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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决颜 ...

  •   华香堂内,浓郁的百濯香味肆意弥漫。
      一名女子坐于垂纱之后,抬首轻笑,展颜之中目光柔和,唯伴日光勾勒出天际。浅紫的衣裙正合腰身,古朴典雅。赤红的腰绸松垮不堪,但又略微散漫,令人毫无生厌之心。发簪上嵌琉璃火珠,高贵炙热。金带绞于发上,长发乌黑秀丽,散于腰际。一只发钗缀于发间,碧苍色的水滴形水珠静谧透明,称上她的面容,径自娟雅。手腕上降紫的手链伴着光芒,映着女子面上的笑容,越发温暖起来。
      一名唤作桐华的侍女走进室内,手中端着一盘发簪,笑道:“公主想戴哪只迎殿下回来?”
      秦浅微微勾起一个笑容,眼角上扬成一个细微的弧度。
      “若神君能归来,再待我选择也是极好。”嘴角微扬,浅浅嫣红的胭脂,如犹带露水的蔷薇。
      桐华放下了手中的一排发钗,抬眼道:“若神君回来,看见公主如此待他,定会高兴。”
      秦浅的身子狠狠一僵,咬紧了嘴唇道:“我如此真心待他,他又岂会不知?不过看他是否愿意罢了。”
      桐华怔了怔,遂敛眉笑道:“神君岂会看得上别人,若是公主将一番心意都诉于他,他定会全心全意对公主的。”
      此言一出,清脆的撞击声猛地响起,在空气中格外突兀。
      一只发簪坠于地板,秦浅指节发青,有些颤抖,眼中的希冀有些浅淡:“你真的不知……”
      桐华的身子僵在了半空,嘴边的答案还未说出口就吞回了。
      “神君他……或许早就选择好了。”秦浅嚅嗫着,双手的指节印上了轻痕,腕上的筋络有些突出。桐华猛的一惊,拾起了地上的发簪,为秦浅又插上了。
      绿松石的古朴透着一种气质,自上而下的由衷露着一股子平静的气息。秦浅的气息也渐渐平复了下来,只掌中那深深浅浅的指痕望着触目惊心。
      “不管如何,我都不会放弃。”秦浅舒了一口气,将手指慢慢放在了木桌上。是的,哪怕你眼里从来都没有过我。
      木桌的角落里,成沓的信纸一封一封被细心折起,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出。
      决颜庄内。
      夏亦夕低下头,眼中的神色淡淡。“为什么?”沫江有些不解,蹙着的双眉竟是无了半分柔色。
      “不说了好吗?”夏亦夕抬起头,浅棕的双瞳认真地盛满倔强。
      “好。”沫江点点头,紧了紧握在亦夕长袖上的手道:“不说了。”
      她无言地低下头,深沉的瞳孔正如映着漫天的花火。墨黑的长发遮住了半边侧颜,睫毛颤动着,慢慢抬首,只剩一片漆黑。
      “沫江,”夏亦夕开口,手指抬起后又缓缓落下,绞住了他的长袖。“陪陪我,好吗?”细如蚊蝇的声音,带着些委屈,更是附上了一层别样的恳求。沫江的心猛地一紧,揪的生疼。在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了想要保护的人,至少是现在。眼前的她是那样的柔软娇弱,不堪一击。她的沉默决绝是那样的深刻,让他一阵的悸动,恰似前世留下的。
      又是一阵闷痛,直往心口里钻,一刀一刀剜着,一滴血都不剩了。沫江用手按住心口,暗暗使着力,白皙的手腕青筋迸起,一片苍白。
      察觉到身旁那人颤抖得厉害,夏亦夕猛地抬起头,眼中尽是关切。当眼睛触到那人发白的嘴唇,夏亦夕猛的一惊,情急之下,将手覆在了沫江胸口处,握住了他指节分明的手。沫江将手蜷成拳头,有些泛凉。
      但不知为何,在夏亦夕握住他的手的那一瞬,他觉得时间忽然凝固了,心跳骤停了,眼中,也惟剩她一人。
      胸口的疼痛逐渐消散,他松开了蜷着的手。
      双眼温柔缱绻,一开始的淡泊少了些许,眉目清浅,容颜俊雅。夏亦夕忽的生出了,如此的生活倒也不赖的想法。
      沫江展颜,用两手轻轻裹住了夏亦夕的手,唇边似笑非笑。
      “亦夕,谢谢你。还有……我有时间定当陪着你,好吗?”
      夏亦夕笑了,只当他不曾看见,他叫她时,她躲开了他的目光。
      “好。”她勾起一抹微笑,目光潋滟澄澈。掌心的柔嫩处柔和温软,略带丝丝暖意。
      那样微扬的眼角,淡漠倨傲,就像是千万年来刻在心尖上,从没淡过;如此幽黑的双眸,悠远深遂,就似是万千年来烙在脑海中,未曾散去。
      “既然你这么无聊,我就带你出去走走吧。”沫江看着夏亦夕有些郁郁寡欢的眼神,终是微微一笑。
      “好。”夏亦夕绽出了笑意,天真烂漫,骨子里透着不亚于孩童的纯真气息,让人不禁有些爱怜。
      她翻身下床,却因动作太猛,在站起来的那一刻,眼前黑了一下,差点跌在了地上。
      “小心!”沫江一步上前,托住了她的腰。
      眼前还是乌黑一片,夏亦夕听见了一个略微关切的声音。
      “看看你,都说了动作要慢些,你身子还很弱。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吧?你要是哪天摔着,磕着了,该怎么办?”
