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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启程 ...

  •   被老板这样毫不客气地斥责,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只好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太阳已经升上了高空,所有的店铺都开了门,我却不知道去哪里打发时间才好。
      这时候一个念头浮现在我的脑海:去诗朗的房子周围转转。不仅是因为草药婆婆的那番话,我更是对那个让符纸店老板落荒而逃的诗朗念念不忘。
      虽然克达尔不让我跑太远,可是我就只是打算去瞧一眼,应该用不了太长时间。打定了主意,我立即往住处所在的平民窟跑了过去。
      按照婆婆昨晚口述的路线,我在城墙底下找到了那座带有花园的二层小楼。即使花圃中的花全部枯萎了,房子也被风雨侵袭得破烂,也依旧能想象得出六年前它们美丽繁荣的景象。
      房门紧闭着,所有的窗户也落了锁。看来现在没有人在家,诗万应该去做清理粪道的工作了,诗朗则不晓得去到哪里。粗略地扫视了一番这座破败的房子,我原本已经打算尽快折返了,却在门口低下的台阶上发现了不寻常的迹象。
      暗红色的不规则斑块分布在石头阶梯上,我凑近了看,发现这竟然是血迹,摸上去还是湿润的!这表明有人不久前受了不轻的伤,经过了这里。
      顺着血迹我来到了花园堆满枯树叶的一角,血滴就消失在树叶堆前两步远的地方。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扫开上面的枯叶,一只木头做成的腿首先出现在我的眼前,心里一跳,我手忙脚乱地把周围的叶子扫开了,诗万灰败的脸就埋藏在这底下。
      他被我从叶子里拖拽到地上,干枯的树叶被半凝的鲜血粘连在他的脖子上,我仔细一看才发现有人割开了他的脖子,手法相当残忍,枕在下面的我的手指感觉到了一层微凉的组织依旧连接在上面。
      还有极其微弱的脉搏!他没有一点血色的嘴巴开合着,我凑在上面,除了漏气的声音什么也没听见。
      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要去找诗朗回来见他父亲最后一眼吗?还是留在这位濒死老人的身边,陪他走完人生的最后一刻?
      忽然感觉到一个东西正抵在我的腰间,我垂头才看见那是诗万紧握成拳头的手,他已经没有力气将手抬起来,只能抵在那里,希望我能发现。我打开他枯槁的手,在还留有一点温热的掌心看见了一个拇指大的圆盘。
      两根粗细长短不一的针在圆盘里头转动,我把圆盘贴近耳朵,立即听见了如同心脏跳动一般的规律的“嗑嗒”声,就像故事里第一次见到怀表的诗朗那样。
      “你是想叫我把这个交给诗朗吗?”我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诗万已经来不及回应我,他抓着怀表的手已经无力地垂了下去,脑袋搭在地上,浑浊的眼睛透过我注视着一个方向。我把怀表死死抓在手里,沿着他视线未能企及的方向望了过去,发现了干枯花丛中的一个小土包,那前面立着一块风化了的石碑,上面镌刻着六个字——“亡妻珍妮之墓”。
      一种绵而涩的感觉从喉咙传来,我把怀表收进兜里,费力将诗万的遗体挪到他太太的坟墓旁边,这样他们就能够在一起了。
      一阵和风吹过,我仿佛看见了枯枝上绽放出玫瑰,妇人孩子开怀的笑声随着风渐渐飘走了。
      尽管我明白继续呆在这儿到时候德拉契指定会发飙,甚至会催动血咒惩罚我,因为我是个既不听话又不守信的人。可我都拿自己没辙,谁叫我想完成一个苦命男人生前的最后一个愿望呢?
      得守在这儿,直到把怀表交到诗朗手里才算完。我是这样打算的。就算德拉契来了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夜幕很快铺满了天空,没有等来意料之中的疼痛,我倒是先等到了归家的诗朗。
      他埋着脑袋,摇摇晃晃地,差点被玫瑰的枯枝绊倒,就像一个在酒馆里花光了积蓄的醉汉,连门在哪里都找不到。
      我走过去,拉住他的胳膊说:“有人杀了你的父亲。”
      “哦?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他挣脱我的手就要往房子里面走,我赶紧从兜里掏出怀表递到他的面前,这时候他那双微醺的眼睛才刷地睁开了,但同时变得骇人。
      “这是哪儿来的?”他死死抓住我的手,盯着我的脸不放。紧张的模样就好像我手攥着的是他的整个世界。
      “你父亲生前托我交给你的,”我被他的样子吓到了,有些语无伦次,“在那后面,他的人就在那后面。”
      从我手里抢走了怀表,他连滚带爬地冲到花园中那个坟墓旁边,无声地站在诗万冰冷的遗体旁,头发遮挡住了他的面容,我无从知道他的表情,但他的肩膀正无助地耸动,那是情感喷薄的最佳证明。
      扑通!他直直跪了下去,喉咙里发出近乎癫|狂的笑声:“哈哈哈!好啊!老天开眼,苟活了这么多年,你终于死了!”
