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东陆]国舅爷》承君诺

26、第 26 章

　　大年初二，夔都落了新年里的第一场雪。雪不算大，落地即化，下了小半个时辰也未积上一层。

　　颜九歌推开窗，看了一眼雪，想起今日要做野菜饺子明日入宫带给妹妹和外甥吃，随即披上衣衫，从厨房里拿了个篮子和一把铲子，冒雪走到了三畦菜地旁边，一棵一棵地挖野菜。

　　听见院里有响动，颜锋忙出来看，见颜九歌正蹲在菜地里背对着自己也不知道干什么。

　　颜锋着急地向着颜九歌跑过去，一边问道：“国舅爷您在干什么呢？”

　　“挖野菜啊。”待颜锋跑到颜九歌跟前，才看清楚往日骄傲的颜氏长子竟然像个陇上农一样蹲在泥土里一铲子一铲子地挖野菜。

　　颜锋登时有些难过，他赶忙要去帮颜九歌挖。

　　颜九歌躲开了颜锋的手，转了个方向，一边挖一边对颜锋说道：“锋叔你哪会做这些，我来吧。在息涧山的时候我就经常挖野菜做野菜饺子给晚川吃，今天我多做点，也给你尝尝。”

　　“国舅爷……”颜锋哽咽，他看着颜九歌熟悉的动作，悲从中来，谁曾想到这个人十几年前手握长剑，挥斥方遒，登高一呼，天下士人云集响应，一手建立了越朝。

　　如今，颜九歌只能窝在这一方的小院里，在雪中挖野菜。

　　颜九歌挖了一会才察觉颜锋一直在自己身边，颜九歌仰头看着眼眶通红，盯着自己看的颜锋，颜九歌尴尬地转回头，挖了一棵野菜，对颜锋说：“锋叔，我昨日买了包面粉回来，你帮我去和面，我洗完野菜做馅，我们一起包饺子。今天我俩就吃野菜饺子吧。”

　　颜锋知道颜九歌是不想让他怜悯自己，颜锋应了一声往厨房走了去。

　　又过了一小会儿，颜九歌拎着一篮子的野菜走了进来，颜锋打了一盆井水，颜九歌将野菜全部倒入了盆中，一棵棵仔细地洗着，洗了小半时辰才将所有野菜洗干净。之后又剁碎与肉沫和鸡蛋搅匀，调好味道后，那边颜锋的面也和好了。

　　颜锋以前是颜氏的管家，平日里鲜少下厨房，他虽会和面，可不会擀饺子皮，于是颜九歌接下了颜锋的活，拿着擀面杖，三下五除二就擀出了四五张饺子皮来。

　　颜锋看着惊讶不已，颜九歌笑道：“擀饺子皮可比舞刀弄枪简单多了，而且其中有互通的道理。”

　　“还互通呢？”颜锋指着饺子皮，下巴没掉下来。

　　颜锋今日不仅见识到了颜九歌擀饺子皮，还见识到了颜九歌包饺子，只见颜九歌在一只手上摊开饺皮，将野菜肉馅放入饺皮中，两手捏着饺皮边缘，轻轻一合一捏，一个白胖带着的饺子就包好了。没几下，十二只饺子整整齐齐地码在了笼屉中。

　　颜九歌招呼颜锋烧热水准备蒸饺子，忽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颜九歌与颜锋看了一眼，这时候会有谁来上门呢？

　　“或许是宫里送五福糕的宫人，每年陛下都会往府上送一笼。”说着，颜锋在得了颜九歌的同意下，走出厨房去开门。

　　颜九歌继续包饺子，包了几个后，颜锋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奇怪。

　　颜九歌拿过食盒，打开一看是宫里的五福糕，不过颜锋神色古怪，颜九歌问道：“这五福糕有什么不对吗？”

　　颜锋指了指大厅方向说道：“骏烨公登门，说要见您，我请他在大厅里等着了。”

