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近成名》blanc

23、Twilight

　　粗砺的工业风水泥墙壁和驼毛地毯构成灰色的办公空间，摆满色彩缤纷旧画报杂志的橡木书架占据了一侧墙壁，不像一般的制作人会将旗下的艺人海报挂在墙上，李蔓将她制作过的金曲钻专黑胶唱片装裱在纯白相框中，错落有致的挂满办公桌后的整面背景墙。

　　而她正背靠过往赫赫战功，隔着一张橡木长桌好整以暇的审视周雷纳，从Tommy的小酒馆和她初遇，五个月以来，这才是她们第二次会面。经历了路演的搓磨，周雷纳原本尚带一丝肉感的脸庞消瘦下去，初见时柔和迷茫的眼神锐利起来，举止间稚拙消退，锋芒渐露。

　　为自己的眼光满意，李蔓十指交叠支在下颌上，“不愿意续约，你是对新合同有什么不满？”看来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砺，周雷纳站稳团队核心地位，弄清楚自己的价值，开始坐地起价了。李蔓反而感到轻松，比起晕头转向的傻孩子，她还是喜欢和明白人打交道。

　　久违的会面，相比李蔓兴致盎然，周雷纳显得心不在焉。难得进入金牌制作人的办公室，她既无好奇心打量环境，也无兴趣揣测对面人的心思。

　　这段日子周雷纳的生活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巨变，从纽约普通的大一学生，漂洋过海，尝试从小梦想的职业艺人生活，也管窥了这一行最顶尖人士的工作领域。

　　然而，一切该结束了。

　　“像我在辞呈里写的那样，我不适合这一行。”周雷纳在路演前签订的试用合同，双方都不用为解约负责。首单发行前，所有BSK成员要重新签署正式艺人约，周雷纳决定在此了结。她很抱歉李蔓看走了眼，她并不是这块材料。

　　翻动着桌上的文件，李蔓靠在椅背上，“哦？我看了你们的演出，你算是团内最亮眼的了。”艺人恃才要挟的套路李蔓烂熟于心。

　　“那没有意义，我不过比队友多些声乐经验罢了。”唱功和舞台经验是可以学可以积累的，再难再苦周雷纳也不怕。

　　但是看过Flame Flag的表演后，她意识到了根本差距。垂下头，周雷纳抿紧嘴唇，调整了几次心情，才有足够的勇气承认自己的失败，“我没有办法像真正的明星那样，自信的站在万人之上，用歌声折服他们。”

　　审视了半天周雷纳沮丧的表情，李蔓才能确定她不是矫饰，居然因为这种原因拒绝续约，亏她还以为周雷纳成熟起来了。李蔓忍俊不禁，“哦～你以为巨星生来就是巨星？”她没想过焰团的主唱在她的年纪是什么样的吗？

　　被李蔓轻慢的态度惹毛，周雷纳努力压抑愤怒，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很抱歉我无法胜任这项工作，我已经订好机票了……”既然没法在这一行做到顶尖，业界也不缺她一个半吊子。还是回去发奋读书，至少医生是一个更有前途的职业。

　　“你走了，BSK怎么办？”李蔓语调闲闲，不相信周雷纳那么自私。

　　“假以时日，白龙骧和夏飞完全可以扛起主唱重任。”她教过二人，深知他们天赋。

　　看着周雷纳倔强的表情，李蔓知道现在追击也没办法改变她的执拗，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站起身，“虽然很遗憾，但你主意已定，我尊重你的选择。”李蔓越过桌面和周雷纳握手。

　　李蔓低头收拾文件，突然叫住转身准备离开的周雷纳，“你机票是什么时间？”

　　周雷纳愣住，“一周后。”

　　“那就善始善终吧，这一周你做好交接工作。”李蔓稳定军心，“先别告诉队友。”

　　“嗯……”周雷纳其实也不知道如何跟大家解释。

　　“既然你都要走了，能告诉我除了质疑自己的才能，你还有其他不满吗？”李蔓微妙的笑容带着诱导。

　　周雷纳沉吟了半晌才下定决心，全当替队友发声，她可以一走了之，其他人还要在业内打拼下去呢，“首单录制太儿戏了，我们既没有制作人，也无制作权。”这跟她高中时和死党一起玩的车库乐队有什么区别？

　　“假如把权利开放，你们愿意自己来吗？”李蔓微用指尖转动钢笔。

　　白龙骧和夏飞也许还没这个能力，周雷纳求之不得，“那当然。”

