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AA]》闻鸠

1、关系危机

　　何宴最近有点烦。

　　他是个Alpha。他同桌也是个Alpha。

　　同桌可能还有点毛病，没事闲的放信息素玩，前后左右除了Alpha就是Beta，这人估计是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

　　何宴在味道淡的只有他和同桌本人能闻到的白兰地信息素里看着白竺，不知第几次在心里骂他狗。

　　他不信邪的转头问身后的沈雨苍:“你真的闻不到？”

　　沈雨苍也很无奈，“你到底闻到啥了啊宴哥，这问题你已经问了我三次了。”

　　何宴摆了摆手，不太甘心的又转回去了。

　　何宴总想找个盟友一起讨伐白竺，但无论和谁说都能收获一双迷茫的眼神，所以他只能孤军奋战，质问白竺还不承认。在第n次起义被镇压后，何宴大彻大悟。

　　好男不跟狗斗。

　　白竺把篮球放地上，然后直接拧开何宴的矿泉水瓶盖灌了好几口。

　　何宴: “……？”

　　“哎你瓶子就在那摆着就非得喝我的？”何宴觉得白竺的不要脸程度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白竺拎着他灌完了就剩个底的水瓶，没什么诚意的道歉:“抱歉啊，长得都一样就随便拿了一瓶。”

　　他往前走一步坐到位置上，修长的胳膊蒸腾着运动过后的热气和淡淡果酒香，伸到何宴面前把瓶子放到桌子上，懒懒散散地说:“来，还给你。”何宴瞪着瓶底的那点水再一次辱骂白竺。

　　篮球被白竺往前走的时候踢了一下，骨碌碌滚到了何宴椅子旁边。

　　何宴还在一脸不爽的挪椅子，正努力想远离这个危险分子。看着白竺篮球滚过来，因为Alpha信息素引起生理不适的身体比脑子动的还快，借着滚动的惯性助了它一脚之力——篮球猛的撞上墙又弹回来，力道之大宛如梅西附体。

　　踢完回过神来的何宴:“……”

　　刚想让何宴帮他骨碌回来的白竺:“……”

　　白竺扯了扯嘴角，闭上嘴欲言又止，瞥了一眼暗自快乐的何宴，把吐槽咽了回去。

　　何宴一边忍着笑看白竺绕大半个班一路上道着歉把球捡回来，一边奇怪这神经病刚才居然没跟他打起来。白竺捡完球回来一直安分到老师进来上课，何宴心不在焉的听着语文老师朗读文言文，在慷慨激昂的“师道之不传也久矣！”中觉得白竺肯定没憋什么好事。

　　要不是中午何宴又一次迟到，从学校墙上翻下来差点栽进白竺怀里，一抬头看见年级组长就站在离他五米远的墙根下核善的望着他，他还真以为白竺忘了踢篮球的事。

　　哦豁，敢情您这一上午攒大招呢。

　　半个小时后，何宴从教室办公室精神恍惚的出来，他前同桌兼好兄弟段辰对他表示了真诚的慰问。何宴和他执手相看泪眼:“辰儿啊，你说白竺他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就不干人事啊…”

　　段辰是个Beta，脾气好学习好，当时被全班推举为班长，可惜这位班长没能把何宴从倒数拉回来，所以老师毅然决然的换了方法，这个方法叫白竺。

　　“咱不理他就行，在他旁边熏陶熏陶说不定能把成绩提高点。”段辰为何宴的成绩操碎了心。何宴心说再熏陶我该醉了，白竺人家学习估计靠的是信息素吧。

　　回到教室，何宴刚坐下就看见白竺靠在椅背上冲他露出一个迷倒半个年级少男少女的微笑。他顶着张麻木的帅脸，还了白竺一个惊天大白眼。

　　果然人不可貌相，古人诚不欺我。

　　白眼还没翻完，就看见白竺扔了本什么在他桌子上，何宴低头一看，绿色封面上清清楚楚地印着几个大号白字:高中新课标英语词汇。

　　何宴:“……”

