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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热爱是什么 ...

  •   “然然,上次张娜,就是那个红头发姐姐,说带你演戏我给拒绝了,你别不高兴。”开车的时候,许月明提起这事。

      二十年后,你也是不同意我报艺校不让我进娱乐圈。许知然问:“是因为我不合适吗?”

      许月明没有立即回答,她沉默好一会才说:“没有经过学习和考核也不能说合不合适,只是表演不是说高兴就笑,伤心就哭。它需要有一颗敏感的心和强大的共情力,或者极端的沉溺自我也能走出一条路。”

      她有点语塞,迟疑了一会,继续说:“然然,你很单纯,不够敏感。当然,用理智分析和方法论也可以演绎好某些角色,但这个圈子它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也不像表面那样光鲜亮丽。”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小白兔进丛林,让人担心又心疼。”

      和二十年后的意思差不多。

      许知然本来还想问那我可以走歌唱路线啊,但现在她歇了这个念头,目光看向窗外勇往直前的大道:“我是不太能体会他人的心绪,但我觉得能够站在舞台中央,底下乌泱泱一片的人注视着自己,很酷。”

      “是啊,很酷。如果你真的想尝试的话,等你手好了我看能不能找人教你表演,去舞台剧吧。这个圈子相对不那么复杂,就算之后真要进娱乐圈也是能容易点。但不管做什么决定,我都希望你的选择都是出于你热爱。”

      热爱是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曾拥有,或许自己就是浅薄。许知然伸出手放在车窗外,风从指间穿过,看不见握不住却自带凉意,连眼睛都被风灌得凉飕飕的。
      她轻问:“姐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唱歌的呢。”

      许月明悠然呼出一口气,笑着说:“小时候,我妈去剧院上班时老带着我,剧院里每天都会演一些舞台剧,很热闹,每天都上映着不同的人生,我只觉得乏味。能支撑我站一整天的是剧里突然会出现的不同风格的唱腔,上面唱着我在下面跟。”她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动着。

      奶奶,许知然从来没有见过奶奶,她收回手静静地坐在副驾驶。

      “1991年,我13岁。在广播上听到章纬的《一截木头》时震在原地,心里痛快得不行,从此迷上了他,那以后我天天守在广播上听歌,也开始学着弹贝斯。八·九十年代,是摇滚乐蓬勃发展的时候,歌手们引导了当时的整个潮流。”

      许月明的眼神亮了起来:“连许青山从来不听歌的人都穿着喇叭裤,留长发戴大墨镜给女孩子写情诗。”她身子往后一倒,头靠在车枕上哼起了小调,在间隙中将话题绕了回来,“我高考完就跑酒吧给驻唱的人弹贝斯,大学建了个乐队直接跑去了树村。”

      她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一直到现在,告别了,摇滚。”

      姑姑的声音很平稳,连同神情也淡淡如水。许知然莫名想起妈妈那句痛苦是绵长且蛰伏的,心里一时惆怅,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疑惑说道:“哥哥只是没钱了没有欠钱吧,就算欠钱他现在还年轻也是可以赚回来的啊。”

      许月明轻扯嘴角露出一个浅笑:“嗯,还完了。我签约魔声,也不止是为他,人总是要做出选择的。”

      见许知然疑惑看向自己,她解释:“唱摇滚我是真的很难唱出名堂,不如换个难度低不那么饱和又靠近的圈子。反正都是唱,唱出自己所想就行。”她又笑起来,不知是自嘲还是调侃,“看现在趋势可能以后摇滚和民谣都要破壁不分家了。”

      “现在这样大家皆大欢喜,我可以继续好好唱歌,许青山继续好好上班,我爸也不用担心我染上什么不好的习惯。”路过拐弯时她放慢速度,“他现在腿脚也没那么利索了,就让他少跑一点好了。”

      要是自己也得放心不下的。这么漂亮的姑娘,往酒吧跑,树村怎么样许知然不知道,但摇滚给人的感觉还是反叛居多,想必也不会太平和,估计爷爷没少往去酒吧树村跑。
      许知然在心里叹了口气,道理都懂。她打气道:“姐姐唱民谣一定能唱出名堂的。”

      “好,借你吉言。”

      姑姑,你可以的。你真的唱了好多经典歌曲成了民谣圈大佬,但她又想起姑姑家的书房,放的全是摇滚CD。

      她有一次爬阁楼,在那里找到一个泛黄本子,上面写的什么她记不得了,但有一句话,她印象深刻:没有音乐的人生将是一场错误,我这一生都在错误正确中徘徊,被双方嫌弃。

      前半句话她知道是出自尼采,后半句是姑姑写的吗?什么时候写的?她现在还这样认为吗?

      想不到答案的许知然整个人耷在副驾驶,说:“约满后可以继续唱摇滚啊!”

      许月明笑笑不说话。

      二人来到公司,许月明去唱歌,许知然在阳台撸猫,不是她不爱玩电脑。2000年的电脑太卡,没有专门的搜索软件,下一首5分钟的歌都要12分钟,还不如撸猫。

      只是今天猫特别不听话,不让顺毛不让抱还跑到了隔壁公司,她将猫抱回来的时候眼睛随意往外一瞥,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她把手放在额头上凝神看过去,是萧雅。
      她美的让人过目不忘,端坐在那就是一幅美人图。她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她眯起眼睛定定地眺望着对面。
      萧雅和一男人正靠在栏杆前不知说着什么话,男人慢慢靠近她然后一只手搭在萧雅背上被她挣脱开了,男人不死心,又将手搭过来,萧雅反手一巴掌打了过去并转身离开。

      犹豫了一秒,许知然追了上去,下了电梯看到萧雅上了出租车,连忙伸手拦下一辆车跟上她。

      她下了车,进了一家咖啡馆,许知然跟着进去没过三秒就又出来。

      过了。

      既然那男人没有追上来继续为难她,自己就可以离开了,现在自己还跟着她进咖啡馆,有点过了。

      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看见爸爸朝这边来了,她连忙躲开,见他也进了咖啡馆,她再次纠结起来。

      进还是不进?

