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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龙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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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没有露出任何怀疑的表情,卖了个惨,接着问她:“你怎么这幅样子被关进牢房?”
“巡卫队领队,他到主教那儿告发了我。”
“以什么名义?”
“与人通奸。”
假意做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我义愤填膺地说:“他疯了吧?”
吉雅把向来高昂着的头低了下去,我立即知道对她而言这并非是诬告。但就算是不合逻辑的诡异梦境,她会背叛族群这件事还是令我无比愤怒,这该死的魇兽,竟然这样编排高洁的吉雅!
“谁?是谁?”我咬着牙问。
她先是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用极低的声音念出了个名字:“龙。他说他叫这个名字。”
“你身上的伤是主教大人干的?”
她脸色瞬间转为惨白,眼睛埋在暗中惊慌地看向一个方向,声细如蚊:“是他。”
牢门上传来了链条的响动,巡卫队的领队打开了吉雅牢房,牵着她脖子上的链条将她拖了出去。
“你不能带他走!”我奔到牢门,把手从缝隙之间神了出去,紧紧抓住了领队的裤子。
被我抓住裤子,他非但不恼,浸没在暗中的嘴角却抬了起来。
“那你也一块儿来看看吧。”
于是他把吉雅脖子上拴着的链条缠在自己手臂上,打开我的牢门大步走进来,往我受伤的屁|股上狠狠来了一脚,我被踹了出来,脸部砸在地上。紧接着他用一头绑着吉雅的那条链子死死绑住了我的双手,他心情很好,牵着链子的中间走在我们前面,还吹着轻快的口哨。
噗通一声,吉雅跟不上他的步伐,被链条绊倒了。领队只是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非但没有减缓步伐,报复似的,反而走得更快了。吉雅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脖子被链条拴着,中间的部分被领队抓在手里,她被他拖行着,洁白的裙子在地上摩擦出几个破洞,手肘也被血染成鲜艳红色,嘴里间断发出哀嚎:
“放过·····我吧。”
“求求您了——今后我一定对您言听计从。”
“啊!”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原来是腹部的伤口里嵌进了一枚石子。
走在前面的男人对她的惨叫置若罔闻,反倒把手里的链条捏得更加紧了。
我安静顺从地走跟在他身后,视线没有从他身上偏移半分。因为他是我的头号怀疑对象——梦境里只有这个男人的行为逻辑还算正常:起初吉雅不同凡响的发言严重损伤了他作为巡卫队领队的尊严,简直惹恼了他,那可是当着一种手下的面不给他台阶下。但他是一个遵循逻辑的人,绝对不会诬告吉雅,因为主教会查明真相,这样会让自己陷入失去信任的境地。
后来他发现在这个逻辑环境之下吉雅真的做出过背叛族群的行为,于是上报给了主教,吉雅落到了他的手里,饱受摧残,而他的岌岌可危的尊严总算得到了维护。
而我现在落得个浑身是伤的样子也是拜他所赐,因为那时候我也在场,算得上是他耻辱的见证,他是非得揍我一顿泄愤不可的。
跟遇见过的那些行为毫无逻辑的人比起来,这个男人十分有逻辑地执行着复仇的任务,他就是我从这儿出去的关键!