　　出门之前，周雷纳想起最后一件需要为队友争取的事，“我们宿舍十五人共用两个浴室，这样真的没法住。”

　　“那是很糟糕，”李蔓挑眉，“怎么不和你们助理商量？”总不至于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劳动她吧。

　　垂下眼睑，周雷纳咬住嘴唇，压低声，“路演时我不懂事说错过话……”她再迟钝，也能感受到赵捷对未出道团体的助理一职多么不满。

　　“明白了。”真是群傻小孩，对她这个老板都敢直言不讳，却被区区小助理拿捏，李蔓摇头。

　　第二天一早，来接成员们上工的巴士顺便拉了几位工人给BSK的公寓宿舍做管道改造，赵捷指挥工人们把地下室的洗衣房辟出一半区域做好防水，接上两条淋浴管道。

　　杨光彦感激地给忙碌的助理和工人上茶。
　　“劳你费心了，正想拜托你帮忙解决解决洗漱问题，这还没好意思开口你就…”

　　“没好意思开口？”赵捷闻言放下茶杯，仔细打量杨光彦，直看地他满脸困惑，才确定他也是被手下人摆布了。

　　呵呵一笑，赵捷不阴不阳，“杨队啊，下次有麻烦尽管跟我开口，没必要不好意思。不然劳动到李姐那边就不好了。”

　　“啊？”杨光彦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是！这我真…周雷纳外国来的不懂事儿，我一定教育他！”

　　他要杀了这小子！杨光彦简直要被这二百五气疯，周雷纳能耐不小啊，居然敢仗着后台是李蔓越级告状！还嫌他们没穿够小鞋吗？

　　“哎呀不是那意思，安排你们生活工作本身就是我的工作嘛，李姐位高事儿杂，没必要老惊动她，你说是吧？”懒得再搭理紧张地满头是汗的杨光彦，赵捷转身吆喝工人。

　　擦着手心的汗，杨光彦再想多解释几句也没用了。楼上传来队友的呼唤，来接他们工作的巴士还等他上车。杨光彦跺着脚跑上楼，他到底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这十几个祖宗！

　　到了公司，今天上午就是重要的Demo试听会，杨光彦压着火劝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打量着围会议长桌坐成一圈的队员，专程搬了张椅子坐到主唱们那边，“那个，小周啊，美国那边有没有有困难找上级这个说法？”

　　周雷纳正用马克笔给首单歌词标注划线，闻言奇怪地抬头，看到平时笑嘻嘻的队长一脸严肃的凑近她。

　　这时候突然来给她上中文课，杨光彦发什么神经？

　　“就工作场所，你有问题得找直属领导吧……”杨光彦权当周雷纳不懂事，耐下性子给她解释。

　　“我找了啊。”周雷纳摊手示意她已经懂了，埋头继续斟酌歌词曲调。

　　“不是！我是你直属领导啊！你找了谁……”杨光彦被她气得翻白眼。

　　“咳咳……”高岑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示意杨光彦试听会开始。

　　工作人员点开主唱们录制的母带音轨，杨光彦郁闷地趴在桌上。

　　“We are BSK！黑帆之下，纵横无忌！破浪前行，目指寒星……”夏飞清亮的少年音响起，舞者们聚精会神侧耳倾听。

　　听着听着，夏飞自己先困惑地张开嘴，这是他唱的吗？怎么一点都不像？

　　白龙骧也奇怪地望向周雷纳确认，这唱腔怎么跟他在录音棚里演绎的完全不一样。

　　叹了口气周雷纳塌下肩膀，垫音直接把主唱们从飞机场垫成F罩杯。

　　“行啊你们。”杨光彦觉得效果挺像样的，一扫挫败，用手肘顶了顶自家主唱。

　　行个鬼啊！周雷纳怀疑杨光彦耳朵是怎么长得，还好他是舞者不拿麦。为了掩盖发声技巧问题，后期不管夏飞通透清澈的少年音，周雷纳明亮辉煌的高音，还是白龙骧雄健刚强的黑嗓，统统混成一锅味精味十足的泡面。要是写真照，就是PS到亲妈都不认识，主唱们都认不出自己的声音了，要是能抓到听众的耳朵才出鬼。

　　最糟糕是现场又不能开这么大垫音，到时候滤镜一摘还不原形毕露。就等着观众喊退票吧。

　　“这是咱们主唱唱的？”“是Demo吧，不是他们的声音啊？”“这歌是这感觉吗？”“想不到编舞的画面…”

