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家》烟青如黛

7、第 7 章

　　新的一周来临，陈书明和艾可心的事没有人再提。公关已经成功，在事情解决之后，这么一件不算太光彩的事情算是落下了帷幕。

　　也从此被人选择性地遗忘。

　　辛涵想找出那个出卖公司的“小李”，可莫名又觉得似乎没有必要。她想，这不是她的职责，她到底有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还没等她考虑出结果，对外联络部的李唐，也就是被列为辛涵“怀疑人”的那位“男李”，最近突然办理了离职手续。

　　在这个时间节点上，这位被唤为“小李”的男同事突然离职，辛涵觉得这其中必有猫`腻。

　　她觉得陈书明可能私下里也在调查这件事，毕竟虽然公关过去了，但公司付出的代价并不小。

　　于是不由得自嘲地想，她居然还在操老板的心，陈书明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这件事她将注意力过分放在了陈书明和艾可心的关系上，却忽略了，一个白手起家的企业家，总归是有些手段的，否则也不会有如今的地位。

　　温柔儒雅在表面，精明狠辣在骨子里。

　　其他人不解“小李”为何突然离职，但辛涵心知肚明。

　　公司恢复了风平浪静，可这份平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小李离职后不久，甚至几乎就在同一周之内，人力资源部就招进了新人，几乎无缝衔接。

　　这并不难理解，可能是陈书明早已暗中交代，而且那个人走的是内推，大家都懂。

　　可辛涵万万没有想到，这次招进公司的新人竟会是她的高中同学。

　　“Hello，辛涵。”

　　穿着修身小白裙妆容精致的女人在见到辛涵后微微一笑，“亲切地”主动向她问好。“辛涵，还记得我么？”

　　“记得。又见面了，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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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听说了吗，外联部新来一个美女蒋雪，长得好漂亮啊。”

　　“不光漂亮，人也很厉害，985的高材生，而且听说还是优秀学员毕业的。”

　　“性格也超好，主动跟我聊天，是个又温柔又漂亮的小姐姐呢，外联部的单身男士们简直幸福死了。”

　　辛涵在茶水间里听见这些议论，没有细听也没有插话，面无表情地接完热水回到办公室。

　　她并不意外，蒋雪能在来到公司的短短几周之内就收获到好口碑。她知道蒋雪一向情商高、会来事。

　　和她不同。

　　辛涵与蒋雪并没有什么直接矛盾。只是高中那几年，她们常常被放在一起做比较，因为都是漂亮又优秀的女孩子。

　　仅此而已。

　　没有狗血的明争暗斗桥段。辛涵不屑，更不在乎。

　　如果让辛涵去定义她和蒋雪的关系，其实很简单，就是两个字：不熟。

　　其他没了。

　　只是她突然出现的理由，让辛涵有些措手不及。

　　在蒋雪刚来公司的第一天，有人打听她之前的情况，她就非常明确地告诉了所有人——

　　“在之前的公司，我是总裁的秘书。”

　　和辛涵一样的职位。

　　而她离职的理由——总裁夫人见不得蒋雪这样一位年轻漂亮的女秘书常年跟在自己的老公身边，便强行要求她离职——听起来也并非令人无法接受。

　　外联部的人都说，蒋雪几乎完美，哪家老板会舍得放走，完全是那位总裁夫人的嫉妒心便宜了盛达，为他们送来了这样一位漂亮优秀的女员工。当过总裁秘书的人，做什么不是得心应手。

　　他们还说，总觉得蒋雪不会屈才于外联部这么一个小小的部门，甚至有人打赌她多长时间之内必定升职。

　　当那些人杂七杂八地议论这些八卦的时候，无形之中，辛涵被再次推到了与蒋雪相比较的境地。

　　那些也算不上有多恶意的人，就那样随口说出那些话，像是有意或无意在针对谁，又像是谁认真谁就输了。

　　辛涵不会想去较这个真，却无法阻止蒋雪在公司里的存在感越来越强。

　　这一天，辛涵向陈书明提交会议报告的时候，她听见陈书明在电话里说：“行，这件事就交给小蒋办，我看小蒋能力不错，各方面素质都比较全面。”