      笑了很久,他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自言自语地呢喃:“你知道吗?其实我明白,你心里到底有多恨我,恨到想把我身上的肉一片片活生生剜下来,恨到渴望把我的头割下来悬在城门上,恨到彻夜难寐—我知道我全部都知道的,你有多么恨我。”
      “因为我杀了你最爱的女人啊!还害得你成为一个残废,这些我都心知肚明。”
      “恐怕你也早已经有所感觉,我也同样深深地憎恶着你,”他的声音像狂风中的树叶那样打着颤,“这样的恐怖的力量全部来自于你不是吗?那为什么是由我来忍受它造成的一切痛楚呢?凭什么?凭什么我是你的儿子,你有没有过问我想不想成为你的儿子。”
      紧接着是黑夜之中难捱的静默。
      “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全天下的老子都想杀了儿子,又是不是全天下的儿子也想把自己老子的脖子拧断。大概不是的,只有我们是这样,恨意维持着我们的关系和生活;只有我们是这样,醒来的时候痛苦得要命……”
      诗朗絮絮叨叨地念叨着什么,我不敢走近,听得模糊,最后只听见他极度压抑地说了句“我恨你”,之后他站了起来,就在这瞬间园子里狂风大作,猛烈的风将诗万的尸身席卷到空中,同时也将枯叶和枯萎的花枝一并绞了进去,发出巨兽呜咽一般的巨响。
      一些青灰色的湿泥断断续续从风阵的中心落了下来,正好掉在珍妮坟墓的四周。仅仅是一呼一吸之间,风停了,诗万的身体也消失了。
      我才讶异地反应过来,那些湿泥恐怕就是诗万,诗朗用了我不懂的法术操控刚才的狂风,将他分解成泥了。
      诗万的遗愿已经完成了,这样让人心生痛意的场景我没办法继续看下去,于是披着浓浓的夜色离开了。我正往和克达尔同住的住处走着,男孩沙哑的声音被晚风送了过来,“玫瑰开了我再回来看你。”他说。
      沙子里的小洞之中藏了许多虫子,白天地面被太阳炙烤得太烫了,只有到了夜晚,这些小家伙才会探头探脑地从地底下钻出来,在草丛里叽叽喳喳叫唤个不停。
      它们叫什么名字,这让我疑惑;父子之间复杂的情感,更叫我摸不着头脑。因为我从没有见过我的父亲,当然,主教大人的法典里面恐怕没有规定有“父亲”这个职位,其实“母亲”也没有,这就是我从来不管吉雅叫妈妈的原因。因此我没办法理解父子之间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见到了我的父亲 ,恐怕也想知道:他也恨着我吗?就像诗朗说的那样?
      实际上我也无暇思考太多,因为克达尔亮着灯火的房子就在眼前,等待我的也许是德拉契的怒吼或者惩罚。奇怪的是真到了必须面对的时候了,我反倒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害怕,只是感到饥肠辘辘罢了。
      我振奋了精神,推门走了进去,德拉契尖锐的目光立即刺了过来,他语气不善地问:“到哪儿去了?”
      克达尔原本背对着门口坐着,听见他的话也扭脸过来看我。
      “去诗朗家了。”
      他们的目光就像火一样,烤得我的心里有些忐忑,此刻我仿佛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唯唯诺诺地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进去屋里。
      “谁?”德拉契不知道诗朗父子的事,看来克达尔没有跟他提过。
      “是住在附近一个有些厉害的小孩。”克达尔先我一步解释道。
      但德拉契没那么好应付,他的眉头皱得很紧:“你去那做什么?不是叫你就在附近等着吗?”