　　显然其他舞者不像杨光彦那么聋，心直口快的几个已经窃窃私语起来，沉默寡言的也相视露出疑虑。

　　白龙骧握拳犹豫了片刻，还是举起手……

　　“我觉得这版不行。”周雷纳直接举起手里的乐谱向工作人员提出异议，“我和另外两位主唱做了一版修改意见，希望你们考虑一下重录的可能性。”

　　工作人员们向舞者们确认意见，队员们纷纷表示赞同，身为队长的高岑一言不发，杨光彦则开始冒汗，“这个，他们的意思是吧，后期制作已经特别好了……但是……考虑一下现场演出效果的对比……宣发时候是不是稍微贴近实际一点……”

　　周雷纳讲话时候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周边的感受？直接否认别人工作成果他是想被打死吗？杨光彦之前还觉得他变成熟温和了，现在恨不得给过于天真的自己几个耳光。

　　“OK，假如大家都对这一版有异议，请认真填写意见表，我们尽快安排第二次录音。”工作人员干脆的回复让杨光彦冷汗止住，呆愣着眨了眨眼。

　　“怎么这么好说话……”杨光彦小声嘟囔着，也算在业内混了几年，重录一版要花费多少时间金钱他还是有概念的。

　　“我去找领导了哦。”周雷纳翻着乐谱，头也不抬的回答杨光彦的困惑。

　　“你干什么了？”杨光彦升起不祥的预感。

　　“有困难找领导，你说的啊。”周雷纳摊手。

　　夏飞揽住白龙骧的肩膀探过头，“周雷纳去找李姐说了。”冲睁大眼的队长比了个胜利手指，“这次我们自己制作！”

　　真想立刻杀了这货……杨光彦眼前发黑。

　　杨光彦想逮住周雷纳这条美国野狗划清楚在这里混下去必须遵守的职场潜规则。

　　从下午的写真筛选会到坐下班巴士回宿舍，杨光彦一直没找到独处的机会。好不容易进了宿舍门，杨光彦拉住周雷纳，“下楼，到地下室去，我有话跟你讲。”

　　队长面色不虞，周雷纳却无所谓地插着兜跟他走下楼。

　　“你这个人啊……怎么记吃不记打啊！你忘了路演时候……哎？”

　　突然发现地下室还有一人正蹲着用铲子给淋浴间的墙角上防水胶。杨光彦睁大眼，觉得那个扎着佩斯利头巾一边哼歌一边干活的小工背影看起来很熟悉。

　　一把拍在杨光彦肩膀上，周雷纳喃喃，“杨队……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事？天啊！方～潮～”

　　发动主唱的高音技能，周雷纳挤出一声尖叫，纵身扑到蹲着的人背上。

　　“哎呀哎呀。”被周雷纳冲地向前栽了一步，那人双手托住周雷纳的腿根将她背起来转了一圈。

　　方潮驮着挂在身上的周雷纳，笑眯眯地面向杨光彦打招呼，“好久不见啊，恭喜你们全员合格！”

　　“哎！你怎么…”看到火花工坊时期的老同学在宿舍地下室砌墙，杨光彦吃惊到结巴。

　　“你不是回老家了吗？怎么跑这里当装修工了！”趴在方潮背上，周雷纳圈住他的脖子直晃。没想到能在离开之前再见到她初来中国时最照顾她的大哥，周雷纳眼圈发红。

　　“什么装修工！工人下班走了我帮忙干点活。”放下周雷纳，方潮拍拍工装裤上的泥灰，清清嗓子正式自我介绍，“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新助理………兼任经纪人，以后你们团就归我管了啊。”

　　“啥？”杨光彦完全摸不到头脑，“等下，赵捷呢？”终于抓住重点，杨光彦想起这位被他们得罪到死的助理。

　　方潮耸肩，“他去别的部门了。”

　　说难听点就是被裁了啊……狠狠剜了一眼周雷纳，杨光彦决定等下再跟她算帐。

　　“总之我没回老家卖鱼，老大问我愿不愿意带艺人，我就留下来了。”拍拍杨光彦的肩膀，方潮往楼上走，“等你们到现在，饿死我了！高岑在吧？让他给我做点吃的。”