　　陈书明又交代了几句，之后挂断电话，才随手接过辛涵递给他的材料。

　　“辛苦了。你先回去吧。”

　　辛涵对陈书明点点头，没有说话，转身准备离开。

　　“对了，小涵。”

　　突然，陈书明又叫住她。

　　“小涵，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他居然又问起了她的“男朋友”。那天辛涵随口一扯的谎言，已经连她自己都快忘记了，原以为陈书明也不会放在心上。

　　“嗯……也是公司员工。”

　　“噢。”陈书明点点头。不等他再问，辛涵又补充道：“就是一个普通人，大学同学。”

　　以此传达“真的没有什么见一见的必要”。

　　陈书明笑了笑，他当然听懂了辛涵的言外之意。“那可真是便宜了这小子。”

　　“……您说笑了。”

　　“行，那你回去忙吧。”

　　“嗯。”

　　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这段对话或许也代表了他们之间这个话题永远的终止。

　　辛涵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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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几天，陈书明在会议上表扬了蒋雪。上次他交给她的任务她完成得很好，作为老板他对蒋雪非常满意。

　　所有人都觉得蒋雪能很快得到陈书明的提拔。

　　可即便如此，蒋雪却好像没有被大家过分嫉妒。仿佛大家对她的嫉妒都转化成为了羡慕甚至仰慕，因为她平时实在是太会做人了，来公司的时间虽不长，却很快笼络了人心。

　　没有人不喜欢蒋雪。

　　辛涵对蒋雪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她不喜欢她也不讨厌。她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见面了，其实很多关于二人的回忆在辛涵的脑海中已经渐渐淡去。

　　但是蒋雪的突然出现，像是将那些掩埋的东西重新翻了出来。

　　这一天，辛涵在茶水间遇到蒋雪。蒋雪对她笑了笑，那笑容很得体，却也很刺眼，像是带着胜利者的骄傲和包容。

　　骄傲，包容。就是那种感觉。你的对手很要强，她一定要赢过你，而在胜利的那一刻她还要反过来做出一副“嘿，别这么当真”的样子。

　　“辛涵，感觉最近你的脸色都不太好呢。”蒋雪托着水杯轻轻吹着气，“是生病了吗？”

　　“没有。”

　　“那……是工作太辛苦了吧。”

　　“还好。”

　　二人一问一答，一个虚情假意，一个毫无温度。蒋雪的那一套，在辛涵这里像是丝毫不起作用。

　　蒋雪又笑了。

　　“辛涵，你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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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新的一周。

　　陈书明周末要出差，辛涵照例提前帮他准备会议材料。他的日程安排她都清楚，而且他需要什么她都知道。往往都是他在交代她需要准备什么的时候，她已经提前完成，只等他再提一些具体的要求稍作修改。

　　但这一次，一直到他临出发，他都没有让她准备任何东西。

　　临走前辛涵还是向他确认道：“陈总，这次会议不需要材料吗？”

　　“噢，材料已经叫其他人准备了。”陈书明说：“这段时间你也挺辛苦的，这份材料当时就交给了小蒋。也该让你好好休息休息了。”

　　听起来像是体恤，却丝毫没有让辛涵感受到半分温暖。她只觉得冷，仿佛赤`身luo体站在雪地里，没有温度也没有尊严。她想到蒋雪的笑容，突然感觉她的笑容就像一根细细的针刺了她一下，即使那疼痛稍纵即逝，可那一瞬间的感受却令她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撕扯和颤栗。

　　陈书明留意到她神色略有异常，问：“怎么了？”

　　“没什么。谢谢老板。”

　　“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

　　“……嗯。”

　　辛涵又撒谎了。又一次。

　　“年轻人都很有个性，有时候得互相理解和包容。”陈书明信了她“与男朋友吵架”，劝慰道：“如果是确认对的人，就互相体谅。如果不是，那长痛不如短痛。”

　　长痛不如短痛。

　　陈书明的这几个字，犹如有千斤重，狠狠地敲击在辛涵的心口。令人感到无比讽刺和可笑。

　　“……嗯。”

　　后面二人没有再聊。陈书明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和他的秘书聊这些私事，简短的对话结束后，二人各自去忙。