他牵着我和吉雅再次来到北区,山体埋藏于底下的石头被切割成一个巨大的台子,城民木然地站在底下,主教和他的仆从站在上面。
一个石头打磨成的钩子静静地悬挂在台子上空,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带上来吧。”主教对领队说。
仆从们站上切割石块用的梯子,提着吉雅脖子上的链条将她挂上钩子。想必他们提前计算好了长度,吉雅被挂在上面,只有脚尖堪堪能够接触到台面,哪怕钩子再短一点,她在被挂上去那一刻就死定了。
可是这样不是多此一举吗?如果目的是想让她死的话。
没过多长时间我就明白了主教大人究竟想干什么,头顶又降下来另一个钩子,比挂着吉雅那个稍微短一截,我心头一跳,接下来主教口中说出的话佐证了我的猜想,他对说:“你即将被挂上去,就跟她一样,上面装着一个滑轮。”
话说到这儿就结束了,可这话无异于告诉我他们企图用我拒绝不了的方式,借我的手来杀掉吉雅。
我不比她高出多少,可体重她绝对比不过我。
双手被领队那人用另一条链子绑了起来,原本绑在我手上的链条转而拴上了我的脖颈,被仆从们在底下托起,不管我如何挣扎全部无济于事,我终于还是被挂上了头顶悬吊着的钩子。
颈间突如其来的压迫感随着脚掌着地部分的增多而减缓了,可不远处传来了吉雅喉咙里发出的濒临死亡的“咯咯”声。踮起脚尖,我尽量让链条松一点,并不是对着恶心死人的梦境里的人动了恻隐之心,正是因为清楚地知道这里所有人都是虚假的,而是这个吉雅还不能就这样死了,她是领队这粒“谷子”的关键。
“大人,”领队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走在主教身旁询问道,“让我来结束这场幼稚的游戏吧。”
在或者首肯后,他快步朝我走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一根硕大的木棍。
来不及了,他挥起棍子,立马要砸向我的小腿了。
该怎样才能从这场梦境中脱身?危急关头,我的脑子里一道光飞快闪过,既然我是“鸟儿”,要把烂谷子从好谷子中找出来,这种行为目的是什么?
为了果腹?肯定不是,我知道越是危难时候越是要冷静下来这样的道理,可领队的木棍狠狠砸向了我的腿弯。
闷哼一声,我直接跪倒在了台面上,脖子上套着的链条飞速一紧,吉雅那边发出一声惊呼。
只能破罐子破摔了,我猛地仰起头,冲着面前高大的男人叫喊道:“你就是‘烂谷子’对不对!”
尽管光线昏暗看不清他是怎样的表情,但在听见这句话的瞬间,我敏锐地注意到这个人腿部的肌肉绷紧了,恐怕这次是我赌对了!
“我找到了!”我兴奋地冲人群大叫,“怪物!你听到了吗,我找到了!”
我话还没说完,地面开始猛烈地颤动起来,刚才还密密麻麻站在底下的城民刹那间也全部不见了人影,偌大的北区只剩下台上这几个人。就像是地表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头顶倾斜下来一束强烈的光,正好打在站在我面前这个男人的脸上。
在和那双碧绿幽深的眼眸对上的一刹那,我体内原本逐渐高昂的喜悦之情立即偃旗息鼓。
领队怎么可能会是德拉契?骗人的吧,怎么可能!
平台再一次剧烈震动起来,领队被晃到地上,我余光瞥见就在我身后不到一米远的地上一瓶腐化液静悄悄地躺在那里,要知道那玩意可不只是石头的天敌。
对不起了!我忍着腿上的剧痛用尽全力朝腐化液所在的位置猛地一扑,脖子上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压迫感几乎要把我的脖子勒断了,令我没想到的是就算是这样,我的之间距离瓶子依然有着至少巴掌宽的距离。
我把身体全部贴在石台上,企图利用台面上粗糙的纹路对抗链条向上提的力。但这点摩擦显然抵不过吉雅的体重,我被链条从地面活生生拽了起来。
“蠢货!”不仅脸长得和德拉契一模一样,就连口癖也学得是非常全乎。
他一棍子向我抡来,被链条死死牵制住我没能躲开,被打中后脑勺,一霎间剧痛袭来,耳朵里就像陡然变出了几个扯着嗓子尖叫的小怪物,除了嗡嗡声什么也听不见了,只能看见领队那张讨人厌的嘴动啊动。
倒在地上,我疲惫地吐出一口气,即将要自认倒霉任由“德拉契”杀了我,脚下骤然亮起一圈银光,并且许多奇形怪状的符文从天而降,飞速落在脚下圆环之内。我讶异地抬头一看,惊喜地发现头顶也有一个同样眼熟的亮光圆圈。
是克达尔的魂阵!