      “前天贼人的事我有些在意,加上从别人那里听说他之前四处打听过诗朗一家,就——想来看一眼,结果······”
      我把在诗朗家的见闻详细地告知了德拉契和克达尔,包括诗朗拥有的极其特殊的力量,还有关于诗万之死的一些猜想。
      “虽然诗万并没有像被吞刀砍中的德拉契一样昏迷不醒,但他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通粪道工人,除了前天那个怪人,我想不出还有谁会对他下这样重的手,直接要了他的命。”
      克达尔若有所思地点头,说道:“这样的猜测并非没有道理,不仅是哈图所说的诗万父子人际关系简单这一方面,在跟贼人争斗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衣服内侧绣有和符纸店老板一样的金蟾蜍图样,很有可能是他们帮会的。但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有一个声名狼藉的人至今还活跃在杀手榜的前列,人们称他为‘掘墓人’。此人专门修习邪术,其中以饲养刀鬼最为出名,回想了前天那番场景,我觉得他是掘墓人的可能性很大。”
      “因为德拉契的影子被夺走吗?”
      克达尔先是点头,后又摇头:“不仅是这样,最让我在意的还是那个金蟾蜍图纹,这是‘银镰会’的帮会纹样,其他人没有资格穿这样的衣服。可是他还蒙着面,据我所知,银镰会这样重商的帮派是不允许遮掩面部特征的,所以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帮会之中有人雇佣了掘墓人,还提供生活上的必需品,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我激动的说:“你的意思是说,是那个跟诗朗家结怨的老板雇佣了杀手!”
      “没错。”
      这是沉默着的德拉契不耐烦地打断了我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还有精力去操心别人的事吗?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我的影子和屠龙大业!”
      他一说我才发现,在烛火的照耀下,凹凸不平的地面并没有出现德拉契的影子。更诡异的是,我的脚下竟然出现了两个人影!我影子的肩膀之上赫然长着两个人头,另一个头看影子是粗硬的短发,跟德拉契的脑袋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影子的脚边还有一块残缺的影子,就像是被城外鬣狗啃食得不成样子的人的脚掌,不出意外的话,这也是德拉契影子的残余!
      “啊!”我惊呼一声,指着脚下两个纠缠在一起的影子好半天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德拉契立刻发现了端倪,他叫我别动,自己蹲下来打量着明灭的影子。过了一会儿,他认命地叹气道:“所以中了掘墓人的刀鬼术我还活着,这下倒是能够解释了。”
      是那个时候!我忽然记起来了,掘墓人企图杀我那一刻,德拉契影子的脑袋还在我的怀里。一定就是那时候他的影子跑到我影子里藏起来了,所以才没有随着其他影子消散,德拉契才能够醒过来。
      “怪不得,我在王宫里总感觉气力不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他烦闷地嘟囔道。
      我焦急地问克达尔:“有什么办法能够把影子还回去吗?”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无奈地摊了摊手:“恐怕只有掘墓人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活到这么大,前天是我第一回亲眼见识到刀鬼之术,其他的也是从长辈们那儿听来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了。”
      “那我们就去把他捉住,让他说出归还影子的办法。”
      德拉契冷言冷语道:“掘墓人就像风中的柳絮,只要有人给钱就会替人干脏活儿,你要从哪里知道他的去路?”
      “他一定伤得不轻,”我向他解释,“再加上今天才杀了人,以他那样扭曲的性格,一定不会着急离开,得在杀戮的快|感之中养好了伤才会向下个目标点动身,我们还有机会!”
      克达尔也点头:“也许能从符纸店老板那儿得到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咵铛”!木板的断裂声突然从屋顶传来,德拉契立即摸出匕首伏低了身子作警戒状,克达尔也把手伸进了随身带着的破布袋子,很可能下一秒之前见过两回的法阵就会被召唤出来。
      一场恶战蓄势待发,然而房顶那点动静又消失了,世界又陷入了寂静,仿佛刚才上面传来的声音是我们一齐幻听出来的。
      “大约是风把朽烂的板子吹断了。”
      克达尔这样一说,我立马想到了一个人,心里有些发毛,瑟缩着脖子说:“你们说会不会是诗朗,风在他手里就像是玩具。”
      德拉契收回匕首,讥讽道:“你确实应该害怕,要不是某人优柔寡断放跑了掘墓人,他父亲也不会死,不是吗?”