　　平时冷峻持重的队长高岑原来做得一手好菜，但是除了火花工坊以来的老同学方潮，谁也没胆子这样大剌剌支使他。

　　下班时间太晚，冰箱里仅有的食材还是方潮提前准备的。高岑给饥肠辘辘的众人简单煮了肉臊挂面，配上煎蛋和焯水的青菜。

　　餐厅的长桌容不下十六人，方潮和BSK成员们分散在厨房料理台，客厅茶几边，每个人都端着碗卖力干饭。

　　“我要两个蛋。”佘可可毫不客气的向队长伸出碗。

　　“就你会吃。”杨光彦把铁锅里多出的一个蛋拨给这缺心眼的大孩子，希望他除了拔个好歹也发育一下脑子。

　　“你也多吃一个。”把自己碗里的蛋夹给埋头默默吃面的白龙骧，换来少年一个腼腆的微笑。杨光彦现在觉得主唱里就他最稳重省心。

　　拉着料理台边的高脚椅坐到高岑身边，方潮举起两瓶啤酒，“恭喜你当上队长，陪我喝一杯？”

　　接过啤酒，高岑向比自己大三届的火花工坊师兄举杯致意，“也恭喜你。”

　　方潮同期的练习生基本都放弃出道各谋生路了，他坚持到底的勇毅高岑不得不服，能有这样一位稳重老练的师兄当经纪人，是BSK的幸运。

　　望着屋里或坐或立交头接耳的一大片年轻男孩，方潮拍拍高岑的肩，“你担子重啊。”

　　“今后也有你一半。”冷峻的脸上难得露出微笑，高岑和方潮碰杯。

　　和大家一起收拾完碗筷归位，周雷纳发现方潮不见了，担心他就这么走了，急忙披上外套出门去找。四个月没见，她有很多话想跟对方说。

　　揣着手冒着冬夜的寒气，周雷纳在公寓周围转了一圈，看到背光的外墙阴影中红色的火星明灭。正猫在墙角抽烟的方潮看到周雷纳向他走来，急忙把烟在墙壁上按灭，夹在耳朵上。

　　“我专门躲出来，你还追过来吸二手烟。”扇掉面前的烟气，方潮跟她嘟囔，“都做主唱了，也不知道注意点。”

　　靠在对面的墙上，周雷纳直视着方潮，他跟四个月前无甚区别，虽说不做艺人，鬓角还剃得整齐，下巴细心地修出一片薄髭，好像多年来养成打理形象的习惯已经深入骨髓。

　　抿了几次嘴唇，周雷纳轻声，“那你呢？这样抽烟，以后真的不唱歌了？”

　　沉默了一瞬，方潮用鞋跟踢了踢面前的石子，“想唱歌的心情是不会变的。”抬头看着周雷纳，方潮认真道，“我自认尽全力靠近这个世界，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抓住舞台上伸出的那只手。”

　　他去看那场亮相了，周雷纳喉咙发涩，“李蔓都告诉你了？”

　　“啊。”方潮哼了一声，“打败我又半途而废的家伙。”

　　摇摇头，周雷纳苦笑扼腕，“我没有你的才华，真希望当时中选的是你……”

　　话音未落，周雷纳被方潮揪住领子提起来按在墙上，“说什么！”

　　“你特马就是没种！头脑发热冲进来，上了台就吓破胆，灰溜溜逃回家！少讲这种没才能的屁话羞辱老子！”男人愤怒的吐息喷在周雷纳脸上，让她瞳孔紧缩，脖子被拽起的衣领勒得不能呼吸，周雷纳点起脚尖贴住墙。

　　为他突然爆发的怒意惊骇，然而挟裹着雷霆怒气的是惊电霹雳一样刺心的话，周雷纳心脏紧缩，几乎喘不过气来，双手抱住方潮青筋暴起的拳头，周雷纳垂下头颅。

　　放下她的领子，方潮深呼吸平抚愤怒，等待周雷纳骂回来反驳。

　　然而对方只是沉默，刘海遮蔽了周雷纳的表情。她这副不争气的样子让方潮怒气消退，只剩厌倦。退开一步，看她手脚发软地扶住墙努力站稳。

　　方潮从鼻腔里发出冷哼，“我在这里拼了八年，看多了舞台上那些巨星。我不走！我就要和最有才能的人一起工作。你就滚回去吧，找个铁饭碗坐办公室，人到中年再跟小孩吹嘘，老子年轻时候也热血过一把。”

　　说罢气哼哼的回头进屋，甩上门把周雷纳独自关在外面。

　　靠着墙滑下，周雷纳蹲坐在地上，双手抱膝把脸埋在膝盖间。

　　无声地啜泣了一阵，周雷纳也为自己不争气懊恼。吸吸鼻子擦干眼泪，周雷纳轻咳几声确定自己没有一点哭腔残留，才打开门蹑手蹑脚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方夜来正坐在书桌前补作业，听到她进门只是微微点头招呼，就继续冥思苦读。

