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碎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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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过不容拒绝地与那魂魄十指相扣，拇指还时不时地摩挲着他的手背，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像是终于找回了什么捧在心间的宝贝。
沈云从来没在柳过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
柳过和他相处时，热衷于用疼痛让他露出不一样的表情。唇齿相交间他总爱用犬齿咬破他的唇，床笫间他总爱在他全身每一处肌肤上留下印记。他喜欢猛然进攻，然后在他难耐时哄着他说：“师兄，别忍着，我想听。”
他以为柳过就是这样，所以尽管有时候会被他弄痛，却还总是依着他。
原来他也会小心翼翼。
粗暴的动作只不过是因为他不是真正的师兄。
看着面前亲密的两人，嫉妒啃噬着沈云的心。无力感与愤怒感又一次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一瞬间就把人吞噬殆尽。
我又不是故意占据这具身体的，凭什么把我的感情玩弄于股掌之中？
凭什么要我把我的魂魄给他？
柳过，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沈云身周猛然爆发出一阵强光，魂魄深处传来撕裂的剧痛。
过往种种在他眼前明明灭灭，孤儿院中的排挤、学校里的白眼、百口莫辩的污蔑、无人需要的孤独……雪中下跪的屈辱……师弟的欺骗……
碎魂的疼痛间，沈云最终还是没忍住看向了柳过和那魂魄。
那魂魄也正好望着他，目光平静，却突然让沈云心口揪疼，连同碎魂的疼一起，让他的理智一瞬间压下了妒嫉。
好像很久很久之前，他欠了这魂魄，至今没能还上。
意识消散间，沈云扯出一个又苦涩又释然的笑容。
柳过，你仍然是我心上的那一束光。
但是这么多年来，我始终不知道你看到的是真的我还是假的我，是我还是他。
本就是个遮遮掩掩的开始，最终也合该落得个不清不楚的结束。
算了吧。
……只是对不起，占了这身体这么多年。
“你！”柳过气急，没想到一向稳重温柔的师兄居然瞬息之间毅然自毁魂魄，他迅速结阵，与沈云共结的同心绸蓦然散开，雪蚕丝缚住沈云的魂魄，轻而易举地将他即将消散的魂魄重新凝聚起来。
沈云面如金纸，柳过颤抖着手，将怀中的丹药掏出来，不加辨析地全部塞到沈云嘴里，强硬地吻上去，用灵力化开丹药，终于让沈云缓过一口气来。
柳过狠狠地咬破沈云的唇，浓重的血腥气霎时弥漫在二人的唇齿之间。
柳过垂着眼，紧紧地盯着沈云，粲然一笑：“我说过了，师兄，你别想跑。”
后来，柳过似乎当那日的冲突从未发生过，每日里按时过来给沈云喂上药，语气温和地劝他说：“师兄，你信我，我会送你回家的。”
沈云不言。
柳过又说：“师兄，你要是不想回家，那我送你重入轮回可好？我帮你找个富贵人家，宠你爱你，如何？”
沈云终于笑了笑，温和地说：“师弟，你不用如此。我知道怎么回家。我的肉身尚在，就不劳你费心了。”
柳过一愣。
沈云道：“师弟，我的确不明不白占了这身体许多年，若是能用一魄补偿，也未尝不可。”
说到底，是他弄没了别人的师兄和师父，是他占据了别人的身体。
他本来就没打算独吞这具身体，若非如此也不会从一开始就翻遍典籍，寻找有关魂魄的资料。
只是被人需要的感觉太好了，好到他不忍离去，只好一边贪恋温暖，一边兀自愧疚。
此时正主已来，他还有什么理由继续鸠占鹊巢？
还一魄给正主，这样一来，算是两清了吧。
真好。