　　可能是阳光反射太强烈了吧，映的何宴的脸色也跟单词书一样绿汪汪的。

　　在何宴一脸见鬼的眼神注视下，白竺支着下巴，说着不是人的话:"先背三十个，明天考你。"

　　对不起，没戴眼镜，我没听清。

　　何宴闻着不仅不能安神还起反作用的白兰地味的熏香，觉得自己和白竺今天肯定得死一个。

　　“别这么瞪我，老李说你归我了。”白竺顿了一下，接着说:“所以我要是不帮你把成绩提上来，咱俩得一块儿去办公室喝茶。”

　　老李是他们班主任，一个中年男子天天被他们一群小兔崽子气的更年期提前，并且十分负责任，事到如今还在为何宴的学习发愁，而且有越挫越勇之势。不知道是不是中年人老师的通病，教育学生采取口舌战术，唠唠叨叨能说两多个小时，因此没人想感受颅内高压。

　　何宴被绝望包围，以至于他没有发现白竺话里的歧义。窗外时不时有女生结伴经过，装作不经意看一眼他俩，何宴抓着单词书机械的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往外蹦，没注意到窗外的视线。白竺看着他背单词，眼皮一撩就对上了那些女生，她们被发现也不尴尬，笑着闹着走了。

　　何宴觉得周围的信息素存在感骤然变强，还带着压迫意味。

　　本来这一天就处处不顺，他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把书扔桌子上，站起来拽着白竺衣服就往卫生间走。

　　白竺被他突然爆发的力气拽的踉跄一下，有些诧异的挑起眉梢，却也没反抗，顺着何宴的力道被推进了一个隔间。

　　快上课了，现在卫生间里没什么人，白竺后背撞到墙，何宴关上门，信息素再也压不住，冒着气泡的汽水与白兰地相融，白竺眯了下眼睛，显然也不是很好受。

　　“我就问问你到底想干什么。”何宴稍微冷静下来，白竺的信息素味道与他的汽水味混合变淡了，“咱俩同桌刚一个礼拜，看我不顺眼就直说，找老师换座位一了百了。”

　　白竺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有些不解。

　　他比何宴还高了几厘米，稍微垂下眼睛看他的时候有种近乎深情的错觉。何宴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猪会飞了白竺都不可能跟深情沾边。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总觉得我针对你，对于信息素的问题，难道不是你太敏感了么？”白竺倚着墙，有些无奈。

　　刚刚那一丝困惑像流星划过，转眼消失不见。

　　何宴木着脸听他瞎扯，两个Alpha的信息素在一个小小的隔间里相互侵略碰撞，眼看就要爆发血案的时候——上课铃响了。

　　两人表情一僵，何宴以最快速度打开门冲了出去，白竺紧随其后，两人赶紧赶慢在老师进班之前从后门溜进去。

　　何宴坐在座位上喘气，又闻着了白兰地味，他都懒的骂白竺了。自己指定也有点毛病，跟傻.逼较什么劲。

　　最后一节班会课，老李在讲台上恨铁不成钢:“看看你们一天天的学习状态!都快高三了还这么不紧不慢，等临考前再努力吗？看看你们上次月考…”

　　每次班会都翻来覆去那几段话，何宴听的该会背了，撑着脑袋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马上就要点到桌子上的时候，老李声调突然高了几个度:“尤其是你，何宴!看看你那成绩，还能睡的着？”何宴被这一嗓子直接吓清醒了，头猛的抬起来，身板坐的笔直，仿佛刚才困得脑袋要磕桌子上的人不是他。白竺的视线从何宴移到还在喷吐沫星子的老李身上，放下刚才抬起来想托住何宴脑袋的手，攥了一下。

　　班会到了尾声，老李数落完了这一班人，刚想起来有个消息还没通知，喘口气喝几口水又说:“咱们期末考完去军训，班长统计一下大家身高体重和衣服型号，待会送我办公室。”说完就扭头踩着下课铃出了教室。