      “我……”我一下子噎住了,因为德拉契说的是对的,要是当时我用匕首割断了掘墓人的脖子,诗万就不会死。不仅仅是这样,作为以杀戮取乐的变态,今后掘墓人不知道会在他那把吞刀之中囚禁多少人的影子,用自己邪恶的法术夺走多少人的自由。
      “你那种披着正义壳子的善良,至多算作伪善。”德拉契这样说。
      克达尔问:“殿下,失去了影子,你的身体还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除了容易感到疲累,没什么异常了。”
      “问题是,”德拉契威胁似的,用一种令人手脚发麻的眼神盯着我,“今后我还得分出心思保护这个蠢货。”
      克达尔笑笑:“您本来就打算带着哈图一起上路的,不是吗?”
      德拉契忽然把目光收了回去,冷冰冰道:“又不只是带他,还有其他仆从。”
      这两人的对话让我一头雾水,显然上午德拉契把我们聚在一起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商议,但我那时候正在诗朗家的花园里守在他父亲的尸身旁边,对两人究竟商量了什么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不过,第二天天还不亮,我就见到了德拉契口中提到过的“其他仆从”。
      克劳将柔顺的齐肩银发用一根银色的发带束在颈后,个子比我和德拉契都要高,但也没能超过克达尔,他穿着整洁的对襟短衫,胸前别着块金色的徽章,底下穿着深色丝绒长裤,跨坐在马背上,骑行在德拉契的身旁。
      我觉得他看起来十分眼熟,直到看清楚了那枚徽章才记起来他就是在大典上服侍在德拉契身旁的那个仆从。
      德拉契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克劳在他后面下马,细致地把马匹的缰绳拴在一起才走过来彬彬有礼地跟我们问好。
      “人到齐了。”
      德拉契的脸沐浴在早晨的第一缕阳光中,深邃的五官看上去就像是精心雕篆出来的铜像,他神采飞扬地说:“出发吧。”
      我们一行四人在晨曦中上路了,在马背上颠簸了大半天,我仍然不知道我们要到哪里去,也没人提起,只是往无垠的戈壁中行进着。期间停在巨大岩石的背阴面修整,我跑去向克劳讨水喝,从他吐露的只言片语,这才大概拼凑出个此行的目的。
      不光是那本我没看到结局的光怪陆离的小说,瓦尔城也流传着一个勇士屠龙的传说,不过好像跟我看过的那个版本有不小的出入。
      是说瓦尔城中生活着这样一位受人敬仰爱戴的王子,他文韬武略样样在行,四岁能赋诗,八岁打豺狼,待人温柔,体贴民生,已经是城民心中的下一任君王。可老国王偏偏不认可自己这个优秀的孩子,以他不够勇武这样的理由将禅位的请求搪塞了过去。
      为了得到父亲的认可,王子踏上了屠龙的征程。幸运的是这次的故事拥有一个既定的美满结局:在这年秋天,王子提着恶龙的头颅从城门回到了瓦尔城。人民夹道欢迎,纷纷将新酿的美酒倒上一杯,洒在凯旋的王子红色的斗篷上,这是平民对王室最高的肯定与赞誉。
      在人群中,王子对上了一双世界上最为纯净的双眼,他很快和这个女孩坠入了爱河。恶龙的头颅就被供奉在大殿之上,老国王终于无话可说,认同了王子的本事。次年春天,王子继位,成为了国王;同时,他也收获了甘甜的爱情,和女孩结为夫妻,并拥有了第一个公主。
      那么我们的征途跟这个美好的传说有什么关联呢?不知中了什么邪,一向冷静理智的德拉契对这个传说深信不疑,或者也可以说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将所有希望寄托在这上面,因为国王选出的继位人不是他,而是他看不起的那个软蛋大哥。
      我猜除了深不见底的失落,他心里一定还很火大,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得出他对那恩王子是有多么的不屑和鄙夷。
      让我感到疑惑的是克达尔怎么也心甘情愿地陪他做梦,正不解,善解人意的克劳告诉了我一个颠覆我所有认知的事——这个世界上是有龙存在的。
      “怎么会?”即使激动到不行,我还是竭尽全力压低了声音,可千万不能吵醒了正在休憩的德拉契。
      “虽然没人见过,可殿下和克达尔先生声称一定能找到龙,并且砍下它的头。”
      为此震惊不已,我没注意到远处的乌云正悄然接近。
      我们没能走出多远就被突如其来的暴雨逼回了休息的营地,在德拉契和克达尔的帮助下,克劳在岩石一侧搭建起来一个棚子,我们挤在里面,等待着积雨云从上空飘过。
      “看来在五天之内是不能到达圣殿了。”克达尔幽幽的声音从棚子里面传来。