　　“哦，他还是来了啊。”颜九歌似乎料到练震会来一般，他拍了拍手上的面粉，解开围裙递给颜锋，“那一屉饺子可以上笼蒸了，蒸好了拿两个碟子倒些醋，再拿两双筷子，把饺子送到大厅来，我要请骏烨公吃饭。”

　　颜锋点了点头，看着一笼屉的野菜饺子，心想请骏烨公吃这些会不会太寒酸了些？

　　就算颜九歌来前将自己拾掇地看上去干干净净，但与从前的颜九歌相比，如今的他在骏烨公练震眼中，判若两人。

　　曾经的颜九歌傲视一切，自信绰约，如今的颜九歌容颜未改，可那双灿亮的眼眸暗淡无神，失了光芒。

　　“骏烨公怎么突然来了？”颜九歌一边向练震拱手，一边说道。

　　练震如今的地位比颜九歌这个御史大夫要高许多，不过曾经两人身份悬殊，练震站起身来，也向着颜九歌拱手，说道：“有些私事想与颜大夫谈谈。”

　　颜九歌伸手请练震坐，他大概猜到练震说的私事是什么了，颜九歌笑得轻松：“是练小侯爷？”

　　练震点头：“昨夜犬子叨扰，想必颜大夫也知道栖威退婚之事。”

　　这事不是小事，今日颜九歌未出门，但也猜到街头巷尾早已传开了，只不过练小侯爷为何退婚的原因，应该鲜少人知道。既然知道的人少，不提就自然没事。

　　“骏烨公放心，昨夜我已与练小侯爷说得清楚，他不当真，我亦无妨。”颜九歌说得潇洒而坦荡，令人感觉到颜九歌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一般。

　　练震自然希望颜九歌别将他与练栖威间的事当真，不过看颜九歌那般随意的样子，练震老父亲心态，又有点不爽颜九歌如此对待自己儿子的感情。

　　最终练震还是按捺住了心中的不满，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对颜九歌客气地说道：“颜大夫是明理的人，栖威虽非长子，但也是我的孩子，终归要成家散叶的。”

　　颜九歌不住点头，这世上只有他自己一个傻子就够了，没必要再有另一个傻子陪自己疯，何况他与练栖威不过是相互利用感情罢了，在颜九歌的心里，男人对男人的那份爱，并非男女之爱那般简单任性甚至随意。如若真的如男女之爱那般，他又怎么到如今这般的地步。不过是凭自己的不悔与执着罢了，可也只是他自己的坚持，那个人不仅不知道，只怕知道了，还唯恐避之不及。

　　“骏烨公为子女操心也是应当，颜九歌明白骏烨公的难处，我答应您，以后与练栖威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不过，他与陈国公嫡女的婚事，我可帮不上什么忙。”颜九歌向着练震摆了摆手，婚是练栖威自己拒绝的，他可没法当两人的月老。

　　练震明白颜九歌的意思：“陈小姐似乎也不太满意这桩婚事，既然两个人都不满意，也算是成全了栖威和陈小姐。栖威的婚事也不急在此时，我越朝这么多的好女子，总能有一人能入栖威眼中。”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颜九歌知道练震在含沙射影地挤兑自己，不过他早已看开，也不反驳，只是笑微微地请练震喝茶。

　　茶喝完了，正好饺子也蒸好了，颜九歌请练震留下来吃饺子，练震倒没拒绝，两人吃得还算融洽，练震临走时还给了颜九歌一个红包，说自己毕竟是颜九歌的长辈，春节来吃了顿饭，给个红包不过分。

　　颜九歌也没推拒，向练震道谢，练震凑近颜九歌，低声说道：“你这府上也不冷清，我在这里只吃了一顿饭，就汗流浃背了。”

　　颜九歌挤出笑容，也低声回道：“骏烨公下次还是不来为好。”

　　练震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为他自己还是为颜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