　　段辰嚎不过一群嗷嗷鬼叫的人，只能挨个桌子问，何宴在老李出去的一瞬间就趴回了桌子上，他对军训倒是没什么感想，只要不上课干嘛都行。

　　“186，69。”听见旁边人蹦出来俩数，何宴撇撇嘴，心想长那么高干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他才没有在酸呢。

　　虽然白竺头脑不简单四肢也修长的很，一身匀称的肌肉显得身材挺拔，蕴藏着少年人的蓬勃朝气与爆发力，跟白竺懒散的气质相当不搭。

　　段辰边感叹边记数据，记完就往下一桌走。何宴用余光悄咪咪打量白竺，看见段辰只记了他就走了，没过脑子:“哎辰儿，你咋不问我啊？”

　　段辰莫名其妙:“你前两天吃饭的时候刚跟我炫耀完你今年长高了五厘米，吃完还说自己又胖了，把身高体重全抖露出来了。”

　　何宴:“……”

　　“以我这速度，万一这两天又长了呢…”何宴跟段辰贫完一转头，看见白竺还保持着面朝段辰的方向，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放学回到家时已经临近九点，何宴刚把书包放下就听见手机响了一声，他掏出单词书，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微信联系人图标上有个红标“1”。

　　有人加他微信？

　　申请加他好友的微信名是个黑色小花，谁啊这是，还是通过班级群添加的。何宴点了同意，发过去个问号。过了一会，那边“对方正在输入…”反反复复出现了好几遍，看的何宴都替他着急。就当他要把手机撂一边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何宴低头一看，对方发来一句“明天考你单词。”

　　不是？就这？？且不说这语气这内容一看就是白某，就这么六个字一个标点符号需要斟酌十分钟？

　　何宴气了个仰倒，不想跟傻.逼说话，回了个死亡微笑就把手机扔一边。

　　然后拿起了单词书。

　　开玩笑，老李的谈话岂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背了大概有一个世纪吧，夏天的天早黑透了，星子清晰可见，但何宴发现自己刚会背二十几个。

　　何宴把书也扔一边，心想要不就这样吧，成绩上不来还能看白竺挨骂，这么想想还有点爽…但是自己估计只会更惨，那他俩岂不是互相看笑话。白竺能看的还比他多。

　　啧。

　　“啊烦死了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competence 能力草这怎么背啊 unfortunately 不幸地 unfortun…”何宴皱着脸吐槽背单词两不误，当然效率不是很高就是了。

　　何宴妈妈不知道她儿子今天受了什么刺激，回来居然开始背单词，一边背一边自言自语，全然没看到她一个大活人站在他后面。林秀婉女士端着果盘，不知道要不要打扰何宴，正独自凌乱。

　　何宴又叨叨完一通，往椅子上一靠，刚把书举起来就看见了他妈纠结又迷惑的脸。

　　何宴:“……”

　　“妈你干嘛呢？”何宴吓了一跳，坐起来转过身问林秀婉。

　　林秀婉被他叫回魂了，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把果盘搁桌子上，“没事，给你送点水果。那个…儿子啊，没人欺负你吧？”

　　何宴一脑袋小问号，然后忽然就悟了林女士的意思。“没有，妈你想什么呢。”他哭笑不得“我一个Alpha能被谁欺负。是不是看我主动学习有点不可思议，其实我自己也这么觉得。”何宴又转回去面对白竺给他的单词书，“但是我要是这次考试再不进步的话，老李估计能让我在主席台上念检讨。”

　　刚才思维偏到怀疑儿子是不是被夺舍了的林女士这才放心，“啊那行，多跟老师同学请教请教学习方法，慢慢来，想学就是好事。待会下来吃饭啊，妈妈去给你煲汤!”林秀婉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就差跳着舞出门了。

　　这么高兴吗？

　　但他也是真挺不喜欢学习的，因为小升初暑假的时候一家人出去滑雪，林秀婉是Omega，滑了会儿就累了，在旁边的帐篷坐下看他们滑。他爹一个没站稳就连带着他一起呲溜出去了，然后还摔了一跤。他爹倒是没什么事，骨碌两圈就停下来了，但是没拽住他。小小的何宴控制不住自己下滑的趋势，直接顺着斜坡飞速往下滚，撞到滑雪道旁的围栏，"啪叽"给自己撞晕了。