随即我感到身体一轻,脖子上的压迫感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更喜人的是那瓶腐化液也被上升的气流送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方。
领队见状,心下一横,把手里小腿粗的木棍直直朝我砸了过来。我正伸手出去抓装着腐化液的瓶子,根本来不及调整自己的身体!就在这紧要关头,一道银光在我的眼前飞过,只听“叮咣”一声响,木棍撞上那凭空出现的东西竟然偏离了原本的轨道,堪堪从我额头前面不到手指宽的地方飞了过去。
发着银光的东西被击落在石台上,紧接着又被魂阵的抬升气流送到我的手边,我定睛一看,刀刃反射强光,夺目的银光就是这样形成的;刀柄上镶嵌着一颗璀璨的绿宝石,这匕首赫然是德拉契随身携带的那一把!
如果没猜错的话,魇兽只能维系一个梦境,他们弄明白我被困在梦境里了,而且很有可能已经制服了魇兽,不然克达尔的魂阵和德拉契的匕首会出现在这里根本无法解释。
我扭转身体艰难地抓住了匕首,抬手让它滑进了袖子里,又用指甲撬开封住瓶口的塞子,摸索着将腐化液挤到链条上,这时刚才还跟被定住了似的的仆从们朝着这儿一拥而上,那架势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
幸好链条已经被腐化液腐蚀到松动了,我用力挣开后连忙把腐化液挤到脖子上的链条上,吉雅那边立即传来了落地的声音。恢复自由后我赶忙从魂阵之中跳出来,跑到岩石后边藏了起来。
德拉契他们的力量能够进来,却不能把我弄出去,这表示恐怕非得靠我自己的力量才能从梦境里出去了。
主教大人自从地震之后就不见了人影,石台之上只剩下长着德拉契模样的领队和几个仆从。仆从们似乎得到了授意,迟迟没有来石头后面找我,而是警惕地围绕在领队的四周保护他。
为什么?我不禁疑惑,他们不去保护主教,围着领队做什么?
难道——我一下子全部明白了。这是为了将他藏起来!刚才石台底下站着乌央的城民,他们全是掩护“烂谷子”用的“好谷子”;剧震恐怕是由于受到德拉契他们的攻击,魇兽没办法再专心维系这个梦境,不光民众消失了个一干二净,就连主教也消失了,连带着他的几个仆从,这下子“烂谷子”无处可躲了,于是剩下的仆从把他围在身边,执拗地不想被我发现他的存在。
这绝对不是魇兽的手笔,他不至于这样笨,直接叫我认定了领队就是“烂谷子”,而是梦境遵循之前定下的逻辑在自行运转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德拉契他们能够撕开梦境为我提供帮助而无法将我救出去——梦境已经不受魇兽控制了。
迷雾散尽,一切都以它原本的面目展现在我面前,可是我已经揭开了谜底,梦境依然还在继续,看来弄明白谜语并不是这间屋子的钥匙。
我从岩石后面观察石台,发现吉雅一动不动地跌坐在地上,像中了德拉契的定身术那样;仆从们手里拿着武器,结实地把领队围在中间,这场面让我想起来掘墓人的刀鬼,从而引发一阵心悸。
看来,只能想办法杀了领队,如果还是不能出去,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正当我琢磨着该怎样靠近“烂谷子”时,一道发着蓝色荧光的、悬浮在半空中的轨迹吸引了我的注意。轨迹的截面是竖起的菱形,整体是一条直线,以我的肩膀往后半个手臂处作为起始点,顺着蓝色的光迹看过去,我发现它的终点居然是领队的脖子。
拿起德拉契的匕首放在眼前,我惊讶的发现从刀柄向刀尖看过去,眼睛看见的正是轨迹截面的菱形。
难道说,这个诡奇的轨迹是匕首掷出去的轨道?我捧着匕首迟疑了一瞬,既然梦境本身不可能指引我做出伤害“烂谷子”的行为,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这是德拉契他们在外面给我的指引。
以我的臂力是不可能把匕首扔出那么远的,所以没可能飞刀杀人;而且有个仆从正好挡在轨迹的路径上,沿着就算匕首沿着轨迹飞,不出意外的话也会被挡掉,根本到不了领队那里。如果我猜错了,沿着蓝色轨迹掷出匕首没能将领队一刀毙命,那么在失去唯一武器的情况之下,被领队和仆从捉住是迟早的事,毕竟我不可能从这里逃到地面上去。
尽管清楚所有弊端,但心里的声音愈发巨大,甚至到了震耳欲聋的地步,它不断重复着:
相信他!相信他!
