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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1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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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芜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喘气,心脏似乎急于从嗓子跳出来,险些逼死这具身体的主人。
他醒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在发抖,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
睡前没关窗户,风吹进来,突兀地有些冷。
邹芜摸了一下额头的凉汗,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他又做梦了,而且这次的梦疯得离谱。
他竟然梦到……他竟然梦到跟杭伶……
邹芜盯着自己还在微微发颤的手,好真实的梦,仿佛上一秒他还抱着杭伶呢。
“……”
院子里似乎有细微的响动,邹芜看向窗外,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他揉了揉脸,重新躺下。
窗外不远处,有两个人影影影绰绰,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你确定他住在这儿?这院子看起来是荒的啊。”
“我确定,他今天刚从灵顺峰回来,绝对是住在这儿。”
两个都是年纪不大的少年模样,一副跃跃欲试咬牙切齿的样子。
“我倒要看看,兰奕他自己找的徒弟,到底有多与众不同。”
另一个也冷笑一声:“我对他是什么样子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不过我挺想知道,兰奕那么喜欢的徒弟,突然横死,他会是什么表情。”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往里屋摸去。
房门虚掩着,一人轻轻推开,伸长了脖子能看到床上有团影子。
这地方偏僻,倒是个下手的好地方。
弄死了扔到山脚下,野狗吃了,尸骨无存,兰奕不是不愿意收他们做徒弟么,那就谁也别想收。
最最可恨的是,明明那家伙都没有参与拜师大会,兰奕竟然把师父亲传的宝剑给了他。
那么多人,那么多声名显赫的名门子弟,兰奕一个都不要,偏偏选了个没钱没势的,那就是在打他们的脸,想让他们的长辈难堪。
二人怀揣着这样嫉恨狠辣的两颗心,根本没有经历任何心理挣扎就做好了决定。
——他们要让那小子消失!
哪怕未曾谋面,从不相识,兰奕中意他,他就该死。
两人挪到床边,只能借着门外的月光,隐隐约约看到床上的情况。
如果此刻屋里有光,就能看到二人因为嫉恨兴奋而愈发血红的双眼。
两个人都举起了早就准备好的匕首,他们约定好了要一起动手,绝不可能给那家伙任何逃脱的机会。
那上面有荣郡宗的标识,是荣郡宗分发给新进弟子防身用的,几乎人手一把。
即便尸体被人发现,此刻这人还只是个无名小卒。
兰奕要是真的追究起来,也只能因为凶器这个线索怀疑自己人,掌门也不可能让他追查下去。
卯足了狠劲儿,匕首猛地扎下去,却像扎在沙子里一样。
不对!
两个人很快意识到,不是“像”扎在沙子里,床上那根本就不是个人!
他们把被子一把揭开,发现被子下面放着的是两袋不知道什么东西。
人跑了?
“两位是在找人吗?找谁呢?不会是我吧?”
门口传来声音,二人当即回头,莹莹月光下,立着个悠闲的身影,微微靠在门框上,手上拿着把剑。
“你就是邹芜?”
两个人说完,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那把剑吸引,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如果真的是兰奕师父亲传的宝剑,就不会只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即便是建立在待客之道上,作为客人,闯进别人的地方,最起码,也应该要先敲门。”邹芜抱臂凝视他们:“不过看两位似乎是有急事,我就不跟你们计较这些了,敢问两位尊姓大名?师从何处啊?”
他们一开始还有被发现的窘迫,但仅仅只持续了一小会儿,便发现邹芜只有一个人,根本不足畏惧,态度又硬气起来。
“你是邹芜?”
邹芜笑了一下:“奇了怪了,非要执着于我的名字。”他定定地看着二人:“如果我说不是,你们会怎么做?”
两人面面相觑一瞬,邹芜没等二人回答,又笑了一声:“恐怕,还是要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吧?”
“你别废话!你到底是不是邹芜?!”
邹芜脸上没了笑意,身体立得笔直:“是。又怎样?”
“那你就非死不可了!”
