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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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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色谎言,无色沉默 ◆>×~~×<◆>×~~
周邦彥不喜欢雷雨,雷雨过后总是好似被撕扯成碎片又重新拼装一样的疲倦。可雷雨过后的空气让他想起了一种同样迷人味道,那个女人的味道。
所以,尽管一阵阵倦意从身体的最深处泛起,混合着还未散去的疼痛,尽管明媚的阳光下随意的一个动作都能让虚汗打湿了背脊,他还是抱着吉他在苏误秋实验楼前的阶梯上坐了下来。
并没有指望能相见,更不想打扰她的生活。早已经过了急不可待的年纪,人与人之间,最美好的尊重就是距离。只是想呆在离她近一点的地方,告诉自己,这空气中飘荡的,其实就是她的味道。
柔软的发丝垂在颈侧,深金色的卷发随着微风,如草原上悠游的风滚草。轮廓美丽的眼睛低垂着,浓密纤长的睫毛投下温柔的影子,让人窥不见那双捉摸不透的墨蓝色眸子。两条长腿一曲一伸,揽着吉他的样子,好似怀抱亲密爱人的深情。
喧闹的都市中,迷失了自我的人群里,男人很自然的成了一道风景,比雨水刷洗过的天空更干净透明。
暑假的时候,校园里本该人丁稀薄,书呆子的集散地、理科实验楼群中,人群却在以惊人的速度聚集。有的是路过驻足,有的是去而复返,有的则是闻讯而来。
尽管有被重重包围的趋势,周邦彥却并没在意。轻轻的拨着琴弦调好音,反复弹起一个多日来在心底缠绕不去的旋律。
“叮。”
一个不属于琴弦的声响惊扰了他的世界,他微微蹙眉的抬头,看见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孩子站在他的身边。
四目相对,女子瞬间羞红了一张年轻的脸,匆忙的退开。
周邦彥的眼睛随意的扫过声音的来源,看到吉他套里有一枚硬币,折射着有些刺眼的阳光。
这是……施舍?想到这里,他好笑的抬眼扫过周围的人群。
薄唇勾出的弧度顿时引起人群的骚动。笑容消失的时候人们齐齐叹息。
一颦一笑之间,几乎有勾魂摄魄的力量。还想要再看他蹙眉时那揪疼了人心的忧郁,他勾起嘴角时柔和了艳阳的微笑。
硬币。纸钞。人们很简单的把周邦彥的笑容和那女孩子扔进吉他套里的金钱挂钩。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世间的逻辑:最美不过金钱,再珍贵再动人的东西都是有价的。
琴套里的钱瞬间就堆积起来。而弹琴的男人却再没有抬头,修长的手指抚摸着琴弦,不再是那个回荡在心底的旋律,而是金子般华丽的音符。
“书呆子。”他低喃轻叹,垂目敛起满眸的情绪,“在我被这世界淹没前,还能再看你一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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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开头难。苏误秋的日子忙碌的让她几乎没了吃饭睡觉的时间。疲累的坐在新实验室还未充盈的试验桌前,她揉了揉疼痛的腰,呼了口气。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了二十年,第一次踏出国门的时候她并未感到很强烈的文化冲击。虽然也经常会感受到一些学习与生活上的困难,却很自然的经历了那个过度。可是如今在国外生活了八年,回返这个生她养她的地方,却不知道为什么,处处都感到强烈的不适应。
是真的老了?适应能力下降了?还是因为当时出国的时候心思都在别的事情上,其他的感觉都变的迟钝?