它叫我相信德拉契。一股热泪猛地从从我的眼眶奔涌而出,我不明白这是怎么了,明明德拉契是多么恶劣的一个人,轻视别人的生命,对别人的想法不屑一顾,我想不出来他有什么能力让人给与信赖,然而即使是这样,我握着匕首的手早已经举到肩膀的高度轨迹的起|点。
吵死了!
我抱着必死的心态把所有的力量集中在匕首上,全力一掷,在刀出手的瞬间,我自己也摔了出去,就在这瞬间,我听见前方不远的地方忽然传来“噗嗤”的轻微响动。
顾不上手肘那点痛了,我猛地抬头一眼,惊讶地发现领队的脖子上赫然插着德拉契的匕首,鲜血从他的嘴角溢了出来。
他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直挺挺倒了下去。
更让我惊诧的是原本站在他身前轨迹处的仆从,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开了不到一步远的距离,飞出去的匕首就这样擦着他的耳边插入了领队的脖子里。
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真的这么巧,仆从正好挪开,最让我感到难以置信的还是匕首飞行的速度,我没能亲眼看见它是以如何疯狂的速度插|进领队的脖子,但从出手那瞬间到声响传过来仅仅是眨眼间,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即使才活了十六年,但并不妨碍我把刚才匕首飞出去的速度当作人生之最了。
德拉契实在是······太强了。
正当我感慨万分之时,地面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我没有防备,刚站起来就被摇到地上,头顶的泥土刹那间干裂了,成块地朝下落,躲在石台与山体形成的角落中,我看见头顶该是无边无际泥土的地方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光亮有如阳光一样倾斜下来。
震动停止了,我从角落探出头来,发现此时是台上仅剩下我一个了,心底涌上来一阵慌乱。
怎么还没从这儿出去,难道杀了领队是个错误的决定吗?
四周忽然暗了下来,有东西堵住了穹顶破开的大洞,一只巨大的、绿色的眼睛在幽暗的洞里出现,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洞里传来:“抓住匕首。”
德拉契的声音不大,可是现在我正处在一个近似圆球一样的空腔里,他的声音经过弯曲壁面的一次又一次反射,简直叫我肚子里所有的脏腑都跟着一齐颤抖,我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从喉咙里爬出来了,又听见他不耐烦地说:“别磨蹭。”
我赶忙捡起他的匕首紧紧抓在手里,紧接着匕首就像长了隐形的翅膀,带着我向头顶那个大洞飞去。
一道红色的光芒过后,我睁开眼,发觉自己瘫坐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手里还攥着匕首,德拉契和克达尔正站在我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克劳在腹前交叠着双手,跪坐在我左侧两步远的地方。
在德拉契的做工精细的靴子底下,踩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肉球。
“你可真有出息。”德拉契手指一勾,匕首就像一条看见主人的忠犬,马不停蹄地挣脱我的手朝他飞了过去。
我站起来拍了拍裤子,难免有点委屈,指着肉球说:“原本我没有上他的当,谁知道他会模仿起你的声音。我真以为你遇险了,就张开了眼睛。”
“嘁,”德拉契扭过脸,鄙夷道,“我用得着你来担心?”
