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印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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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顾屿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李锦泽妈妈，车祸，死了。”林婺低声重复。
顾屿见林婺心情低落，便不再追问，这顿饭吃得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
林婺肉眼可见地释放了一整天的低气压，吓得叶岚都没敢和他插科打诨。
果然，晚自习时，林婺又不见了。
顾屿莫名有些担心，仔细想想，又翘了一次晚自习。
第二次了。
顾屿在心里默默记上。
他去了林婺最常去的那家网吧，没在。
学校对面的书吧，也没在。
顾屿突然就很慌，恍然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街角。
那少年背对着人群，巷子里难得的安静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像是川流不息的瀑布中的一块石头，沉寂着。
林婺身上总带有典型文科生的气质。
顾屿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林婺脸上带着浓重的戾气，好像遇见了什么糟心的事。
也是，关系那么密切的朋友，离开了谁也不好受。
顾屿不禁有一丝担心，好像今天什么都让人难受压抑。
可惜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不然肯定能看见一条——今天诸事不宜。
不对啊，林婺出事管我什么事。顾屿想到，觉得自己变得婆婆妈妈的。
就在顾屿的思想难得飘忽的时候，林婺站了起来，结果和顾屿磕了个头碰头。
“我靠，你有病啊？”林婺抬头看向顾屿。
少年眉眼间带了一丝不耐烦，和之前一直保持的笑模样不同，竟有些冷淡的生人勿近的样子。
“你……没事吧？”顾屿还是不放心地问了，问完又觉得自己没带脑子出来，都这样了能没事吗？
林婺不以为然地一笑，然后答了句：“没事。”
顾屿有些不能理解林婺，他也在一个比较特殊的家庭里长大，父亲是某985大学的教授，母亲是心理学家，常年不在家。
但他还是理解不了林林婺莫名而来的烦躁和惆怅，作为一个标准理科生更不理解林婺偶尔冒出来的文艺细菌。
但是他知道，这是个很讲义气的人。
他知道，林婺会为了别人的一句话而违背自己原本的心愿。
他知道，林婺会因为一个小小的事情纠结很久。
他知道，这个男孩喜欢文学，却学了理科。
对了，还没问他为什么学理呢。
* * *
他一边想着一边跟着林婺走。
突然林婺停下来了。
“怎么了吗？”顾屿问。
林婺将一个袋子递给他，说：“差点忘了，你的照片。”
“啊。”顾屿才想起来。
谈话就此终止。
沉默，无边的沉默。
“我就剩你一个朋友了。”许久，林婺轻轻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我，一个？”顾屿问。
“嗯。其他的不算，没交过心。叶岚和梁夏算是比较特殊，像亲人。”
顾屿突然感觉心里没由来的泛酸。
“李锦泽的妈妈以为他还在初中，想给他送支笔，半路上被车撞死了。”
突然听到事情原委的顾屿再次感到莫名其妙，不过林婺的思想一直比较发散，想到哪说到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哪怕她失了忆，还记得爱着自己的孩子。”林婺没压抑住自己的情绪，突然哭了。
“哎，别哭啊。”顾屿从后面抱住他，这时只恨自己平时太冷，笨嘴拙舌不会说话，安慰人都不行。
“靠，我哭了吗。”林婺嘴上这么说，但顾屿感受到了几滴温热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没事啊，别哭了。”顾屿手足无措地抱着他。
半晌之后，顾屿感觉林婺拍了拍他的手。
“你行不行啊，安慰人都这么生硬。”除了声音带着点鼻音以外，林婺好像恢复了正常。
不哭了就好。顾屿想。
“走走走，哥饿了，吃点东西去。”林婺笑了。
“嗯。”
* * *
一碗热乎的面下肚，所有烦恼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了，化作一滩水，只留下了个浅浅的印记。
林婺甚至心情大好地哼了几首曲子。
在路口，林婺和顾屿打了声招呼，就回了家。
家里冷冷清清的。
房子很大，但不是家。
只有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看着被书塞的满满当当的书柜和不算整洁的书桌才能安心。
今晚不想写作业了。
于是林婺打开笔记本，开始继续写文章。
一夜无眠。
第二天查查字数，已经超十万字了。
