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世无双》孙娥玉

3、螳螂捕蝉

　　父母的爱是什么样的？世衾影已经不记得了，她在很小的时候便被从孤儿所中挑选到组织里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学着怎样去杀人，怎样去偷东西。
　　犹记得曾经抱过自己的那双温暖的大手和宽厚的怀抱，早已毁灭于一场殃及无辜的厮杀，当时他就是那么抱着自己的，然后他的背后便被人狠狠地划开，她看得见翻卷成诡异弧度的肉，飞溅的血，惨白的骨头……
　　他抱着她说，不要害怕，然后那双手便渐渐地，渐渐地，松开了她，任由她跌倒在血泊中，怎么哭闹也已经叫不醒他……
　　她扭头，看见母亲也颓然跌坐在墙角，依旧是那样的端庄典雅，然而她美丽的头颅上，却……
　　一个从灵魂深处传来的触电般的冷颤唤醒了她，恍惚中她看见一双缓缓抓向她的手，与记忆中缓缓重叠……
　　“滚！”
　　下意识地，世衾影猛地反手掐住对方手筋，只要狠狠地一掐便可以解决一切事端……好在此刻她也彻底地清醒了，只是愣了片刻，对方也猛地一吓，手中的毯子也滑落了下来。
　　于是她也低头瞧了一眼，嗯，从他的手势来看，刚刚只是他想给自己掖掖被子而已。
　　他把头别了过去，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唯唯诺诺地问道：“你……做噩梦了？”
　　世衾影冷冷地再看了他一眼，整理了一下毯子，疏远而又冷漠地回答道：“下次不用了，我不喜欢睡觉时被人接触。”
　　他愣住了，脸煞白煞白的，尤其是听到下次这个词时抖了一抖，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般。于是她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眸中如看得穿万古的秘密般深远，若有所思地喃喃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胆小。”
　　“我……抱歉，我可能不是很适合当你的搭档。”他啜啜地头越来越低，像是想将头埋进方向盘一般。
　　“无妨”望了望车窗外，已经快到目的地了，她随口回应道，“是我失误睡着了。”
　　很奇怪，自己竟然也有毫不自知地睡着的一天，恐怕是做完所有准备工作后，有些泄了气吧。
　　路上仍旧是无言的一路，到达目的地后，二人已经乔装打扮好径直走入场所内，烫金的要请帖组织早已准备好了，一路上畅通无阻，所有的事情已经准备妥当，就差……动手。
　　她沉默地注意着房间号的排序，第三十四号，自己的房间是一百号，所以方位是，东南三十六度。
　　手透过风衣轻轻搭在了那把自己改装的手枪上，狙击却是在身后那人身上的，毕竟今天扮演的角色身材较矮，藏不了太多东西。
　　脑袋里飞速运转着一切，她的目光追随着全场，此时拍卖行已经开始拍卖了，她甚至可以听到各个包厢传来的呼吸声，当然，同样也包括三十四号。
　　顶级杀手不是白当的花架子，仅仅需要很少的信息便能判断出很多东西。
　　比如……危险的气息。
　　乔装成一名中年矮小臃肿男人模样的世衾影走在前面，很快穿过大厅回廊来到了自己的包厢，也不知是下意识还是其他的元素，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内衬口袋中的那块，平平无奇的垫脚石。
　　父亲……母亲……
　　“下面是我们的六号……”
　　枪已经架好了，她将风衣脱了下来放在身后沙发上，摄像头早已受到影响，收不到那早早设计好后角落里的影像，但是还不行，想要成功就需要蛰伏着，挑选好最合适的时机……。
　　“……九号拍卖物想必大家一定很有兴趣……”
　　“十号………”
　　一直闭着眼睛养神的世衾影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搭档，这样紧张关头，脑海里却突兀地闪出一句话，和他搭档，似乎已经七年了吧。
　　“……十一号…”
　　十二号便是最后一件物品，也是压轴物，在有意无意的烘托下，人们的情绪早已被点燃，这样的喧闹下，世衾影有把握用消音狙爆掉某个人的头而不被人
　　们察觉。
　　“最最最后，便是大家万众期待的！第十二件展品！相信大家一定会喜欢的，因为它是！！！…”
　　“砰！———”
　　几乎是同时，当拍卖主持宣布答案的同时，那被人浪的呼喊遮掩地一干二净的枪声响起了。
　　果然啊，一群人聚集在一起，总是会这样的吵闹，就像一群蚂蚱一样聒噪。
　　捂着受伤的肩膀，她明明透过面具在笑，却在最深处带着一点难以察觉的悲伤，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身后那人已经不再站在他本来站着的那个位置，而是站在她身后不过三米的地方，脚边是散乱的风衣，手中还持着那把她亲手改装的手枪。
　　他的右胸口此刻血涌如注，奇怪的是这次他却不再害怕到发抖。
　　那一刻，四面响起了起码七声枪响，她听得很仔细，所以她听到了。
　　“你一直爱这个手枪爱的很紧，从来不离身。”他惨然笑着说，语气就像平时偶尔的聊天一样。