“好了,”闻言克达尔弯了弯眉眼,“既然安然无恙地从梦境中出来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向圣殿询问恶龙的去向。”
德拉契挑起半边眉毛,踢皮球似的,踢着脚下淌血的玩意儿向草坡底下一间破旧的木屋走去。
木屋的外表看上去跟我们之前住那间没多大区别,一样的破朽不堪,连窗户都在风中吱呀作响。与克达尔的木头房子不同的是这间木屋身处宁静的虚无空间之中,出门就能欣赏到宽广无垠的草地。哦对了,木屋的门前还有一条清澈的溪流经过,溪水柔和地哄骗岸边的花草,风也做了他的同谋,一阵和风之后,花朵微微颔首,红黄的花瓣就跟着溪水头也不回地远航去了。
我跟在克达尔后面,把手括在嘴边偷偷问:“这里真的是圣殿吗?”
“为什么不是呢?因为它很破败?”他看我这样,也贼模贼样地凑近我的耳边问。
“当然了,圣殿不该是像瓦尔城里的城堡那样恢弘吗?”
他笑而不语,只是揉了揉我的头发。
德拉契走在最前面,第一个达到木屋。他没等我们,一脚把门踹开就施施然地进去了。同样见的多了,但博学的人就是不一样,我做不到克达尔那样处惊不变,大惊小怪地吸了一口凉气。
“我们该不会被诅咒吧。”
这话逗笑了少言寡语的克劳,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似乎是想给我一点安慰,轻柔地推上我的背跟在德拉契后面向门内走了进去。
屋子里没有点灯,但仍旧能够看清其中的陈设。一张古色古香、铺着红色绒布的桌子,旁边摆放着一把椅子,椅面上放着的是兽皮缝成的坐垫,却没有人坐在上面。
“有人吗?”我小声询问道。
德拉契伸手拦在我身前,说:“这是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我们在桌面上发现了一只锈迹斑斑的铜铃铛。
“试试吧。”克达尔建议。
德拉契从红色绒布上拿起铃铛,毫不迟疑地晃了晃,却没有任何声音出现。他看了眼铃铛,把它倒转过来向我们展示。
怪不得没有铃声,原来这个铜铃之中并没有铜舌,当然发不出声响。
一阵乌灰的浓烟从窗口飘了进来,在座椅上空盘旋了一段时间后落了下去,一张惨白的面孔在迷雾之中缓缓显现。这是一张雌雄莫辨的脸,美丽而又英气的眉眼底下是挺秀的鼻梁,一张薄唇没有一丝血气。
“欢迎各位莅临雷博斯圣殿,我是赋声,本次交易中将竭诚为各位服务。”烟雾中的人说。竟然连声音也是难辨的!
克达尔向椅子上的人欠了欠身,开门见山道:“我们是来做交易的。”
“稍等。”赋声从笼罩在身畔的雾气中拿出厚厚的一本书。从袖子里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顶端是被修建成尖刃模样的指甲,有红色的液体从指甲缝里蔓延出来,他竟然是把手指当笔用吗?
片刻后,赋声礼貌地开口:“请告诉我你们的诉求。”
德拉契挤开走到他前面的克达尔,双手撑在桌面上,浑身散发着难以忽视的压迫的气息,他和赋声的脸距离极近,恐怕只有一根手指那样宽,“我要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龙。”
“呵呵,”赋声咧开那张煞白的嘴,似乎是笑了,“很抱歉,现在你们的世界中并不存在龙这种生物。”
闻言,德拉契锋利的匕首立即抵上了赋声的脸蛋,面色阴沉得骇人,他不是在开玩笑。
“殿下!”克达尔紧张地一把拉住他的手肘,盯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德拉契这才抿着嘴收回了匕首,转而冰冷地注视着椅子上的人。
遇见这种场面,赋声不仅没有露出一点惧意,还是客气地笑,就像根本没把德拉契的威胁放在眼里一样,它从容地把账本翻到空白的一页,用指甲在上面写上“龙”这一个字,本来洁白的纸面就像被泼上颜料,立马变得五彩斑斓了。
它慢吞吞地说:“龙是没有,但制造龙的办法倒是有一个。”
听见这话,德拉契的眼睛立即亮了,他急切地问:“是什么?”
