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樱花盛开的夜里》金轩文_

8、老家

　　医学院的学习非常繁重，春彦大多数时间都会在房间里看书，每天医学院和家里两点一线，几乎没有啥交集。
　　夏雨在得知春彦是自己另一个哥哥后，和他的接触也慢慢多了起来，春彦虽然没有表情，一脸冷漠，但是内心也不抗拒，因为他看得出来夏雨不是一个坏人。
　　在异地他乡的医学院里，春彦有时候会想起曾经那段让他窒息的过去，额头的疤痕虽然已经淡去了很多，但是偶尔还是可以看到。
　　转眼又该是去上坟的日子了，春彦心里百感交集，这么多年来，每次他回去走过那条樱花街道时，总是会想起父亲。
　　“秋树，过两天我有点事要回去一趟。”回家之后，春彦对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秋树说。
　　“回去，回哪儿去啊？”秋树问。
　　“当然是回以前的老家。”
　　“你那老家还回去做啥，留在我这儿不就行了？”秋树心中不满道。
　　“父亲的忌日快到了，虽然那些亲戚我一点不想搭理，但父亲是对我最好、也是最重要的人。”春彦耐心解释，“放心，几天我就回来了。”
　　“那我陪你一起去。”秋树说，“万一你那些亲戚又有点什么幺蛾子可怎么好。”
　　说完，秋树过来轻轻掀起春彦的刘海，拇指指腹不停摩挲着那块淡淡的疤痕，“再来一次说不定就傻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春彦面无表情的说，“你就这么希望我白痴啊？”
　　“我这不是担心你呀，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正好我也去见见岳父大人，我会跟他说以后由我来保护你，让他在天之灵得到安息。”秋树拍拍胸脯，眼神充满了坚定。
　　“你说父亲知道后会怪我吗？如此不孝，父亲怕是会生气吧。”
　　气氛突然沉默起来，秋树心疼的抱住了春彦，拍了拍他的后背，温柔的说：“不会的，如果父亲看到你幸福的话，那他会很高兴的。”
　　许久，春彦才淡淡的说：“但愿如此吧。”
　　见春彦有些失落，秋树按住他的脸，狠狠亲了他一口，用眼神示意他不要担心。
　　春彦心领神会，没有再说什么。
　　春彦跟医学院的导师请好了假，导师理解，所以给了充足的一周时间，春彦很感激导师。
　　到了那天，秋树很早就起来收拾好了行头，穿着一身定制的衣服，把身上的每一根线条、每一处轮廓都衬托得恰到好处时。
　　春彦起来的时候秋树已经在客厅里等着了，见到春彦起来时冲他笑了笑，脸上有些紧张和不安。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春彦问，“我们还有很充足的时间过去。”
　　“昨晚翻来覆去没睡着。”秋树抓了抓头发，“有些紧张。”
　　“没事。”春彦淡淡的说了句就去洗漱去了。
　　洗漱完毕后春彦就和秋树出发了，路上春彦能感觉到秋树果然是很紧张，拉着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春彦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没事。
　　秋树冲他淡淡的笑了笑。
　　故乡的小镇还是和原来没有很大区别，两旁的樱花树依旧健在，只是现在只剩下绿叶了。
　　父亲的墓地前，没有任何人来看过的痕迹，想来那些亲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会记得父亲的忌日是在哪天了。
　　春彦把鲜花放在面前，看着父亲安详的笑容，思绪万千，良久，他才开口道：“父亲，我回来看您了。”
　　“父亲，此前您一直担心我一个人生活会很难过，其实还好，这么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对了我已经成功进入全国最好的医学院了，以后应该会去医学院的附属医院就职，我学的是临床医学。”
　　一阵微风吹过，吹起了春彦的刘海，露出了那不明显的疤痕。
　　“我会谨记您的嘱托，不会辜负您给我彦字的含义。”
　　说完，春彦拉过秋树，“父亲，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现在秋树陪着我，我现在很幸福。”
　　秋树握住春彦的手，走到春彦旁边，郑重的说：“伯父，您放心把春彦托付给我，以后我会成为他的臂膀，为他遮风避雨，我会让春彦脸上再次重新绽放出笑容。”
　　“希望您在那边，能好好照顾自己。”
　　春彦看了看秋树，眼中有一丝光亮，转向父亲，“父亲，希望您可以理解我们。”