　　“没猜到它会射偏对吗。”
　　她抬头直视着他，此时她周身的墙面有着五个明显的弹孔痕迹，只有一枪，射中了她。
　　即使肩膀一直在失血，以至于她甚至快要感受不到左臂的感觉，但是有个地方现在比这里还要让她痛苦，以至于她能够忘记肩膀的疼痛和死亡的恐惧而驻足发出她心中由衷的疑问。
　　“组织为什么要杀我。”
　　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而已，甚至答案不用问便浮现在她的心底，但抱着一丝幻想，她冷冷地问道，任由笑容凝固在脸上。
　　他苦笑了一下，手枪黝黑的弹口却依旧指向她：“他们说，你做的够好了，也做的太好了，你所有的权利甚至比他们还要多了，所以，抱歉了。”
　　世衾影冷着脸，问道：“所以，你会开第二枪吗。”
　　“……会的。”
　　冷哼一声，她握紧手中的狙击枪转身离开，再也不回头看身后那人一眼。
　　一把扯掉了多余的装扮后，此时的她恢复了本来的模样，凌乱的短发在空中飞舞着描画杂乱的曲线，而深幽乌黑的双眸却依旧那样冷，那样难以近人。
　　她飞快地游走于大街之上，然而出乎意料的，街外早早的便有人在等着她，这次再也不会是那个腼腆的小伙子了，而是一大帮黑衣的走狗们。
　　无论是窜入小巷还是遁入暗门，尽管她早已浑身解数，然而依旧甩不掉那些仿佛无穷无尽的黑衣人。
　　看来他们这次为了杀掉自己这样的一个威胁真的出了血本呢，世衾影自嘲地笑了笑，尔后随意开枪击杀一人。
　　自己已经够小心了，却依旧逃不掉被背叛的命运，这样的人生真的太好笑了。
　　很累，心很累，不断地奔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被抽离她的内心，再次确认了一下黑石的存在后，她停下了脚步，任由黑衣人们包围自己，将她困入绝境。
　　一个熟悉的模样映入眼帘，宽厚的大手，慈祥的目光，就像曾几何时父亲一样，她觉得她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曾几何时……但他，终究不是父亲。
　　世衾影的目光逐渐变得冰冷而没有感情，她随手抛掉了手中早已成为空壳的枪械，对方笑了笑，轻轻挥了挥手，四周的人便停止了射击，静静地等待大人的处刑。
　　“放弃吧，你现在只剩下一只手臂了，无论如何也逃不出这里，如果你不挣扎的话，我或许还可以给你个痛快。”他覆手而立，慈祥地看着她，就像在看自己的亲生女儿那般。
　　那个优秀而又年轻的，组织最锋利的刀刃，曾几何时，她是那样的听话。倘若不是因为上面的一些决定，他恐怕也不会想让她这么早便死去吧。
　　也许，这就是天妒英才吧。
　　世衾影已经快被他那样的目光恶心死了，自从三年前她打赢了他得到了权利后，她就再也不见他。
　　她也并非谁手中的刀，只是，想要自由而已。
　　有这么难吗。
　　痴痴地笑了一下，世衾影感觉自己的嘴唇一定已经泛紫了，真够冷的，轻轻用右手摸出了那块垫脚石，再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大把野草似的东西，她就那般在众目耿耿之下大口大口地啃了下去。
　　本来其他人见她悉悉索索地摸着东西时便几欲开枪，然而那人依旧镇定自若地挥了挥手，面带微笑地看着她着魔般的模样。
　　他看着她披头散发地啃着草，又看见她硬生生地吞下了一块白色石头，再看见她用牙狠狠地咬住一片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肮脏的石头还衔在嘴里时，已经有种想笑的欲望了。
　　他等这天等的着实有点太久，失去控制的东西就没有价值了，趁早毁灭会更好。
　　那抹讥讽的笑容使他忍不住翘起了嘴角，更是在她掏出那把有问题的枪瞄准他时，他忍不住耸起肩哈哈地大笑了起来，状若癫狂般喊道：“世衾影你丢不丢人，那把手枪你竟然还会带着，都多少年过去了，该坏的早该坏了，你拿什么杀了我！”
　　望向发疯般笑着的那个相貌慈眉善目此时却面目狰狞如修罗恶鬼般的男人，她勾了勾唇角，感觉胃里逐渐泛起了一股恶心的感觉，然而都不重要了，她倔强地抬起右手臂，描向了那个狂笑着的男人。
　　也许只是一秒之间的事情。
　　然后，只是微微地偏移了一点，也只是开了一枪后，没有去看结果，在所有人都还在茫然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帅气地甩了甩枪，枪口便贴紧了自己的太阳穴。
　　喧嚣的吵闹声又泛了起来，与此刻胃内反酸的疼痛绞和在一起，但她却突然觉得，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更轻松了。
　　此刻她脑内竟然响起了不合时宜的声音轻轻说道，如果有来世，希望自己可以变得更好，最起码，得保护得了，我深爱的人吧。
　　“砰”
　　四面八方涌来的子弹和来自太阳穴处的子弹交织着穿透了她的身体，她便犹如破布娃娃般扭曲成一团。
　　在走前最后的一眼里，她看到了光怪陆离的世界，和对面那个缓缓倒下的声影与他身旁蜂拥而至的人群，所有声音一同涌入脑海，又所有声音一起归入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