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青桐镇上有一女，名唤白姝，天生神力，自出生起便能口吞妖魔，以妖魔的灵力为食，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但就是——傻。
长了双死鱼眼，圆圆的脸蛋，看上去就很呆，尤其是走路更是慢得可怕，不仅如此还顺拐。
可真的傻么？
“唉，多好看一姑娘，可惜是个傻子，不然一定上她家去说媒！”
这日白姝如同往日般接受别人的请求去除妖，她只需如玉般的手指轻轻一点，便可轻易做到旁人做不到的事情，可事后总免不了听见有人在小声嘀咕着这样的话。
她面不改色地从瞿夫人手里接过除妖的劳酬，深蓝色的钱袋子装了厚厚的一袋，她掂了掂，感觉重量不小，可扯开绳系，发现里边全是石头。
她再抬眼看去，只见瞿夫人丝毫没有一点儿局促，反而落落大方地朝她笑着，一汪水眸笑得眼角都起了些褶子，“可是还不够？我再去吩咐人拿点儿过来，姑娘请稍等。”
瞿夫人看着白姝怔怔的眼睛，心里竟意外地有些心慌，但很快就被身后的声音所淹没，更是高傲地抬起头颅，露出如天鹅般的颈子，笑容得体。
周遭的人见此都纷纷称其为‘菩萨心肠’，日后必定会有好报。
瞿夫人内心冷笑：是呀，她可是都打听过了，白姝就是个傻子，根本分不清银子跟石头。
白姝看了眼瞿夫人身后被妖怪附身的瞿二公子，瞿二公子浑身抖了下，竟直直被吓晕了过去。
瞿夫人惊声尖叫，喊人来将瞿二公子抬入府中，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也无人再来管白姝的去向，先前瞿夫人说要再拿些的银钱也未拿出来。
她一直站在瞿庄的大门前，等这里都没人了，又看了眼那高头书法苍劲的门匾，面无表情的转身。
日后，这家人再有何事，她都是不会来了。
左右不过二八年岁的女子，竟然能如此冷静，世人断然是不会相信的，又因她遇事不说的性子，便得来这‘傻子’称号。
她拿着一袋子的石头，转身上了身后的马车。
等在车内的丫鬟若枝只是稍稍打了个盹的功夫，自家姑娘便又回来了。
她揉着惺忪睡眼，打了个哈欠，将上头的软榻再弄得松软些，将人扶到上边躺着，然后开口询问：“可是办妥了？”
“嗯。”
白姝点点头，从若枝手里拿过暖手炉抱在手心。
若枝点点头，吩咐外边的车夫驾车。
路途中马车簸箕了下，原本被上衣遮住的钱袋子被抖了出来，吊在外边。
若枝瞧见了，问：“这可是瞿庄这次给的银钱？”
白姝倦倦地睁开一小条缝，点点头。
若枝伸手去摘下来，打开一看，白净的小脸都被气红了，拍了拍车门，朝外吼着：“停车！”
原本走得好好的马车突然停下，白姝也险些滚下榻来。
“你要去哪？”
若枝要比白姝小个三岁，头上梳着双丫髻，两条粉色流苏缀在两旁，随着她的起身而摇摇晃晃。
只见若枝气得眼睛都红了，“怎可如此欺负人，早晨天都未亮就来求着姑娘快点赶来救命，如今除完妖，就是如此卸磨杀驴？哪怕少付些银钱，也比拿着石头糊弄人强！”
“我得去为姑娘讨个说法，有我若枝在，断不会让姑娘受委屈！”
若枝年纪小，口无遮拦，若是白姝的爹娘知道此事，会顾及到她的感受，不会当着她的面说这些，只是日后会找上门去算账就是了。
其实无论是说与不说，白姝觉得都没有太大的区别，她心如止水。
白姝复又闭上眼，淡淡道：“别去了，我困，回府。”
淡然的七个字令若枝恍若听尽了人世沧桑，她停住脚步再往榻上瞧了眼，细嫩如水晶包的脸颊微微泛着红润，因闭着眼，嘴巴嘟着，仿若误闯人间的精灵！
若枝也瞧不明白了，想着平日里姑娘那双不带感情的眼睛，与此刻的‘精灵’面庞格格不入。
她竟有些心生难过，如豆般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为何如此好看的一个人儿，要是傻子呢。
已近年关，天气日益转凉。
方才的对话也听了大半，车夫没耐心地催促道：“是走还是停？”
“走……”
若枝的哭泣声令白姝不能入睡，她睁开眸子，黑溜溜的眼眸似秋水般平静，她坐起身来，支着小脸看着若枝。