　　回家的时候，正好经过春彦曾经的住房，春彦停下脚步转头望向院子，似乎他和父亲在院子里欢声笑语的场景还如昨天一样。
　　就在春彦还在憧憬回忆的时候，门忽然打开了，一个妇女带着一个约莫17、8岁的孩子正准备出去，看到春彦时明显愣了一下，转而眼神变得嫌弃和厌恶，妇人扯着一口尖锐的嗓子问：“你这克星还回来做啥，怎么还想克死我们吗？”
　　春彦面无表情，淡淡的叫了句：“大娘。”
　　“别，我可当不起你这大娘，你有多远滚多远。”妇人讽刺道，“怎么，难道你反悔了想把房子要回去吗？”
　　春彦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的望着她：“现在是你住在这里吗？”
　　“是啊，有问题吗？”妇人不屑的说。
　　“没问题，这是你儿子吗？”春彦目光转向旁边那个17、8岁的少年，淡淡的说。
　　妇人一把拉过孩子护在身后，“是又怎样，你这个克星离他远点，我跟你说要是我儿子出什么事了，我一定跟你没完。”
　　春彦拳头紧握，尽管面上无波，但是秋树还是知道此刻他的内心很难受和煎熬，他伸手握住了春彦的拳头，轻声说：“走吧。”
　　春彦转头看向他，点点头。
　　刚准备走时，那妇人的声音又在后面尖锐的想起：“哟，现在当小白脸啦，可真有你的啊，你妈乱带人回来，你也学她，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春彦转头看向她，面无表情的走过去。
　　啪一声，耳光响彻了整个街道，由于春彦是男生，所以这一巴掌下去，他大娘有些受不住。
　　“你敢打我？”妇人尖锐的嘶喊起来，“我说错了吗？你就是个小白脸，学你妈，亏得你还有脸回来，要我早就一头撞死得了。”
　　春彦还没来得及准备下手第二巴掌的时候，秋树冲过来又是清脆的一巴掌，秋树的掌劲比春彦还大，所以这一声响声听着都让人觉得疼。
　　果不其然，妇人另一边的脸马上就肿了起来。
　　春彦看了看秋树，秋树握住他的手，示意他没事。
　　妇人连续受了两巴掌，顿时不干了，在地上撒泼，一边撒泼一边喊着“春彦这个克星跟他妈一样不要脸当小白脸，还一起欺负人之类的话”引得来往路人纷纷围观。
　　春彦看着撒泼的妇人，面无表情，眼中平静得如同死海一般，看不出任何情绪。秋树拍了拍春彦肩膀，春彦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倒是那个17、8岁的少年把妇人拉起来后，转头对春彦说：“哥，你们先走吧，这里我来善后就行了。”
　　“嗯，回去拿个冰袋给她敷敷。”
　　春彦淡淡的回了句，就跟秋树一起回到住的酒店去了。
　　秋树去放东西的时候正好看到春彦站在酒店的窗户旁抽着一根烟，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烟雾在细细的指间萦绕，像是氲不开的结。
　　“怎么了？”秋树轻轻从后面环抱着春彦，头埋在他的颈间，“还在为那个妇人的话难过吗？”
　　“没有。”春彦递了一支烟给秋树，“只是觉得把你卷进来了，挺不好意思的。”
　　“没事，我不是说了，我会成为你的臂膀。”秋树在春彦脸上轻吻了一下，“你以后可以多依靠我。”
　　“谢谢。”春彦看着秋树，淡淡的说。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秋树回答，“不过春彦我才发现，你的眼睛，在阳光照射下会呈现出淡淡的蓝色，仿佛幽邃的星空一样，真好看。”
　　“是吗？”春彦问，“当年这可是被他们认为我是克星最充足的理由，说这是异瞳。”
　　“这么漂亮的眼睛怎么会是异瞳，一定是下凡的小天使。”临了还不忘补充一句，“我一个人的小天使。”
　　“嗯。”春彦淡淡的回了一句，两人就这样在阳台上聊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太阳慢慢的就下山了。
　　“春彦，一起出去吃点东西吧。”秋树问。
　　“好。”春彦只回答了一个字，依旧是毫无波动的情绪。
　　秋树揉了揉春彦的头发，“带我去吃本地的名小吃吧，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嗯。”春彦依旧简单回答。
　　有时候你越不想注意的事情，它就越往你头上窜。
　　当春彦再次见到大娘的时候，内心是这样的，只不过这次大娘还和大伯在一起，脸虽然肿了，但是还在不停的给他大伯说“春彦当起了小白脸，还找个男人”之类的话，更为难听的就是“比他妈还不要脸。”
　　春彦站在原地，面如死海。
　　秋树看着这样的他，有些心疼，但是安慰的话又会显得很多余。