林婺突然感到一阵眼花，扶了扶额头，摘了眼镜，感觉自己可能是感冒了。
“这么不经累的吗。”林婺自言自语，然后简单收拾书包就上学去了。
* * *
顾屿一回家，就打开了文件袋。
文件袋挺厚挺沉的，也不知道都装了什么。
他打开袋子，发现里面除了照片，还有几十页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顾屿好奇地翻了翻，居然是小说的手稿。
是挺平淡的生活类型。
但是很有意思，顾屿用了将近一个小时，读完了手稿。
林婺的字迹干净利落，还带着一丝桀骜的感觉。
顾屿不得不佩服，林婺的文科是真的好。
一天总是过得很快，处在其中又觉得很慢。
转眼间月上柳梢头，每一天似乎都平平淡淡。
不一样的是，顾屿和他的关系更好了。
林婺莫名其妙地打了个电话给老林同志，说自己想住宿。
林志明同志十分欣慰，当即同意。
于是第二天，顾屿的豪华单间里住进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位少爷拖着两个行李箱，居然有一个行李箱里全是练习册。
另一个……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这位少爷生活习惯还挺特殊，早上喜欢早起，晚上喜欢熬夜。
每天早上必须默读一首诗词，临睡前必须在电脑前敲敲打打。
也不知道这货哪找到的第二个电源，还拿了个插座。
* * *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的特别早，十月份就开始下大雪了。
恍然间，一年又要过去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流逝，林婺经历着周考，月考和期末考轮流的摧残，被全校都知道了自己是个文科比理科好的理科班学霸。
转眼就放假了。
将近十本练习册，七八套卷子让林婺开始怀疑人生。
好在放假前十天内他就刷完了这些练习册。
然后开始疯玩。
他自己去了南方，拍了十多组照片，感到十分充实。
其实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但之前一直碍于这样那样的原因没能如愿。
顾屿则是自己在家刷了一堆题。
父母寒假都在家，房间显得没有那么冷清。
林婺听见窗外一声爆竹，才意识到新年要来了。
恰好，今年顾屿生日赶上初一，高二六班的那帮人打算出去吃一顿饭。
于是十几号人在大年初一订了一个包间。
林婺穿的富有书生气，极其附和他的脸。
这人总算会好好用他的脸了。
大家感叹道。
席间，几个男孩子点了啤酒。
“哎，林哥，屿哥。”陆欣睿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喝啤酒吗？”
“我不行。”林婺推拒着。
“不是吧林哥，你又打架又旷课，怎么可能不喝酒？”陆欣睿还是劝着酒。
倒是顾屿，接过了杯子就灌了下去。
“没看出来啊，屿哥可以啊！”几个人开始起哄。
林婺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接过了面前的那杯酒，喝了下去。
结果差点没被呛死。
“陆欣睿你是不是有病，林哥都说了不能喝就别强灌了啊。”叶岚不满地看向陆欣睿。
“就是就是。”然后再没人劝酒。
没一会，林婺就觉得有一点喘不上气，他和顾屿低声说：“我出去透透风。”
顾屿点了点头。
不久，林婺回来了，脸红得吓人。
“你怎么了？”顾屿看着林婺，有些紧张。
“我可能有点过敏了，没什么大事。”林婺轻声地说。
“这叫没什么大事？”顾屿有些生气，气这个人从来都不活照顾好他自己，仿佛生病已经成为了习惯似的。
顾屿把他带去旁边的药店买了点药，然后回到饭店。
“林哥，再喝点？”陆欣睿舌头都已经捋不直了，还在让别人喝酒。
“别在让他喝酒。”顾屿脸色阴沉的可怕。
“怎么了？”叶岚有些担心。
“过敏。”顾屿说。
一场好好的聚会因为林婺的突发情况被迫终止。
“我是不是，耽误你们了。”林婺问。
顾屿扶着他，回答依旧冷淡：“没有。”
“哦，那就好。”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着别人有没有被扫兴！顾屿忍住自己想扇他一巴掌的冲动。
林婺昏昏沉沉地在药的作用下睡着了。
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是小时候父母的吵架，李锦泽妈妈对他的笑，还有李锦泽留给他的最后一个背影。
梦的最后，是顾屿抱着他，让他别哭。
一觉醒来，他只觉得脑袋要爆炸了。
疼的要死。
今天是……大年初二啊。
应该去李锦泽家看看他们母子俩。
不对，他们走了。
走了啊……
林婺的思绪飘得很远很远，感觉自己被他们影响了。
或许有的人，只在你漫长的人生路上行走了短短的一小截，却影响了你接下来的走向。
这是一种“他们来过”的印记。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印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