      德拉契说:“晚一两天应该不成问题吧。”
      “一定要在那个时候到达,要不然进不去圣殿的入口,下一次入口开启就是一年后了。”
      “该死!”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我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出人意料的事德拉契非但没有阴阳怪气地糊弄我,反而简洁地回了句:“雷博斯圣殿。”
      “难道你们要跟它做交易?就像神女姐妹俩那样!”我一激动,猛地站了起来,直接顶翻了棚子的一角,雨水瞬间浇透了我的全身。
      克劳一把将我拉了回去,用木棍重新把防水的布支起来了棚子才大致恢复了足以遮挡风雨的模样。
      昏暗中就算看不见德拉契的面容,但我听见了他压抑的呼吸声,相信要不是克劳在我们中间挡着,他非得扎我两刀不可。
      这真不是我大惊小怪了,跟雷博斯做交易这件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要知道,伊岐神女正是死在这上面,还是克达尔亲自动的手,由德拉契和我亲眼见证了她惨烈的死状,稍有不慎就不能按照约定来兑现契约,到了那时候,我们恐怕连小命都要交代在那儿!
      “别担心,”克达尔安抚道,“我们已经拥有了交易的本钱,用不着把自己珍视的东西交给圣殿。”
      “是什么?”我迫不及待地问。
      幽暗的光线下,雨水被风吹进棚子里来,一个发着微光的珠子从布袋子里被克达尔拿了出来。珠子呈现琥珀色,有一缕白色的光在其中流转,看上去瑰丽极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珠子上,只听克达尔说:“这是伊岐的眼睛,也是用来交换愿望的筹码。”
      闻言我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克达尔手上那个美丽的珠子竟然是神女的眼睛?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可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是我们之中最让人信赖的克达尔,他的口吻是如此的平和而坚定,我终于相信他们是来真的了——我们真的要找到一条龙,并且砍下它的脑袋。
      雨在后半夜停了,德拉契毫不留情地叫醒了所有人,让我们跨上湿漉漉的马背继续西行。我们得在克达尔说的那个时间到达圣殿的入口。
      第二天下午环绕着我们的风景逐渐变了,一望无际的戈壁被稀疏的绿色草地所替代,我被路边的景色吸引,缰绳也忘了拉紧,不出一会儿就被德拉契他们甩出老远的距离。我的屁|股早已经被马鞍摩得生疼,汗水刺激着嫩肉,着真是叫人难以忍耐。但要时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被丢下,恐怕也是死路一条,我只好咬着牙往马肚子上踹了一脚,赶紧跟上他们。
      还没撵上,我倒先在路边发现了燃烧过的木头,这是有人生火做饭或者取暖的痕迹,旁边的地面上还有几个胳膊粗细的洞,和昨晚用木棒支棚子在地上留下的印记很相似。
      追上了跑在最后面的克达尔,我顺嘴提到:“我们前面也许还有另一队人马。”
      “是的,”他半眯着眼看向远方,“而且他们恐怕不是我们的朋友。”
      德拉契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你发现什么了?”
      “我们来的路上下了雨,在草地和荒漠的交界处留下了一些牲畜的蹄印,看上去是金斑骆驼的。从瓦尔城向西走,荒漠沙漠的路程非常短,骆驼的用处并不大,所以我们选择了适应更广地形的草原马;而且他们运载了相当重的东西,蹄印非常深,这也许是用骆驼的一个原因,但重点就在这里,有一头骆驼脚上戴着的铜制护蹄恰好陷进湿泥里了。”
      克达尔手里拿着一个凝固着泥土的不规则铜环,上面隐约刻着什么字。
      “这是银镰会运送货物用的骆驼,也就是说,我们的前面是他们的商队。”
      我很快反应过来:“掘墓人有可能就混在里面!”
      “你怕什么?”德拉契不满的声音传来,他屁|股底下的马在嘶鸣一声之后带着他奔走了。
      “我们还是当心一些,毕竟我们人数可不占优势。”克达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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