      淡淡的语气,有掩不住的责备,却让夏亦夕心中一股股暖和劲。
      “好些了?”沫江小心地拍了拍夏亦夕的肩头,很是担忧。
      眼前的乌黑逐渐散去,夏亦夕稍一低头,却突然怔住了。
      “沫江?你……”
      昏黄的阳光透过纱窗,斜斜的射在了她的裙身上。素红的衣裙华贵,金色的锦丝缠在腰身上,凤鸣般的形案端庄大气,一派秀丽。衣袂蹁跹,袖口绞丝,锦花垂下,纯金的边条着实引人注目。
      可之前那条玄色的衣裙……不会是沫江……
      她猛地抬头,看见了沫江深邃的眼眸。“我的衣裙呢?”沫江凝视着她,半晌才笑道:“别想多了,我看你的衣裙着实有些脏了,恰巧也认识乡下一妇人,便让她替你换了。你的衣服我替你洗了,在外面。”
      夏亦夕望着他漆黑的眸子,点了点头。
      红色的下裙阔摆,笼着一层红纱。金凤蜿蜒至裙尾,繁盛金碧。眼角弯弯,夏亦夕笑着把手拧在了一起,极为认真道:“沫江,谢谢你。”
      沫江浅浅颔首,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只一刻便占满了整一片眼底。
      木门被推开了,一大片阳光射了进来,只在木板上投下了两个浅浅的影。
      “走吧,怎么还愣着呢?”沫江行至门边,回首,阳光打在他的侧颜上,笑容一如春风和煦。
      恍恍惚惚,夏亦夕一出神,觉着若沫江抛开了骨子里的淡薄,倒也是一桩美事。
      “嗯。”她抬头,神色却早已恢复成往常的模样,不露一点痕迹。
      但遗憾,是抬头之后,再也看不到那种和煦,沫江眉间的那抹和煦。
      “想什么呢?”沫江抬起双手,交叉抵在下颚。乌云遮住了阳光,好似挡住了一片光芒。只顺着望去,他的脸上模糊不清,被阴影遮了大半。
      “没有。”夏亦夕迅速回过神,浅浅的笑很清澈,很温软。
      她踏步向前,脚上的木屐正如与她作对一般,斜去了一边。
      她已走到门边,猛地一倒,被一只手扶住了腰。
      “又是这样?”沫江拧眉,一副气不过的神色。
      夏亦夕试探着动了动,下一秒又疼得缩了回来,沉寂的眼中有些不安。
      “怎么了?”沫江露出关切的神色,眉上挑,加紧了手上的力度。
      “扭到脚了……”夏亦夕疼得的脖颈一缩一缩的,脸色有些发白。
      “扭到脚?”沫江轻叹一声,把夏亦夕又搀回了床上。
      “你看看吧,好不容易下了床,又扭了脚。”沫江开始数落起她来,但看见一双可怜兮兮的浅色大眼,又猛地刹住了。
      “就不能温柔点吗?”夏亦夕小声嘀咕着,被一旁那人听了个一干二净。
      “温柔?我已经够温柔了吧?”沫江敛下眉,望着夏亦夕。
      她瞥了一眼沫江,又收回了目光。
      沫江瞳中有掩不住的笑意:“都这样了,还嫌我凶。非得让我跟个小姑娘一样了?到那时,又难保你会怎么说。”
      浅浅的眸中映出的身影俊朗,但偏偏洗不去他一身的森寒气息,哪怕他的唇角上扬到极致,也依旧淡漠如故。
      “好了,现在脚也扭了,身子也没好,满意了吧?没人给你捣乱了。”夏亦夕撇着嘴,一脸的不乐意,淡淡地翻下身。
      沫江眯了眯眼,虽说确实是没有故意沉着脸,但整个人都变得阴冷阴冷的。棱角分明的脸上似是俊逸,但当真令人不大敢接近。
      如果说之前的他仅仅是淡泊冷冽的话,现在的他则浑身散发着寒气。
      “捣乱?我倒是宁愿你好好的捣乱,也别给我扭了脚。”
      夏亦夕抿住唇,小心翼翼的盯着他,强自压下眼底的笑意。
      也真是的,翻脸比翻书还快……
      看着眼前的女人一副被惊吓到了的样子,他的脸顿时就软了下来,轻咳了两声,起身离开了卧室。
      屋外,
      桃花嫣红,正如云霞布满苍穹;流水澹澹,恰似银河悬于云天。桃树摇曳,红色的花瓣漫天飞舞,带得缕缕香气。
      沫江静静地看着,眸中嫣红一片。这般的场景,竟似是见到过一般,蕴藏在记忆深处的,不敢忘却……刻骨铭心。
      桃林深处,银色的古袍随风扬展,勾勒出弧度。
      繁花坠摆,高贵儒雅。
      原来,就只看他一眼……唇边的似笑非笑,眼中盛满的温柔。
      无他,只是眼中尽为他。
      沫江回头,依旧是那样的容颜,可眼中的淡泊却少了几许。
      “白颜?”
      这个名字,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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