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闪烁的夏天》闪电羊

3、第 3 章

　　静怡村里，主路是柏油路，小岔路，是砖石路。
　　部分砖石不稳，踩上去会发出与沙土摩擦的咯吱声。

　　俞一依跟在林恒身边，偶尔遇见不稳的砖石，她会停下来，把砖石踩下去确定平稳了，再小跑几步跟上去。

　　“你多大？我00年的，你呢？”
　　“姜词喊我舅舅周河哥，你喊我舅舅叔叔，别人呢？怎么称呼我舅舅？”
　　“对了，你写错我名字的事还没说法呢，我们还有多远到？你冷不冷？”

　　林恒始终没搭腔，任由她像只小猫似的，喵喵叫个没完，还是只话唠小猫。
　　过了会儿，他停在一处蓝屋顶的房子前，放下行李，敲门。

　　“到啦？”俞一依后退两步，打量房子全貌。
　　与村中其他房子差不多，白墙，黑底，赭石大门，只有屋顶的颜色不同，这一块区域，屋顶都是蓝色的。

　　“你……”等待开门期间，林恒难得主动说话，他稍侧脸，黑眸流转，视线落在俞一依脸上，“跟你爸挺像的。”
　　俞一依扑哧一声笑了：“你是想说我俩话多吧。”
　　林恒眨了下眼，收回视线，没回话，也没否认。

　　赭石大门打开，露出一张文质彬彬的脸，这张脸与俞一依记忆中的照片重叠，除了褪去青涩，更加成熟，其他没变化，甚至发型都一样。

　　周河推推无框眼镜，语气温和，大门全部打开：“小恒和一依吧，快进来。”

　　“舅舅，我是俞一依。”俞一依迈步进门，院子灯亮起来，院内不大，铺满青灰地砖，右手边有处枣红小凉亭，里面石凳石桌，能供两人享用。

　　凉亭边有口矮缸，俞一依边说话边过去看，猜测里面有两条锦鲤。
　　矮缸里确实有鱼，乍一看颜色鲜亮养得真好，再一看，假的，尾巴摆动极其僵硬。

　　俞一依：“我妈说，您在我小时候还抱过我……这怎么是假鱼啊？”
　　周河关上大门说：“活鱼都养没了，买一次还要去镇里，麻烦，小恒帮我弄了两条假的，我觉得挺好看，就一直养着。”
　　“哦。”俞一依抬眼，对上林恒视线，竖起大拇指，“品味好不错，以假乱真。”

　　林恒站在屋门口，没有因为称赞产生任何情绪波动。
　　他抬手推开屋门，不紧不慢地说：“降温了。”

　　周河闻言，脱下外套给俞一依披上：“对，这里不比城里，降温快，进屋说。”

　　对比院子的简单整洁，屋内有点小乱，能看出是个单身男人住的房间。
　　椅背、沙发、衣架上各种衣服，一年四季都有。

　　除了衣服，屋里到处都能看到水果，单个的苹果，梨，还有桃子，以及一些叫不出名的器具。
　　俞一依知道舅舅是搞研究的，具体怎么个研究法，她不清楚。

　　林恒看样子经常来，经车熟路地在一堆器具中捞出把小凳子递给俞一依。
　　“先坐，”周河从衣架上取下另一件外套穿上，“饿不饿？”

　　这屋子压根没落脚地，要说多乱不至于，就是那些器具让人不敢碰，俞一依拎着小凳子，一时不知所措。
　　她正琢磨自己应该坐哪时，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坏了！”她忙将小凳子塞回刚才的位置，语气急，“我爸不见了。”

　　周河先是愣了下，随后爆发出大笑。
　　连一路冷着脸的林恒，黑眸中也漾起几分笑意。

　　“笑什么？”她拉紧外套要出门，走几步又反应过来，“舅舅，你是不是见到我爸了？”
　　“在屋里睡觉呢。”周河抹掉眼角笑出的泪说，指向里屋，“二十分钟前就到了，说腿疼还累，躺屋里就睡着了。”

