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东陆]国舅爷》承君诺

3、第 3 章

　　颜九歌嘴角掠过清风般的笑容，他重新给顾兰朝的茶杯里注满了茶水，稍稍抬手，请顾兰朝用茶。顾兰朝着实猜不着颜九歌是答应还是拒绝了皇帝的要求，只得忐忑地托起茶杯，向一桌之隔的人敬了杯。

　　之后是许久的静默，只闻窗外簌簌雨声，雨点密密麻麻地砸在顾兰朝的心头，一壶茶快要喝完，颜九歌还是没有回应。

　　顾兰朝有些坐不住了，纠结半晌后，顾兰朝试探地问道：“国舅爷接旨吗？”

　　对面的人眼眸中的清风隐去，嘴角露出一丝茫然笑意，颜九歌奇怪回道：“这是圣旨，我岂敢不接？”

　　“……”

　　顾兰朝托着空了的茶杯，如鲠在喉。

　　颜九歌只带了一童一猫，轻车从简地离开了息涧山。他走得很快，丝毫没有留恋这里一草一木的意思。

　　顾兰朝本要安排人帮颜九歌把常用的家什带上，颜九歌摆了摆手，抱着猫，牵着颜晚川的手坐上了顾兰朝带来的马车上。

　　练栖威冷冷地看着颜九歌，从对方上车，直到颜九歌坐进了车厢内，才收回那极不友善的目光。

　　“小侯爷，别看了。”顾兰朝比练栖威要人精得多，知道这年轻的小将军对颜九歌满是敌意，但论起颜九歌的地位，就算练震在这儿，也未必敢与颜九歌较劲。

　　练栖威哼了一声，翻身跨上马背，远远地缀在马车后，似乎根本不想融入这护卫队中。顾兰朝也没再叮嘱练栖威跟上，反正就算练栖威再讨厌颜九歌，车骑将军还是会将人送到夔都。

　　一行人走了约莫大半个月才进入夔都近郊。

　　夔都不愧为东陆最为繁华的都城，越朝在此定都前，夔都就已是潇、梁、淇、汜等朝的都城，历经多朝经营，就算朝代更迭、战火弥漫，夔都复原的速度也是东陆诸郡中最快的一个。越朝刚建立不到十五年，夔都又已是一片繁荣。

　　车队还未进入城郭下，就闻人声鼎沸，热闹喧嚣。颜九歌挑起车帘，盯着巍巍城墙，似在找寻着什么。晚川是第一次来夔都，他探出小脑袋，好奇地看着热闹喧嚣的街市，见义父出神地看着高耸的城墙，晚川也好奇起来，刚开始他被城郭的威严所吸引，可看久了，城墙就是那样儿，也不知有什么新奇的，晚川没了兴趣，可见颜九歌还望着城墙发呆，晚川轻声问道：“义父，您在看什么呀？”

　　“看当年。”颜九歌仍旧看着城墙说道。

　　晚川歪着小脑袋很是迷惑：“当年没有这座城墙吗？”

　　颜九歌摇头：“当年有，当年这城墙也是这么高。站在城墙上往下望去，人都会有些晕眩，可风从身边穿过，云唾手可得，江山风景尽在眼中，那种感觉，就算你再惧怕，也会从心底生出一丝欣喜来。”

　　晚川不明白颜九歌话中更深的意思，但他能感觉得到，站在城墙上一定很自在，不然义父为什么那么期待？

　　颜九歌的话正巧落在了练栖威的耳中，练栖威听出了话里另外一层意思，下意识地摸到了佩剑，却没将剑拔出。

　　颜九歌眼角余光瞄到了练栖威的动作，他将脑袋从窗外收回，似乎是怕练栖威一剑砍了他一样。

　　又走了小半时辰，马车在一处静谧的宅子前停了下来。颜九歌知道这是到了，刚下车，眼前景色熟稔，压在心底多年的回忆如毒液一般丝丝深入五脏六腑，颜九歌愣怔片刻，终究还是将心底的念想全数掩埋。