赋声翘着指头将账本上那张五彩斑斓的纸撕下来放在桌面上,向我们推了过来。我跑到桌角凑近一看,果然是一幅画,上面画着一只正在撕咬猎物的凶恶豺狼,落款是一列奇形怪状的文字。
“这张龙错图会指引你们找到召唤龙要用到的神器,”他说着在厚重的账本上翻找到另一页,撕下来与龙错图叠放在一起,“这个是召唤法阵,但它并不完整,这意味着也需要你们通过龙错图的引导将它补全。”
“等到五件神器全部找齐、召唤法阵也完备了,龙错图自然会指引去往龙冢的路,到时候它也会告诉你们该如何进行召唤。”
笼罩在德拉契眉间的阴鹜消失了个一干二净,他机警地指着龙错图上那只凶相毕露的财狼,问:“那这些究竟代表着什么?”
“上面的文字提示了地点,至于画试图表达的意思就需要你们自己参透了,我帮不上忙。”
我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这上面的是什么文字?我一个也看不懂。”
本以为会收到德拉契无情的嘲笑,可他听了我说的也陷入了沉思,看来连他也弄不明白这列弯弯扭扭的文字代表着什么意义。赋声解释说:“这是上古文字,你当然看不懂,世上能够看懂的不出五个人。”
“我们要上哪儿去找那五个人?”
“哪里用得着去找,”赋声懒洋洋地抬眼,望向我们中的某个人,“你们不是有人会吗?”
我和德拉契猛地回头,和克达尔警惕起来的眼神碰撞在一起。
“我正好从蛇族那里得来了一本古语词典。”克达尔主动解释道,肩背的肌肉不自觉地紧绷了起来,看来他对被赋声知道这件事充满了戒备。
德拉契盯着克达尔的脸看了一小会儿,小心翼翼地将桌面上的两张纸折叠起来收进贴身的衣服里。
“谢了。”他留下这么一句就要往外走。
赋声立即站了起来:“等等!”
德拉契不耐烦地回头:“什么?”
“酬劳。”赋声变了脸色,板着一张脸向我们摊开手掌。
克达尔无奈的吐出一口气,从布袋里摸出那枚夺目的珠子毕恭毕敬地放在桌面铺着的红绒布上。
赋声挑眉:“收来的债?”
“是的。蛇人神女没结清的酬劳。”
“这个恐怕还不够。”
这下不光是德拉契,连一向稳重的克达尔也没控制住冷了脸,但他语气还是那样客气:“怎么会呢?您是不是搞错了?雷博斯圣殿的规矩是收来的债可以用来做交易。”
“没错。但是你们要做的事需要拿来作交换的可远不止这么便宜,想要凭空制造出一条不受控制的龙,这是被你们的世界所禁止的。”
德拉契摸出匕首,眼眸立即泛起幽绿的光:“别跟他废话了。”
我站在桌边,注意到赋声嘴角挂上了诡异的笑,一股酥麻的感觉从脚底一直冲到脑袋顶,这可是超脱世界的雷博斯圣殿!连龙都有办法制造出来,怎么会惧怕一个德拉契?
“别!”我冲到变成炸药桶的德拉契身前,张开手臂拦住了他的去路,压着嗓子说,“这是它的地盘,打起来的话,我们根本没有胜算。”
他没看我,“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扭脸去向克达尔求助,却惊讶地发觉他也极少见地沉默了,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伸进了装有神器匣子的布袋。看来他也被冲昏了头脑,我只好向我们中唯一的好人克劳投去无助的目光,然而我忘了一件事——他是德拉契最忠实的仆人,每分每秒都准备着为他献出生命——他已经抽出了背上背着的铁剑,挡在德拉契身前做好了防御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