柳过大喜，稍作准备，便从红如鲜血的同心绸中抽出来一根隐隐泛着紫红色光的血蚕丝，一头拴在沈云的魂魄上，另一头拴在那白衣魂魄上，让两人气息交融，减少换魂时的阻碍。
血蚕丝像是一根针，从沈云的魂魄中毫不留情地插｜进去，源源不断地汲取他魂魄中的力量，来供养另一个人。
雪蚕丝，血蚕丝，一字之差，却是一个养魂，一个换魂。
他还记得那年接了任务，师弟已经快要十六，他本来应该担负起做师兄的责任，带着师弟一同上天山做任务，却不想害了风寒，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的。
雪蚕却不会管他病不病，张开狰狞的口器，猛然朝他们袭来。
沈云抬剑，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得比他还高一点的少年窜了出去，回剑挡住雪蚕，笑容中满是意气风发：“师兄，你且歇着，看我给你把那丝拿来编花绳玩。”
洒脱一笑，乱人心曲。
朦朦胧胧间，他感觉师弟把他背到背上，焦急地说：“师兄，你坚持住，我们马上就要到医馆了。”
他想摸摸师弟的头，手却抬不起来，只能拍了拍师弟的肩膀。
师弟的肩膀上满是又湿又黏的血，他问师弟：“疼不疼？”
师弟撒着娇说：“师兄吹吹就不疼了。”
后来到了医馆，他意识尽失，唯一记得的就是那带着点血味的怀抱。
那么温暖，那么炽热。
又那么令人心安。
只是以后这怀抱再也不属于他了。
吾命长漂泊，无处是归乡。
我本就是无人需要的一抹孤魂，何必自讨苦吃去祈求别人的收留。
倒不如两不相欠，还留得一身不折的骨气。
柳过未曾想为什么这么想要一个家的沈云明明知道自己肉身所在何处，却这么多年不曾离开。甚至连“你的肉身在哪里”，他都不曾过问一句。
他满心满眼都是即将回归身体的师兄，根本不在乎这些。
大抵这世间最伤人的，不过是一句“不在乎”罢了。
沈云躺在他们的婚床上，柳过就这么站在他旁边，安静地摆弄着阵法所需要的东西。
沈云叫他：“你过来。”
柳过顺从地走过去，沈云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勾着他的脖子把他压了下来，自己撞了上去，第一次主动地吻上他的唇。
明明那么柔软，怎么能那么薄凉。
衣衫凌乱间，他想：“再让我最后沉迷一次吧。”
汗顺着他的额头滴到了眼睛里，沙沙地刺激着眼睛，疼得他的泪一下子落了下去。
柳过这次竟十分耐心，他吻掉了沈云脸上的泪，问：“很疼么？”
沈云摇了摇头。碎魂过后，他的体力一日不如一日，一番折腾下来，他的腿已经开始发抖。
他勾着柳过的脖子，将泪水擦到了他同样汗涔涔的肩膀上，声音颤抖：“到……到床上去……”
雨散云歇，沈云沉沉睡去，柳过给他洗干净身子，穿上衣服，在床边坐了片刻，才道：“对不起，多保重。”
换魂本就是逆天，阵法极难开启，沈云睡了很久，久到身上的痕迹都已经完全消退。
金光闪烁间，阵法启动，坐在另一间屋子里的魂魄顺着血蚕丝的牵引，补上了缺失的一魄，融进了这具身体中。
硬生生抽出一魄的痛苦不亚于碎魂。沈云疼得身体剧烈颤抖，忍不住抱住自己，缩成一团，狠狠咬住手，将呜咽声咽进嗓子里，好像这样就能减轻一点疼痛似的。
鲜血淋漓，十指尽断。
魂魄出窍后，他整了整衣服，一声不吭地将手藏在背后，只是对着柳过笑了一下，瞬间也化作金光，消散在了阵法中。
柳过，你算计我那么多次，即使惨胜，但这次是我赢了，是我不要你的。
不是你。
躺在床上的人睁开眼睛，坐起来看向柳过。
眼含霜雪，红痣惑人。
柳过没想到第一次发动阵法就能成功。
他不敢置信，像是怕这一切都是幻境，竟连上前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许久，他喃喃一声：“师兄，你回来了。”
那人，怕是也回家了吧。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碎魂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