　　春彦拽着秋树胳膊，手指深深的潜入了外套中，秋树感觉很疼，但是没有说出来，只是目不转睛看着他。
　　大娘转头的时候，正好发现春彦和秋树站在后面，就这一下，仿佛点燃了大娘的导火索。
　　大伯第一眼看到春彦的时候很平静，但看到旁边的秋树时，眼神逐渐转变为厌恶。
　　“哟，你这个小白脸还敢出来？”大娘不屑的看了春彦一眼，讽刺的说。
　　“大娘，你的脸还疼吗？”春彦面无表情的问。
　　“别叫我大娘，我没有你这样的亲戚。”说完还呸了一下，“别在这里假惺惺的关心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旁边大伯也装模作样的说了句：“回来啦，什么时候回来的？”
　　春彦看了眼大伯，又转向大娘，淡淡回了句：“今天。”
　　“是回来看你父亲吗？”大伯继续问。
　　“嗯。”
　　“春彦，这位是你朋友？”大伯转向春彦，继续问。
　　“不，他不是我朋友。”春彦说，“他是我男朋友。”
　　大伯看了眼秋树，再看看春彦，确定这个事实后，不再搭话，脚步也不禁挪开了一些。
　　反倒是旁边的大娘，再次确认这个事实后有些得意，充分发挥了自己泼辣的妇人本领。
　　“大家快来看啊，就是这个小白脸，春彦，他和他不三不四的男朋友下午一起打我，把我的脸都打肿了，哎哟喂，我这命苦啊，我们家族怎么会有这样的败类啊。。。。”
　　说完还装模作样的流了几滴泪。
　　春彦面色如旧，他走到大娘身边，由于比大娘高一个个头，他只能俯视她，就是这个举动，让他的眼睛在灯光下显现出了淡淡的蓝色。
　　“大家快看啊，就是这个克星，他的异瞳又显现出来了，他这次不会要克死我吧，我还不想死啊。”大娘继续装可怜，临了还不忘往春彦旧伤疤上扎一刀。
　　春彦依旧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只是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秋树也走到他旁边护住他，怕出什么意外。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这个灾星，克死你爸，克死你妈，现在你不放过了我是不是？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见春彦一句话都没说，大娘继续刺激他。
　　春彦望向旁边的大伯，大伯显然装作没听见，眼光一直在四处分散。
　　“大娘，我的房子您住的还舒服吗？”春彦问。
　　“什么你的房子，那本来就是我们的，是你爸送给我们的，你这个灾星你爸早就知道了，根本没给你留任何东西。”大娘显然是有点慌了，但还是按照以前他们的剧本底气十足的说。
　　春彦没接话，双眼如同死海一般盯着她，仿佛要把她吞入眼中的星辰大海。
　　大娘被看得有些不自然，突然抬手就是一巴掌甩过来，春彦毫无防备的接了一巴掌。
　　真用力啊，春彦心里这样想着。
　　回头的时候，脸上瞬间浮肿了起来，嘴角流下了一丝血迹，显然是刚刚打的太用力，嘴被咬破了。
　　“这一巴掌是还你下午给我的。”大娘愤恨的说，“你这种怪物，就应该死在深山里。”
　　那眼神恨不得像是马上把春彦杀了一样。
　　秋树赶紧过去扶住春彦，正准备还手时，春彦拍了拍秋树的手，示意他不要出手。
　　秋树会意，只是淡淡问了句：“没事吧。”
　　“没事。”
　　春彦抬手擦去了嘴角的血迹，转头看向大伯：“大伯，你怎么说？”
　　大伯瞥了一眼春彦，没有说话。
　　春彦见大伯没说话，语气平静的说：“我原以为你们这么多年能消停一点，没想到你们还是如此恨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遭你们这么恨，大娘今天这一巴掌，我接下来了，以后就互不相欠了。”
　　春彦说完，拉起秋树的手往人群外走去了，临走时，还听到有些许小声议论的声音。
　　“他真的当小白脸了啊。”
　　“他们家还真是不幸，克死父母不说，还跟男人搞在一块。”
　　“连自己大娘都打，还说什么互不相欠，要我非得打死不可。”
　　春彦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秋树有些心疼，怒瞪了人群一眼，挤开一条通道往外走去。
　　经过这么一闹腾，春彦和秋树也没什么胃口，只是随便吃了点东西，一路上气氛都非常沉默，秋树知道此刻任何话语都会显得很多余，只是紧紧握着春彦的手。
　　春彦也感觉到了，抬头看了看他，示意他没事儿。
　　夜深人静的时候，秋树感觉到旁边有轻微的颤动，他知道春彦此刻很难受，他的世界，亲情已经不存在了，甚至友情，或许都不一定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