　　“我还住这里啊？”颜九歌轻轻地抚摸着怀里的猫，谁也看不出来，他其实手有些抖。

　　顾兰朝点了下头，回道：“陛下说这是您花了三十七两银子盘下来的院子，您不住这，就是白花了那么些钱。”

　　颜九歌睨了眼顾兰朝，心说顾兰朝当真不知当年自己险些被御史们搬掉脑袋，也是因为这花了三十七两银子买下来的宅子吗？就因为这宅子是离皇城最近的宅子，御史台给颜九歌罗列罪状的时候大书特书——宅邸近皇都，称帝之心昭然若揭。颜九歌直呼冤枉，可在天牢里的他想了想，觉得这罪名也不算人家胡乱编排，毕竟连当时的居城王在都城的官邸都比他的破宅子要远离皇城多得多。

　　当年的居城王，就是如今的陛下。

　　“行吧。”颜九歌自己也没得选，住这就住这吧，反正四面八方都有眼睛盯着，就算他住得离再近皇宫一点儿，也不会有什么人再给他罗列莫须有的罪状了。

　　颜九歌抱着猫，在顾兰朝、练栖威等人的注视下，大大方方地走进了他七年未住过的宅园里，颜晚川乖乖地跟在颜九歌后面，艰难地抬起小腿，跨过高过膝盖的门槛，也走了进去。

　　门“嘭”的一声关上了，一丁点想留顾兰朝和练栖威做客的意思也没有。顾兰朝悻悻地与练栖威对视，练栖威倒像是得了一身轻松，利落地上马，转头就走了。

　　风景旧曾谙。

　　宅子还是当年的模样，一点都没变过。唯一变的，大概就是这小小的宅子里，没什么人息了。

　　颜九歌把猫轻轻地放在地上，让猫儿自己玩去，他牵着晚川的手，绕过影壁，四处看了看，虽然没人了，但宅子也没荒草丛生，看来还是有人来打扫的。

　　这就奇怪了……

　　当年颜九歌的罪名是谋逆，历朝历代，就算当年梁朝信佛的皇帝也杀过谋逆的人，当今的圣上可是从尸堆里一步步走来的，就算颜九歌被留了一条命，照理说他住过的院子，荒废了七年，也不该这么规整。

　　“不会是陛下买回来的吧？”颜九歌右眼皮跳了下，这预感不太好。

　　“国舅爷？！”就在颜九歌想拔腿就跑追回顾兰朝告诉顾兰朝这院子他不住了，想换个地儿时，一声沧桑又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

　　刚到夔都的颜九歌哪哪都觉得害怕，猛不丁地从安静的宅园里传来一个人声，颜九歌吓得一个激灵，不由得握紧了晚川的小手，仿佛这个五岁的孩童就是他唯一的依仗一样。

　　“义父，你捏疼我了。”晚川眼泪汪汪又委屈巴巴的对颜九歌说，也不知在息涧山云淡风轻的义父怎么到了夔都就变了个人似的，比小猫雪球还要紧张。

　　颜九歌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于紧张，可他不得不小心翼翼，现在他被人拿捏在手里，捏扁搓圆不过陛下一句话，这宅子里忽然冒出个人来，他可不得提防吗？

　　“老爷，真的是你啊！”

　　声音越来越近，还有急促的脚步声，颜九歌紧张地像猫一样弓起了背脊，手中冷汗涔涔。可直到那人靠近，颜九歌也没动作，还是这个姿势，待看清来人面貌，他才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紧张又埋怨地说道：“锋叔，是你啊，怪吓人的。”

　　颜锋满是欣喜，听着颜九歌的话又觉得好笑：“老爷您怎么一惊一乍的？”

　　颜九歌气闷，嘟囔道：“换做你是我，能不一惊一乍的吗？”

　　颜锋笑着说也是，然后就带着颜九歌去了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