小小的打了个喷嚏,她有些无奈的吸了吸鼻子。她如今最不适应的就是两样:气候和人际关系。刚回来的前两个月,她清晨起床以后的两个小时总是打着喷嚏“泪流满面”。也就是这些日子,这样的症状才终于有所缓解。气候总算是适应了,可人际关系却是更加复杂的问题。难怪席红衣总是说她难以在这个社会生存。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到,只是她也明白自己需要比常人更多的时间和努力。
手机的铃声好似一堆弹簧到处乱跳。这是苏误秋给席红衣特意设定的铃声,一听就像是看到了本人一样。她无奈的接了起来。
“红衣。”
“你可算接电话了!”席红衣在那边气势冲冲的吼。
“刚才在开会。面试了一个不错的博士后,NYU毕业的⋯⋯”
“那些事情有空再说。凭你的本事很快就会让所有那些老资格的混蛋们刮目相看。”席红衣好似赶苍蝇一样的挥手,“今天晚上七点,‘天堂没门’。”
“红衣⋯⋯你不觉得换个酒吧比较好么?”
“为什么?我就喜欢那里,光名字就喜欢的不得了!”
“我也喜欢。可是两个月来我已经在那里相亲了十六次了,调酒师看我的眼神开始让我有些⋯⋯”
“你管忽布那个混蛋做什么?!他再看我把他眼珠子挖出来!”席红衣继续吼叫,“别找借口,我就不信我找不到你满意的!”
“实际上大多数时候是对方不满意,就算对方满意你也不满意。”
“难道你就满意么?!一个一个的竟然都还不如那个周邦彦看着顺眼!”
“邦彦很好。”
“那你为什么不跟他?!”
苏误秋没回答,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晚上我有会,要八点才能到。”
“行,就这样。我名字里既然有个红字,天生就是当红娘的命!我一定能找到!我就不信了⋯⋯”
苏误秋无奈的叹了口气,一边听着席红衣的唠叨,一边开始翻阅手边的资料,顺便适时的“恩”两声做为回应。席红衣哪里来的这样的热情?苏误秋实在是佩服她。席红衣比苏误秋还要大两岁,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可是却似乎精力充沛的永远也耗不尽。席红衣不会觉得累,苏误秋却快要被这样的相亲拉练累的灵魂出壳了,只是怎么拒绝席红衣的安排都不管用,只好去应酬。
“苏教授,您现在有空么?有您的电话。”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探头进来,好奇的眨眼。席红衣的音量一向奇大无比,又三天两头的来电话。实验室目前还是只有两个在读博士生和两个本科生的亲密小团体,苏误秋的相亲拉练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苏误秋感激的冲小伙子微笑了一下,“等一下红衣。李蒙,谁的电话?”
“学校保安部。说是抓了个扰乱校园治安的,对方和您认识。”李蒙很八卦的咧着嘴笑。
苏误秋惊讶的眨眼,挂了红衣的电话。她在这个城市认识的人并不多,知道她回国了的就更少,何况其中除了席红衣没有什么其他的麻烦人物。扰乱校园治安?到底是什么人呢?
边疑惑着边接起了办公室里的座机,“您好,我是苏误秋,请问有什么事情么?”
“苏教授,我们在校园里拘留了一个非法乞讨者,叫周邦彦。如果是您认识的人,就劳驾您过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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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警察的态度还算客气,不过看的出对苏误秋这个新教工刚来就惹麻烦还是有些不满。苏误秋给对方陪礼道歉了很久,并做了担保,才终于领了周邦彦出来。两个人漫步到校园里的湖边,苏误秋找了个长椅坐下。
周邦彦把吉他,交给苏误秋,拎着琴套,说是一会儿就回来,就跑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苏误秋抱着吉他,手指拨弄着简单的旋律,看着湖面出神的想,这真是一把好琴,音色如此的动人,他竟然就舍得随便交给别人抱着?他真的如他外表所表现的那样,是个满不在乎的人么?
“送你的。”一枝蝴蝶兰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笑着把花盆接过来,把吉他还给周邦彦。“怎么想起买蝴蝶兰?还是盆花?”