　　回到办公室，辛涵看了一眼桌上的日历。星期五了。

　　她拿出手机，翻看通话记录，手指停留在某个号码上。

　　出于谨慎考虑，这个号码她没有保存联系人，所以只显示一串数字。但这串数字却犹如刻在她的脑海里，她只需看一眼就知道这个号码是谁。

　　良久，辛涵按下拨号键。

　　一声过后，对方接起了电话。

　　“辛涵。”

　　即使辛涵能听出那边环境似乎有些嘈杂，可他的声线透过话筒传递过来依旧温柔。

　　“晚上有事么？”辛涵单刀直入：“根据我们的游戏规则，没有不可抗力情况，对方随叫随到。”

　　“嗯……”

　　陆宴似乎犹豫了一下，不过只迟疑了短短片刻。而辛涵似乎没来得及捕捉到他这句略显迟疑的“嗯”，只是在上句话结束后停顿了短短一秒，便又接着说：“我想见你。”

　　这四个字已经脱口而出之后，辛涵才反应过来陆宴刚刚的迟疑。她又说：“如果你有事，就改天。周末我也可以。”

　　“今晚9点。”

　　陆宴答应了辛涵今晚的邀约。但是时间有点晚。

　　不过辛涵不想等。“可以。还是去你家？方不方便？”

　　“方便。”陆宴说：“晚些时候我让司机联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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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辛涵第四次来陆宴的别墅。她已经对这个地方很熟悉了。

　　不过这次陆宴没有提前在电梯门口等她。但辛涵没有在意这种细节，她这次来找他有正事。

　　她只是没想到，进了门，她会看到陆宴穿着浴袍，似乎是刚洗完澡从浴室中出来，甚至发丝还有些湿润。

　　“抱歉，今天时间有点赶，没来得及提前下去接你。”

　　今晚是周五，居然破天荒没有堵车，所以辛涵到的时间比陆宴预计得早了一会儿。

　　“没什么，该说抱歉的或许是我。”辛涵的语气，冷淡中夹带着一丝若有如无的嘲讽。“是刚刚结束上一场？”

　　暗指他刚刚竟然在洗澡。

　　陆宴有些无奈地笑笑，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机，总不能带着一身的风尘和疲惫见你。”

　　辛涵愣了一下，想起几天前她在新闻中看到，陆氏集团纽约总部正在进行内部调整，那身为太子爷的陆宴最近应该都在美国。

　　这么说来，他真的非常遵守“游戏规则”，当她说想见他的时候，他竟特意飞十几个小时回国专门来见她。

　　“找我什么事？”

　　陆宴在沙发上坐下，离辛涵不太远的距离。她能嗅到他身上好闻的沐浴露味道。

　　她递给他一张照片，照片背后写着一个名字。

　　“……蒋雪。”

　　陆宴读出这个名字，抬眸问道：“你想让我调查她？”

　　“嗯。”

　　辛涵深知，像蒋雪这种擅长左右逢源的人往往道德标准也很“灵活”。她不可能没有问题的，而且她怀疑她从前公司离职并不是简单的“总裁夫人嫉妒”。

　　陆宴突然笑了，“你觉得她威胁到你了？”

　　“……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问题。”

　　“当然，可是你别忘了，我们是在做交易。”

　　陆宴淡淡开口：“而且根据游戏规则，我也可以拒绝。交易建立在双方自愿的基础上。”

　　“拒绝么？”

　　辛涵突然从沙发上起身，坐到陆宴身边。二人的距离拉近了，她甚至能在他的瞳孔中看到她的模糊影子。

　　“帮我。”辛涵继续靠近他，“陆宴，帮我吧。你想要什么？”

　　这一次，她的需求真的很强烈。

　　陆宴突然勾起唇角。他微微侧身，伸手将她鬓角的发丝拨到耳后，又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的整张脸对着他。她与他四目相对，感觉他像是在透过她的瞳孔在窥视她的内心，那些虚伪的、丑陋的、脆弱的，和她最想隐藏的。

　　他像是恶魔，看透了人性中的原罪和欲望，于是以利益相诱，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引着她走向堕落，直到最后将她完完整整地掌控。

　　陆宴是一个温柔的绅士。

　　而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他真的是她见过最危险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