其中一人还没反应过来,另一个就已经冲了出去,速度之快让邹芜有了些后怕的情绪。
他料到了对方任何一个的基本水平都不会跟他一样,但是还是高估了自己。
刚才如果反应再慢一点点,他现在就已经没命了。
邹芜果断拔了剑,默默深呼吸了一下,看着对面两个敌人,百分之百集中注意力。
耳边回想起了兰奕离开前的那天,最后跟他说过的话。
“我把霜变给你,不止因为它对我来说意义不同,显示诚意,还因为,我能感觉得到,霜变跟你各方面都很契合。你还没有正式拜师,它也没有认主,但好像,它已经认定了你。”
兰奕微微侧身,好似有一声叹息:“杭伶本身就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何况现在我们连他得真实身份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与他相处时间最久,有心之人一打听,你就跑不掉,我不在的日子里,把霜变放在身边,紧急时刻,它会告诉你怎么做。”
兰奕的声音犹在耳边,邹芜猜测他恐怕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不在荣郡宗的日子里,第一件找上邹芜的麻烦事不是因为杭伶,而是因为他。
但兰奕没有说假话,这几日邹芜时时刻刻把霜变带在身边,只觉得安心,还以为是心理作用。
可此刻剑一出鞘,实实在在地拿在手里,就像有一股灵气自剑身灌入他的手心,源源不断,清新爽快。
霜变就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带着他出招,明明邹芜什么功法都不会,却挡住了对方三五招。
那边的人也懵了,“你不是邹芜?”
“邹芜应该什么招式都不会才对。”对方气炸了一样红着脸愤愤地看着他:“你不是邹芜在这里多管什么闲事?!”
“不。”一直没有出招的另一个男人出声了:“他是。”
那人前行几步和友人站在一起,默默注视着邹芜:“那不是荣郡宗的招数……”对方上下打量他,最后看到了重点:“是他手中的剑!”
“霜变?”另一个人不可置信一般:“不可能,那剑到他手里才几天时间,怎么可能能代替他接下我那么多招?”
邹芜胳膊微微颤抖,浑身是汗,他人早就慌了,但丝毫不敢表现出来。
霜变是很厉害没错,兰奕更是没有欺骗他,说的话句句属实。霜变在紧急情况之下会帮他,但奈何他自身实在太弱。
尤其……此刻身体的疲乏痛苦,不是因为接了对方的招式,而是因为霜变太强,而他太弱,根本承受不起,邹芜能清晰感觉到霜变的剑气明明是想保护他,但过犹不及,已经伤到了他的五脏六腑。
恐怕是逃不过今晚了……
邹芜目测院门不远,跑出去不难,但成功跑掉却根本做不到。
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对面两个却连气都没多喘几口。
邹芜的吃力已经被对方发现,二人也不说话,默默对视一眼,默契地往前走了一步。
几乎是步步紧逼,邹芜头晕眼花,大脑却一片空白。
他可能……当不了兰奕的徒弟了。
邹芜有点儿失落,但好像是在意料之中。
他到现在都依然认为在别人眼里兰奕认定所谓的“非他不可”,其实是兰奕一时兴起。
霜变是个让他心花怒放的小意外,但兰奕是个善变的人,送他的东西,也未必哪天不会觉得他不配就要立刻收回去。
眼前这两个看起来不是寒门子弟,行事如此胆大妄为,背后必定有靠山。
他们敢上门来杀人,就没把荣郡宗放在眼里,也知道,就算兰奕知道是他们两个动的手,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邹芜头一次觉得自己当初死皮赖脸纠缠着兰奕,让他救自己,或许是错的。
他在荣郡宗待着的这些日子,越来越消沉,远不如当初那个无论如何都想要活下去的他。
勇敢,自信,笃定,这些他统统没有。
成为邹芜之后,他确实如兰奕所说已经跟过去的一切告别,重新开始,但……他一点儿也不高兴,看不到未来,也无人理睬。或许他的归宿也是当初那个乱葬岗,多出来的这些日子,只是侥幸苟活。
眼前寒光一闪,是那把匕首,近在咫尺,马上就能刺进他的眼睛。
邹芜睁着双眼,面无表情等到死亡将临。
“——锵!”
离他的双眼还有一分距离时,匕首落地,眼前人还没来得及呼痛就被什么力量直接弹开。
邹芜手心滚烫,就跟握着一块烙铁似的,难以忍受的痛感让他扔掉了手里的东西。
原本以为会被沾走一层肉皮,再不济也是一手的红色水泡,谁知道什么都没有。
霜变掉在地上,安安静静的。
没事的那个人早就跑了,受伤的在地上哀嚎了两声,能动之后也跟着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