既然若枝要哭，那她便看看她有多能哭。
若枝懵懂地看着她，那眼眸似能看穿人一般，令她迅速抹了把眼泪，抽噎着不敢说话，白姝觉得没劲之后便又躺下去闭眼睡着。
若枝被她这奇怪的举动吓得一动不敢动，昨日她刚被调到姑娘园子里当差，在她之前已经有上百位丫鬟主动请调去别的院子。
她曾听院子里的老人讲姑娘自出生起便天生异象，姑娘可不是凡人！是这天上落下来的星宿，是来拯救他们的。
可她也还听说，姑娘是妖魔转世，上辈子杀孽太重，这辈子成了专吃妖魔的怪物。
起先她是不同意这第二种说法的，她反驳道：“姑娘杀妖降魔，是天上的星宿，才不是妖魔！”
有人嗤笑一声，笑她还小，“若并非妖魔，怎会没有心智，如傻子一般？这便是前世的报应！”
也有人感叹着：“想她小时候也是聪明伶俐的一位小姑娘，只是慢慢变成如今这幅蠢笨的模样。”
她回想起刚刚姑娘的眼神，感觉后背凉悠悠的，她想着等会儿回去了，还是请调去别处吧。
*
白姝其实并非蠢笨，只是她食五谷杂粮不能果腹，得吸食妖魔的灵力才能吃饱，一开始她一通乱吃吃坏了肚子，后头便再难吃下那些妖魔。
所以她现在都只杀不吃。
仔细算下来，便差不多有十年不曾开荤了，虽不至于饿死，但却在其他方面改变了她。
这十年来，她的行动力慢慢退化，心情也慢慢跌到谷底，无人可敌的境遇让她觉得孤单，所有来找她搭话的人都被她冷冷的外表所抵挡。
渐渐的，便有了她是傻子的说法。
这并不奇怪，毕竟一位天生便与众非凡的孩子，半路上长残了是很正常的事情，许多人也都是这般盼望着的。
马车行驶至青桐镇大门时，正恰逢赶集的高峰时期，马车被堵得无法行驶。
吵闹的声音也令白姝睁开眼，她缓缓坐起来，掀开厚重的车帘朝外看了眼。
前面堵着许多马车，以往这个时候走路都比坐马车进城快。
于是她起身下了马车。
若枝掀开帘子，惊道：“姑娘为何要下车？”
她淡然地仰起小脸：“我，走路进去。”
若枝见状立马也要下马车，她知晓自己走不过若枝，忙抬手制止道：“不必，你坐着马车吧。”
等会看看谁先到！
她暗自叫着劲，然而她虽然知道自己脚程慢，但她显然是高估了自己。
她还未走到城门口，这一直堵着的车队仿若被施了魔法般滚滚往前挪动，眨眼间自家的马车便停在她的面前。
若枝探出脑袋来，“姑娘，上来吧，冬日有风雪，还是坐马车回去吧。”
白姝抱着暖炉子，竟感觉自己的耳尖也似这炉子般热烫。
她摇摇头，倔强地道：“我要去街道玩会儿，你同车夫先回府。”
若枝此时也犹豫着要不要陪她，可想了想心底的害怕还是略胜一筹，点点头，“那姑娘小心，若是想回来了，便同以往一样差纸鹤回来报信。”
“嗯。”
白姝点点头，看着车轱辘在雪地路上印出两个印子，愣怔了会才又抬脚往里走。
今日的城卫看着面生，白姝忍受着那城卫密切的关心视线，等她走到城门前已经气喘吁吁，额间落下几滴细汗，随着热气一并蒸发了身上的花香。
她感叹着得快些找到能吃的妖魔，否则迟早有一天她不是被饿死的，而是被走路走累死的。
她擦了擦额间的汗，打算继续走，刚刚一直盯着她的城位突然开口到：“姑娘可是腿脚不好？你家住哪里，我让人送你回去。”
白姝：“……”
她并不打算理此人，可那人却不依不饶，手勾住她的后衣领，锋利的指甲割破了她后颈处的皮肤，疼得她倒吸了口凉气。
她看见城内的人惊慌失措、四处奔跑，不消一瞬，便都离城门远远的，更奇怪的是耳边也传来城卫惊声大叫的声音。
“妖、妖怪——”
白姝回过头去看了眼，才发觉自己衣领处的不是城卫的手，而是只毕方鸟的爪子。
毕方鸟扑腾着翅膀越飞越高，嚣张地放话道：“哈哈哈哈哈！今日我便要做五界第一人，我看日后还有谁敢瞧不起我毕方！”
说罢，扑腾着翅膀一飞冲天，青桐镇内妖风阵阵，直直吹了半个时辰才停。
白姝看着城内的人脸上的惊恐，突然间觉得羡慕，何时她才能觉得恐怖呢？
她看着越来越渺小的青桐镇，满眼的绿树高山，耳边的风如同温柔的水流从她的脑袋抚过她的脚尖，舒服地让她眯起了眼睛。
她感叹道：“啊，好舒服。”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