　　这给他爸妈吓得，赶紧拨120送医院，经过检查说是中度脑震荡，可能会导致记忆力下降或短暂失忆。

　　所以他现在的记忆力一直不是很好，别人背两遍能背会的东西何宴要翻来覆去看六七遍才能勉强记住。这是脑震荡的后遗症，没什么好方法，只能慢慢养。

　　更小时候的事情也一些记不清，林秀婉会搬出原来的那种老相册，指着里面的照片一张张给他讲，比如他小时候的小伙伴啦，幼儿园得过的小奖状小红花啦，之类小事，她都如数家珍，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帮何宴回忆。

　　有时候何宴觉得他听的不是自己小时候的故事，而是照片背后深沉的母爱。

　　记忆力差对学习影响巨大，初中时何宴也试着努力过，比旁人多付出数倍的时间和精力，才换回最后中考一个中上游的成绩。

　　初中还能靠努力应付过来，到了高中就真的无所适从，两三页长的文言文、几十个数学物理公式、政治历史整段需要背诵的知识点…这些快要把何宴压垮。高一艰难挣扎了一年后，高二他就开始放弃了，一遍遍记忆别人早就学会的东西让他觉得自己很没用。高中的课一步跟不上就步步跟不上，导致何宴现在的成绩惨不忍睹。

　　林秀婉也没有强迫过他学习，她知道何宴肯定比她还难受，看着何宴在迷茫中摸爬滚打逐渐失去希望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她也和何修笪背着何宴哭过不少回，但现在总归又有了希望不是吗？

　　林秀婉一边煲汤一边给何修笪打电话，何修笪是何宴的爸爸，当时出了事之后很自责，还好林秀婉和他一起自责，然后两人从挑自己毛病到挑对方毛病，吵完一架之后和好如初，专心致志陪何宴养病。

　　何修笪听到这个消息无异于久旱逢甘霖，差点就不顾董事长的形象直接站起来把椅子撞倒。虽说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但看何宴从生理疾病转到心理疾病，他的心里就好像总有个结。无论是不是主动要学习，不抗拒就是好事。

　　何宴不知道他被白竺强迫背单词的事情把他亲爱的爸妈高兴成啥样，他还在和三十个单词较劲，觉得自己果然不太适合学习。

　　但林秀婉刚才喜出望外的表情让他忽然又燃起想要再试试的念头。

　　不论结果，反正都创造过一次奇迹了，再来一次也没什么。

　　喝完林秀婉煲的鸡汤，临近十一点，何宴才把单词背完，想着要好好学习得先从作业开始，尽力而为就行。但翻了半天书包他才想起来自己高一之后从来没记过作业。

　　何宴:“……”

　　他薄弱的意志力差点就动摇了，防止自己好不容易立下的目标还没开始实行就被扼杀，他打开手机打算找段辰要作业。

　　刚点开微信，上百条消息蜂拥而入，占据第一页的都是找他开黑的兄弟或者游戏群。何宴无语的往下滑了几下，还没找着段辰的微信栏，就看到一条消息混在其他“上号啊宴哥”中显得格格不入。

　　白狗:[图片]

　　何宴手指停顿了一下，白竺还给他发消息来着？刚才背单词为了不受打扰，他把手机静音扔一边，谁的消息都没看见。

　　点进去一看，是一张写的密密麻麻的纸，他把图片点开，刚看了两眼就感觉自己有点窒息。

　　那是一张记作业纸，又刷新了何宴对高二作业的印象。

　　是他天真了。

　　何宴一脸复杂的给白竺回了个谢谢，然后把他带回来的仅仅两本作业找出来摊在桌子上，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翻开他从来没写过一笔的数学五三。

　　然后，何宴漏气了。

　　他现在的表情和看手机的地铁老人有的一拼，明明都是汉字和数字，但拆开来看他都认识，怎么组合在一起就看不懂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