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芒》芒果睡着了

3、网吧

　　“医务室。”

　　“哦！对对对……”同桌好像终于从梦里醒过来了，“学霸嘛，我记得，你这是来听课？视察工作？”

　　……？

　　“那你也不能挑今天呐，”同桌煞有介事，“开学报道日，叨叨叨的，可烦人了。”

　　“以后我就是（22）班的了，同桌。”

　　任夏淡声开口，顺手从书包里摸出一支笔，在草稿纸上记下李启讲的注意事项。

　　“不是吧！”同桌男生深吸一口气，“我在医务室那句话就是开个玩笑，你要想和我交朋友，也就是回头加个好友的事儿，竟然还特意跨过一栋楼追到我们班了！”

　　“……”

　　“咱俩就见过一面，何必呢，而且现在还是上学的年纪，不应该早恋！”

　　“……”

　　“高考是何等重要的大事，高二是何其关键的一年，为了我放弃火箭班的优秀教育资源，多不值啊！”

　　“……来，张嘴。”

　　任夏突然开口，同桌男生被唬得一愣，听从他的话张开嘴。

　　下一秒，嘴里就被塞了一只法式小面包。

　　感情刚才任夏一直低头隐忍不发，就是在剥包装纸。

　　“清净了。”

　　任夏刚长呼出一口气，就听讲台上的李启忍无可忍的敲了敲桌子。

　　“迟卓一！刚才我说开学事项的时候你睡觉，我怕吓到新同学，没好意思管你；说话骚扰新同学，我没管你。现在居然还吃上东西了！”

　　这一回，属实冤枉。

　　最后在任夏的强烈要求、并且承认自己是共犯的情况下，迟卓一才免于门口罚站。

　　“……所以，真的只是巧合？”

　　迟卓一支着下巴，满脸失望。

　　“嗯。”

　　任夏一秒钟都不想和他多废话。

　　他在火箭班“养尊处优”惯了，周围的人哪怕心里再不平，表面上也得装装样子，大多数人都是温和有礼，举止有度的。

　　比学生还不稳重的老师，上学戴耳机的八卦女生，以及戏精又自恋的同桌……目前为止，他来到（22）班经历的一切都莫名其妙。

　　在他看来无比荒诞，可心里又萌生出一种不算讨厌的感受来。

　　李启长达一个小时的开学致辞，伴随着一句“别忘了预习第一课”宣告落幕。

　　“那个……等会儿，”任夏犹豫着，伸手拉住迟卓一的袖子。

　　“怎么，舍不得你帅气的新同桌我了？”迟卓一撩了把头发，十分应景。

　　任夏在心里默默骂了句“傻逼”。

　　“如果晚上不回家，应该去哪儿？”

　　这个问题他问过很多人，得到的答案也千篇一律——例如酒店，宾馆……

　　迟卓一用看傻逼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网吧包宿啊！”

　　……

　　“兴辰网吧，”任夏看着眼前闪着红色霓虹灯的巨大牌匾，有点犹豫，“行吗？我没成年。”

　　迟卓一差点笑断气，大手一挥，揽住任夏略显单薄的肩，“要靠成年的，网吧早饿死了。”

　　“两位是……”

　　“二楼靠窗，两台机子，一张临时卡，包宿。”

　　网管听到声音，抬头瞅了一眼，“哟，卓哥吗这不，带人来的？”

　　迟卓一把身份证递过去，身份证底下压着两张钱，一张一百的，一张二十的。

　　任夏看在眼里，并不询问。

　　“这不就见外了吗，哎呀，卓哥放心，铭姐那儿保证说明白。”

　　任夏被烟呛了两口，正想说赶快走，迟卓一便收好了网管递来的卡，率先往楼上走。

　　找到位置坐下来，任夏隐约觉得，迟卓一并非自己最初看到的那么……蠢。

　　二楼禁烟，夏天靠窗凉快，二十块是本分，一百块是人情。在某些方面上，他或许比自己更通达。

　　迟卓一无比熟练地划卡开电脑，就看见任夏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上午刚发的练习册。

　　“卧槽，你不会想黑灯瞎火的写作业吧？同桌，我知道你是好学生，但勤奋也得分时候，考清北不差今天这八小时！”

　　迟卓一想都不想，伸手就夺了过去，“你要不会打游戏，我可以教你啊！”

　　30分钟之后，迟卓一望着任夏归零的血条，不可置信，“这是新手关啊！”

　　任夏抿抿唇，他知道自己游戏打得烂，但这确实太糟糕了点。

　　还没开口，迟卓一就率先叹气道，“今晚不是上分的好日子，同桌，咱俩来聊天吧！”

　　终于要来了吗？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22）班，为什么大晚上不回家，拉着迟卓一来网吧通宵。

　　他身上有太多他不愿说，却又十分显而易见的问题了。

　　“那个……”任夏试图在谈话开始之前打断，当一次不体面的逃兵。

　　“你喜欢吃猕猴桃吗？”

　　任夏一懵，半天才摇了摇头，“很少吃。”

　　迟卓一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反射着电脑的亮光，“太好了！我给你讲个故事。”

　　“小时候，有一次过年，我舅舅送来了一箱猕猴桃，吃剩最后一个的时候，我和姐姐都想吃——”

　　迟卓一很有讲故事的天赋，三两句话就将任夏带入了情景。

　　“我姐偷偷告诉我，一个猕猴桃，其实就是一只偷吃了桃子的猕猴变的。属猴的人吃了，就会遇到不幸。”

　　“我当时年纪小，又事事听我姐的，居然信以为真，当天把猕猴桃供在我家供财神的香火坛上了。”

　　“我姐半夜偷吃了最后一个猕猴桃，我第二天找不到它了，悲痛万分，后来居然还给它开了个追悼会！哈哈哈哈——”

　　迟卓一表情生动传神，任夏仿佛真看到一个小男孩，一脸认真的对着猕猴桃烧香许愿，又对着空空如也的供盘懊恼自责。

　　任夏实在绷不住了，竟也笑出声来。

　　“然后呢？”少年清清冷冷的声音，一本正经追问这种事，在夏天夜晚的网吧里，好像一场用七彩的香皂泡编织的梦。

　　“开心吗？”

　　“什么？”

　　任夏大脑一片死机，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句反问。

　　“开心点了吗，同桌？”

　　“我……”

　　他想解释，想反驳，可却因为这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关心的一句话、一个故事、一番举动而变得哑口无言。

　　迟卓一摘下右手的黑色袖扣，拉住任夏的胳膊，将袖扣别在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位置上，动作迅速，不容抗拒。

　　“以后（22）班就是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