　　顺着周河指的方向，俞一依推开里屋的门。
　　没想到屋子隔音不错，门一开，震天响的呼噜声立刻让她认出床上模糊的人影是她亲爸。

　　“车还在山下呢。”俞一依轻手关上门，“没事吧？”
　　“没事。”周河摆摆手，“这地方，十年都不一定有人经过。”
　　松了口气，俞一依说：“我妈说，让我劝你回怀枫市，你回去不？”

　　眼看着两人要开始聊家里的事，林恒轻咳了声。
　　周河闻声会意。

　　“哦，对了，镜片呢？”他对俞一依伸出手。
　　“镜片？什么镜片，眼镜片吗？”俞一依满眼疑惑，“你眼镜怎么了？度数不够？”
　　周河跟林恒对视一眼，周河手掌在空中画出半个圆：“凸透镜，你爸妈没跟你说吗？”
　　“没，”俞一依摇头，“完全没听说这事。”
　　“有没有可能在你行李箱里？”周河指向门口行李箱。
　　“没有，那是我自己收拾的，里面都是我的东西。”俞一依再次摇头，“要不，问问我爸，可能在车里吧？”
　　周河有些尴尬地看了眼林恒，叹口气说：“没有，问过了，你爸以为在你行李箱里。”

　　“我先回了。”林恒转身开门，弯腰出去。
　　院子灯灭了，紧接着传来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俞一依指了指外面，小声问：“给他的？”
　　周河轻蹙眉，点点头：“嗯，不然人家干嘛走那么远山路接你，还帮忙拎行李？我跟小恒说好的。”

　　“这怎么办？”俞一依挠挠脑袋，现在回去取也不现实。
　　“我去给他道歉。”说话间，她放倒行李箱，从里面掏出好些零食。
　　抱起大堆零食，她问：“哪个是林恒家？屋顶什么颜色？”
　　周河左右看看，拿个口袋给俞一依：“没颜色。”
　　“没颜色。”俞一依刚想问哪有没颜色的，脑海里闪过刚进村子时，有个老旧房子。
　　“村口那个吗？”她问。
　　“是。”零食都装好，周河长长叹气，“林恒想要凸透镜很久了，这些东西，实在是抵不过，哎……我跟你一起去吧。”
　　“别，这不是你的错。”俞一依紧紧外套，“我自己去，我会跟他好好说的。”

　　——

　　林恒刚到家，洗了把脸，听见有敲门声。
　　他以为是哪个小孩的恶作剧，没管。

　　走到里屋时，敲门声又响起，同时伴随熟悉的猫叫声。
　　“林恒，是我，俞一依。”

　　沉了口气，林恒随手从晾衣绳扯间衣服套上。
　　门开，外面俞一依双手拎口袋，乌黑的大眼睛里浮满歉意，两只小手向上提了提，露出里面花花绿绿的零食。

　　林恒视线越过她，轻蹙眉：“你自己？”
　　俞一依点头，瓮声回：“嗯，我是来道歉的。”

　　见他眉头蹙紧，俞一依忙说：“凸透镜一定给你，只是麻烦你再等等，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可以吗？”
　　林恒迈步出来，关上门说：“送你回去。”

　　“你别生气。”俞一依躲开，继续道歉，“这事不怪我舅舅，是我爸妈给忘了，对不起，他们不是故意的，我爸明天回去就要出差，等他再来接我的时候，一定给你带过来，双倍，可以吗？”

　　林恒本不想说话，可对上俞一依那双眼，沉默片刻，还是开了口：“我没生气，也不着急，先回去。”
　　“我不信。”她再次躲开林恒，“你都皱眉了。”

　　撇开视线，林恒说：“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为什么？”俞一依放松肩颈，稍稍凑近他点。

　　他站在门口，双手抄兜，月光穿过屋子边的老树，划过他下垂的长睫，落在他滚动的喉结和锁骨处。
　　“俞一依，”他抬起眼，语调似湖水般沉缓，隐隐地似乎叹了口气，“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