“刚才‘乞讨’到的钱,正好够买这个。”周邦彦没有坐到苏误秋的身边,而是抱着吉他坐到了她脚边的草地上。
她不喜欢被剪下来的花,年少轻狂的时候曾经讽刺那些花是“美丽的尸体”。碰巧周邦彦买了盆花给她,她不禁微笑。“谢谢。不过,看起来,在校园里‘乞讨’是违法的。”
“钱要自己飞进过来,我也没办法。”周邦彦勾着嘴角自嘲,“我只是坐在那里随便拨了拨琴弦,连个完整的曲子都没弹,就有人施舍我。我看起来很像流浪艺人么?警察没没收我的收入大概也是可怜我,怕我饿死。”
“难怪你要买盆花,吃完了还能自己长出来。”苏误秋努力的不要笑的太放肆,不想显得过于幸灾乐祸。笑够了,把花盆放到身旁的长椅上,舒展了一下身体,揉着肩膀,“想来你的琴一定弹的不错。”
“一般。”周邦彦甩了一下及肩的发丝,看着她有些疲劳的样子,于是说,“非常抱歉,打扰你了。并非我本意。”
“没什么。正好把我从红衣的口水里打捞了出来。”
“相亲的事情?”
“是⋯⋯”苏误秋叹息。
周邦彦随手弹了个曲子,旋律很陌生,但是非常动听。“这曲子像你么?”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用钱砸你了。本以为只是因为你长的太帅呢。”苏误秋很有技巧的恭维。
周邦彦嗤笑。然后沉默了一会儿,才问,“没有合意的?”
“恩?”
“你没再给其他人看过简历。”周邦彦笑着抬头看苏误秋,俊朗而颇具含义的笑容让女人一瞬间的闪神。
“你怎么知道?”
“酒保告诉我的。”
“红衣说不让我再那样做了。”苏误秋苦笑着回答。
“我觉得那样挺好,很有个性。”周邦彦躺倒在了草坪上。
“草地上⋯⋯”凉。她勉强的把最后一个字吞了进去。人的本性很难改变,她实在是对自己这种无法克制的婆妈感到无力。
“无论如何,既然还在继续相亲,就是还没满意的。”
“恩。”
“为什么?”
“恩?”
“你的要求并不高,为什么竟然没有满意的?”
“我的要求并不低。”
“你提高要求了?”周邦彦挑眉。
“没有,还是和当初一样。那其实是很高的要求。”苏误秋淡淡的一笑,“真正能接受我的人并不多。并非我不想给他们看简历,而是他们不会想看,也不需要看。”
“不会吧?酒保说男人们都被你迷晕了。”
“忽布真是八卦。”苏误秋停顿了一下,“他们不是真心能接受,只是看到我表面的假象而已。”
“那我呢?你也这么看我?”
苏误秋没有回答。
“书呆子,你肯定知道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周邦彦伸手握住苏误秋纤细的脚踝,用力把她拽的坐在了地上,然后伸手把她勒在了怀里。
苏误秋挣扎了一下,没成功,也就那么任他抱着。
缓缓的接近,他的吻轻轻的落在她的脸颊、嘴角,“可以打色狼,但记得不要打阴损的部位。”说完,便轻轻的吸住了那粉嫩的唇瓣。
一个很轻柔的吻,没有强迫时本该有的粗鲁。她的手推着他的胸膛,也没有抗拒时惯有的愤怒。唇齿舌尖,就像清晨的阳光一样清爽。分开的时候,两个人的呼吸都很平稳,虽然没有激情过后的喘息,眸子里却都有些异样的迷蒙。
“和我交往吧?”
苏误秋沉默。
“是因为萧子之?”周邦彦忽然冷冷的问。
“你⋯⋯”苏误秋惊讶的抬头看着周邦彦。
“他介绍你我认识,他给的我你学校的地址。”周邦彦哼笑,“又不是结婚,你有必要在乎那么多么?和我交往。”他重复之前的请求,贴近她,眼睛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真的不愿意就咬我。”
吻,再一次落在她的唇上,这一次却是正午秋阳的娇艳,灼痛了她麻木了很久的心。喘息着,她靠在他的胸口。自问。萧子之不介意,周邦彦不介意,她到底还在介意些什么呢?
“花你收下了。我为了挣钱买花还进了警察局。牺牲这么多,恐怕没有你拒绝的余地了。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