      萧雅自己不认识,不能进,可许青山是自己爸爸啊,许知然踏出了脚又收了回来。可现在爸妈又不在一起。不行,我得进去,看看他们在聊什么。可进去后不管聊什么我都会不爽,还在天人交战的许知然没有等多久,他们就出来了,她躲在一边。

      萧雅一出门就放开了嗓子嚷道:“你自己说,你重新工作后,拿到的第一笔提成和奖金全给了你妹,我有说过你什么吗?”她将手里的包扔回给他,“你除了买包买钻戒你还会买什么?”

      许青山接过包,温和说道:“别气,再过两个月我就可以给你换辆车,再给我点时间,我会……”

      萧雅打断了他的话,质问他:“靠你当基金经理来养活我吗?”她冷眼看她,“对,你现在又有了新思路,跟一个不认识的人跑去做网站,还是什么写小说的网站?你是不是脑子秀逗了?现在作家诗人一大堆,书店里全是他们著作,他们凭什么来你网站写?”

      她又冷笑一声,“还是你想随便找些大学生来写些家长里短风花雪月和名著抢市场?”

      许青山纠正道:“朱锦是我的朋友。这事我们经过讨论是有可行性和市场才确定下来的。”

      “你要去我们就分手。”

      “萧雅,别说气话。”

      “我说的不是气话,你自己考虑清楚。”萧雅将墨镜一带,拦了辆车走了。

      站在旁边的许知然看得心头火起,都想替爸爸回答,分分分,谁稀罕!她焦躁得踢着路边石子,身上却多了一片阴影,她抬头,爸爸正看着她:“然然,你怎么在这?”

      她指着咖啡馆:“我想喝咖啡。”

      “走,我带你去。”

      买完咖啡后许青山给她打了个车:“路上车多,下次喝咖啡让你姐姐买,你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上班了。”

      晚上许月明一进门就骂开了:“许青山,你是不是有毛病?给我转钱干什么?我给你转回去了。”

      “你去解约吧。”

      “许青山,我说过了,我签约魔声跟你没干系,你是想拆散我和宗辞吗?”

      “魔声名声不好合约苛刻。”

      “哪个公司对艺人没要求。”许月明回了房间,“我这事你不要再管了。”

      整个晚上,兄妹二人一句话都没再说过,许知然看着匆匆离席的姑姑,又转头看向埋头吃饭的爸爸,她试图解释:“其实姐姐没有那么生气,她……”

      “我知道。”许青山接上去。

      明明都是在为对方着想,为什么还要吵架?她感到费解,试着猜测:“是因为宗辞吗?”

      “与他无关,魔声公司没有唱摇滚的。”许青山起身去了客厅,“她喜欢摇滚乐近十年了。”

      姑姑为了家庭选择放弃自己喜好,哥哥为了姑姑努力赚钱让姑姑解约,都是为了对方啊。为什么不能好好把话说开呢?

      她低垂着头,愤愤地扒着饭。

      许青山拿着棒冰回来的时候,见许知然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瘫在桌上,拍拍她的头:“小孩,想什么呢,这么低沉。”

      “我觉得自己浅薄。”许知然抬起了头,“我的人生可简单了,就是上课上学,没有热爱过什么,也没为了什么做过特别大的努力。”

      许青山大笑出声:“你都还没成年,说什么人生,以后山高水长,肯定能找到钟情的人和事。”

      “可哥哥15岁就上了大学。”

      许青山收起了笑,咬了一大口棒冰,说:“别着急,热爱和理想只是人生的点缀,有很好,没有,也没关系。还有些人长得慢,要在很大的岁数才能知道自己真正想要想求什么。”

      他推了一只冰淇淋给她,“人生从来没标准,既然大家都是殊途同归,尽情尝试肆意造呗,别辜负自己就行。”

      许青山说这话时眉眼飞扬,将棒冰咬德嘎嘎响,好像之前的吵架对他没半点影响,许知然再次觉得他心大,她吃着冰淇淋问道:“那哥哥的理想和热爱是什么啊?”

      “我没有理想也没有热爱,我只想玩。我想玩得痛快,但要有钱,所以我要赚钱。”

      可是你以后最大的乐趣就是在家逗狗!出个远门还得妈妈催几遍,难不成是玩够了?许知然再次看向笑得开怀的爸爸,一头打着发胶的碎发,金丝边眼镜下笑弯了的杏仁眼闪着灵动的光,今天他穿了一件玫红色衬衣。

      十几年后他寸头黑眼镜永远西装革履,笑的时候眉眼微弯但更多时候是鲜有表情,是外人口中恭敬称着的许总。22岁的洒脱青年,42岁的沉稳中年,这中间都发生了什么?
      她第一次感到时间的伟力。

  • 作者有话要说:  没音乐的人生将是场错误引自尼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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