉佩收了起来。
陆星移一笑，看向刘家母子二人：“正大公平的事到了衙门，自然会有个定论，你二人现在就同罗娘子去衙门吧，若是一直在这朱雀街上闹事，我便叫人去大理寺将你们抓进天牢。”
京中两个衙门，平日里京中大小事都得从京衙走，另一个就是大理寺衙门，大理寺那群人更是如何凶残不必她说，京中百姓个个门清。
二人不敢再闹，跟着罗素娘去了京衙。
众人见人都走了，也都散了，落梅见人都走了这才上前：“姑娘，你把相府的牌子给她，万一相爷怪罪下来……”
陆星移说：“无事，待会儿回府了我去给我爹说。”
陆星移朝徐霜月走去：“徐姑娘，久等了。”
徐霜月摇头：“无碍，上车吧。”两人一起坐上马车。
徐霜月暗里打量着陆星移，这姑娘现在在自己面前是直接懒得掩饰了？这幅样子哪里有在春风园那畏畏缩缩的样子。
“徐姑娘看我作甚。”陆星移真的受不了徐霜月这偶尔试探打量的眼神。
徐霜月抬头与她对视：“在想徐姑娘如何练得这变脸炉火纯青。”
陆星移：……
她懒得回答，突然有些好奇另外一件事：“徐霜月。”
“嗯？”这是陆星移第一次喊她名字，她哪知道前世陆星移喊过她名字无数次。
陆星移眼珠子转了转：“我问你件事。”
“何事？”
“什么情况下，你才会讨厌一个人。”陆星移好奇道。
徐霜月失笑：“自然不会平白无故的讨厌。”这算是什么问题，无厘头。
陆星移回想着上辈子她俩第一次见面，春风园，陆星移前世是真的软弱，所以没有给陈思璇下套，徐霜月也没有冲上来救她，所以宴会开始前陆星移就被欺负哭了，是徐素月装模作样帮了陆星移一把，所以后来陆星移一直待徐素月很好。
前世自己也没有一个人在一边待着的自觉，和那些姑娘们一起去看花，还被推倒摔在地上。
陆星移手被石子划破了，慌乱中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了徐霜月。
她和柯娇坐在另一边的亭子里喝茶，许是这边太吵闹了，她看过来，蹙眉，眼底满是不耐烦。
陆星移看着徐霜月这样一时也拿不准那是不是不耐烦，她问徐霜月：“要是我今日没有给陈思璇下套，你会不会救我。”
徐霜月脱口而出：“自然会，我救你和你怎么对陈思璇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吗？”
陆星移心里想：有啊，你前世就没救我。
陆星移问：“什么情况下，你才会讨厌我。”
徐霜月盯着她，开口反问：“你为什么要问这些，你希望我讨厌你？”
陆星移一梗：“那倒不是……”谁会希望别人讨厌自己啊，人家这不是也很好奇你以前为什么讨厌我么。
被陆星移这一通问，徐霜月承认自己是有些生气了，于是她也不再看陆星移，正经坐好，闭上了眼睛，可惜陆星移满脑子都是徐霜月前世的事，根本没发现她在置气。
——
前世，春风园。
“徐姊姊，那是陆右相家的嫡女。”柯娇顺着徐霜月的眼神望去，正好瞧见陆星移被欺负，倒在地上。
徐霜月蹙眉，这群姑娘家可真会欺负人。
“她叫什么？”徐霜月问。
“啊？”柯娇随即反应过来：“我记着叫星移吧，陆星移。”
“她是不是有个妹妹。”徐霜月突然有了印象。
“是有个妹妹，叫陆星月的。”柯娇给徐霜月添茶：“这右相也是糊涂，宠幼灭嫡，看这陆星移这模样，在相府中想来日子是不太好过的，好好的嫡女，养成这般小家子气。”
柯娇幼时是见过陆星移的，当时她那副模样，嗐，柯娇心里叹气，不提也罢。
徐霜月回过头：“娇娇，慎言。”
柯娇一笑，点头，不再多说。
——
陆星移当时见徐霜月那一眼，就记住徐霜月了。
陆星移前世跟喝了迷魂汤似的对太子情根深种，自然对这位太子心悦之人不喜，可如今回头想想，她第一眼是很喜欢徐霜月的，那副高贵的模样，精致的脸。
她想到这里回头看着坐在身旁的徐霜月。
漂亮。
一如既往的漂亮。
徐霜月感受到陆星移的视线，以为陆星移会说些什么解释一下，哪知道这人只是盯着自己看，徐霜月头皮发麻。
“有话就说。”徐霜月开口。
陆星移喃喃说出心里话：“你真好看。”
徐霜月没听清，睁开眼看她：“没听清。”
若是旁人，陆星移可能还以为是想故意听她再说一遍，可这人是徐霜月，陆星移只以为她没听清。
于是笑得灿烂：“我说你好看。”
饶是徐霜月也忍不住对着这张脸脸红，她抬手把陆星移的脸推朝另一边：“你也好看。”
然后徐霜月就消气了，即使陆星移从来没发现她生过气。
不等她们再说点什么，右相府便到了，车夫停下马：“大姑娘，右相府到了。”
陆星移下了车：“谢谢徐姑娘。”她又变成了疏离的陆星移。
徐霜月也理解，透过车帘看她：“不谢，早些回去吧。”
陆星移点头，两人不再多说，等到徐霜月的车走远了，陆星移才与落梅进了相府。
下人早就将她回来的消息传到府里，陆星移也知道，她懒得与丽姨娘胡扯，让落梅去和丽姨娘说马车留给了陆星月。
她自己则朝着右相的院子去了。
到了右相的院子，门口侯着的小厮连忙上前：“大姑娘。”
陆星移点头：“我爹呢。”
“相爷在书房，大姑娘这边来。”
陆星移便跟着他去了书房，右相的书房不允别人进，于是陆星移又等旁人通传。
今日下了朝右相便在书房奋笔疾书，听见说陆星移来了写字的手一顿：“星移找我？”
小厮答是。
右相又低下头继续写：“让她进来吧。”只是没再写刚才那封折子，换了张纸，笔下不知道写什么。
陆星移进门，看见书桌后坐着的右相大人，自己爹，恍如隔世。
她欠身行礼：“星移拜见爹爹。”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招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