　　周雷纳打开放置在房间墙角的行李箱，取出洗漱包和换洗衣物，再将箱子合上，按下搭扣时察觉到旁边的窥探，周雷纳转头看了一眼。刚刚还在偷瞄她的方夜来立刻收回视线，一副专注学业的样子。

　　这人真像只猫，沉默寡言又警觉好奇。周雷纳挑眉，索性抱臂靠坐在旁边位置上大剌剌地盯着方夜来看。

　　少年冷着脸翻书写字，头却越埋越低。直看到他到耳尖脖子泛红，周雷纳才满意的收回视线，拉着椅子坐到他旁边，“有不会的地方需要帮忙吗？”

　　路演时候帮他和何乐补过寒假作业，周雷纳知道这孩子学业水平和他舞蹈技巧成反比。

　　煽动了两下睫毛，方夜来垂着头默默将代数课本推到她面前，指着上面一道题，“算不出。”

　　拿起草稿纸帮他检查了一遍运算过程，周雷纳纳闷，“这个挪到等式右边要变号，括号里的都要相乘，你漏了一个数。”方夜来生活习惯谨慎认真，舞台情感处理细腻，怎么学业上这样马虎。

　　“嗯。”点点头纠错，方夜来继续翻动作业本，“还有这个……”

　　燕磊汲着拖洗漱归来，两个室友正在灯下埋头作业。又发现方夜来誊错了一个运算步骤，周雷纳轻拍他握笔的手示意他细心。方夜来摸摸鼻子，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

　　哎呀，燕磊歪歪头，原来方夜来是有表情的啊。

　　周雷纳挨到所有成员都洗漱完，才锁上浴室对着镜子一根根拆解造型师做得编发。

　　将长到锁骨的长发一把抓到脑后，周雷纳手掌贴着镜子，将脸庞凑近，镜中人眼圈发红，面骨轮廓清晰锐利，连她都有点认不出。想起早上听到的首单混音，周雷纳不禁产生困惑，观众看到的听到的为之欢呼落泪的究竟是谁？

　　将卫衣从腰部撩起褪下，周雷纳宽大的肩线下，束胸背心紧勒着。一颗颗解开背心扣子，女性的她像是从蝉蜕中解脱出来，伸展开翅膀，栩栩扇动着。咬住下唇，周雷纳琥珀色的瞳孔晃动，回到纽约，她就可以做回Rene。

　　拉开磨砂淋浴门，周雷纳仰头步入倾泻的水流中。

　　回到房间时，方夜来已经上床，燕磊正趴在桌子上打视频电话。看到她进门，燕磊让开镜头指着周雷纳冲屏幕里的人介绍，“这是我室友，也是我们团的主唱周雷纳。“

　　愣了一下，周雷纳才冲镜头里明显背靠圣彼得堡的两位女性打招呼。

　　露出八颗牙的标志笑容，燕磊快活地冲荧幕挥挥手，“妈妈姐姐比赛加油，我要睡了，再见。”

　　擦着头发，周雷纳好奇，“你家人在莫斯科？”

　　“嗯，参加花滑世锦赛预选。”燕磊点头，指着衣柜上的全家福，“我妈妈是教练，姐姐是选手。”

　　“真厉害啊……”看着长相和燕磊八成相似的长发女性搂住他们姐弟，周雷纳突然想起他小学到初中都在练滑冰，忍不住询问，“你后来没再滑是因为…….”难道也是发现自己的才能不足？

　　双手放在膝盖上摩挲了一下，燕磊顿了顿，才缓缓伸出右腿翻过脚跟给她看，“因为伤损。”

　　少年修长结实的小腿肌腱线条在脚跟处被一道蜈蚣样的纵向伤疤贯穿。周雷纳感到牙根发酸，那是跟腱修复术留下的缝合痕迹，她真是混蛋，干嘛要问出口。

　　看出周雷纳眼神中的愧疚，燕磊赶忙摆手，“没事的！手术修复地很好。”说罢还起身当场跳了几步House，“只是医生说继续职业滑冰生涯复发的风险很大，毕竟我长高了这么多……”结痂愈合的肌肉，承受不住他这样身高体重高跳落地的冲击。

　　“我也可以回去上学，将来跟妈妈一样当个教练。”眯起眼睛，燕磊回忆起和姐姐组队双人滑的时光，“不过我还是喜欢在观众面前表演。”

　　周雷纳哑然，直到躺上床，黑暗寂静中，她才能承认，方潮说的不错，才能不足只是借口，在这条窄路上走下去的勇气，她甚至比不上燕磊这个笑容稚拙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