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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四叶幸运草 ...
四叶幸运草
(上)
砰——
这其中仿佛夹杂着一位小姐惊慌的叫声。
额头剧痛,眼前一阵混乱。从地上坐起来,捡起掉在身上的,几乎要砸晕自己的不明飞行物。那是一块香皂,雕刻成四叶草的形状,泛着淡淡的香味。顺着这东西飞来的方向向上看去,窗口处是一个金发蓝眼,目露担忧的少女,和一个带着歉意微笑的青年。
啧——
睁开眼睛,从少年时期回忆的梦里清醒过来。迅速的起床,按部就班的洗漱,穿衣。然后穿着厚重的大衣和衣帽穿梭进伦敦大街上浓郁的雾中。
“一个面包。”
“欢迎下次光临,亲爱的。”
“谢谢。”
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靳舒背着画板和画具走在去往中央公园的路上,手里捏着一个纸袋,里面露出面包的一头。
几辆马车驶过,带来的气味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对于靳舒这种人来说,亲近动物是挺难的一件事。
中央公园是个临摹的好地方,人只有在下午才会多起来,大家都需要放松一下的。
一只鸽子扑棱棱落在靳舒脚边,靳舒打了个喷嚏,手一抖,画上的树多了一根扭曲的叉。
靳舒整个人缩在大衣里,几乎看不到脸,他一手抄起面包在纸上擦了擦,随后扭头看着那只鸽子。许是见的人多了,这鸟一点也不怕人。靳舒把面包屑朝它扔过去:
“再过来,吃了你。”
鸽子呼啦啦的飞走了,靳舒一扭头,却看见旁边一个抓着气球小孩一副被吓哭的表情,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可怜无比。
“……”
小孩哭着跑开了。
靳舒皱了皱眉,叹气,那只鸽子最终扑棱棱的落在长凳上,惹得靳舒又打了个喷嚏。
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该来的人没来。
靳舒皱着眉,收拾画具。
两个人走过来,靳舒眼角扫着他们,动作加快了几分,背上画板背对着两个人走,那两人在公园里四处寻找,靳舒抿着唇,下巴的线条绷紧,不太妙。
他慢吞吞起身,走进了公园小路,穿梭在不算茂密的小林子中,鼻端是泥土的潮湿的气息。靳舒坐在树下,看着不远处两个男人最终离开公园,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温热的气息在唇边凝结成水汽,一阵白雾轻轻地散去。他摇了摇头,从小路走出去,走进薄雾弥漫的大街上。
公寓里,门口的地毯上躺着一封信,信封的火漆上是一只腾跃的狐狸——莱顿公爵府上的家族徽章。
靳舒捡起信,反手关上门。
画具被随意的堆放在桌上,靳舒皱着眉将桌面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将信小心正式的放上去——仿佛那是什么珍贵易碎的东西。
莱顿家族的徽章是一只可爱的狐狸,信封上的这只如火般热情,但在徽章上却是洁白无瑕的,可爱又灵动万分的,一如莱顿家族中那位可爱的淑女一样。
记忆在不断联想中浮现,靳舒同这位淑女的相遇是算不上美好的。一个漂泊异国他乡来求学的亚裔少年路过草坪时被从天而降的手工皂砸得眼冒金星,那位淑女与两位骑士端坐在塔楼上居高临下——不是个体面的开端。
靳舒微微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小刀小心的刮去火漆——他真不忍心破坏那只热情的小狐狸,如果不是他非得看这封信不可的话。
亲爱的靳舒:
日安。
我希望你还居住在你告诉过我的那所公寓里,因为我很希望能联系上你,你是这个国家中最理解我的人,我们是最好的灵魂伴侣,如果你因为没收到请柬而无法出席我的婚礼,为我见证神的赐福的话,那对我来说真是太遗憾了!
我希望我没有拼错你的名字,如果错了,请原谅我无心的冒犯。
我想你大抵是知道的,我很激动。因为我要嫁给的是我从小就爱慕着的人。【这句话令靳舒实在是很沮丧。】一周后我和沃森就将举行婚礼(我希望我没有毫无逻辑的讲这种话重复了太多次,因为我太激动了!)尽管我们在上学时的政见多有不合,但我想这不会影响我们的生活。
我可能说了太多废话,但我真诚的希望你能来柯蒂爱纳公爵府上见证我最美好的一天。
另:随信附有请柬。我希望我们关于四叶草的讨论依旧能延续到未来。
祝身体康健。
你真诚的伊莎贝拉·盖勒·莱顿
靳舒将这封信反复读了好几遍,伊莎贝拉很用心地按照他家乡的礼仪来写他的名字——这种事他喜欢她的原因之一。哦,靳舒爱她。他们是上学期间政见最为相合的挚友,他们的思想十分相似,同步同调的仿佛是一个人。靳舒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在异国的土地上找到自己的灵魂伴侣。
这个词多么动人。
不是所有人能遇到自己的灵魂伴侣的。
靳舒没有理由不爱上她。但是没有时间留给他去追求她了。
靳舒看着抽屉里一封来信并一叠附件,上面残留的火漆还依稀带着克莱蒂亚公爵府的徽章印痕。靳舒容色很沉静。
前几日,在发现已故化学家陆离还活着时,靳舒想尽办法见了他一面。但却无功而返——陆离不会回国。哪怕一辈子在国外隐姓埋名也要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多么动人的爱情啊,呵。
靳舒抿着唇。眉眼里倏忽间闪过一抹肃杀。
太阳渐渐落下,余晖溜进屋里,将靳舒的背照的暖洋洋的。但他面前却是一片灰败的阴影。靳舒知道那位威尔·克莱蒂亚先生,同院的风云人物,伊莎贝拉的表弟。
伊莎贝拉的未婚夫,沃森·柯蒂爱纳与威尔是好友。但那又如何。靳舒捏着附件的手渐渐收紧——战争即将打响,他的族亲,他的国家,都将在炮火里哀鸣,陆离学长不回去,靳舒是一定要回去的。
他恨陆离为什么不回去,但他又明知他没有权利干涉陆先生的决定,陆离已经给了所有的研究资料,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了。
但是——也许不是责怪,而是因为羡慕陆先生有那样追求爱情而不顾一切的疯狂的勇敢。
门被敲响。靳舒悄悄放下手里的附件,打开抽屉里的暗格,动作迅速的码好凌乱的画具……
“请进来吧,是戈登夫人吗?门没有锁。”
门里的青年声音低沉柔和,一如他的人一样克制守礼。
兰度管家推开门,门里的青年背对着门,支起的画板上是一片夕阳,桌上的画具凌乱又随意的堆放着,他手上捏着画笔,瘦削的青年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请问你是?”
他手上沾着的油彩还未干透,在阳光下闪耀着润泽柔和的光。很无害的一个亚裔。
“舒靳先生,我为我的主人而来,我的主人希望能见您一面,有所打扰,实在抱歉。”
“请问你的主人是……?”
“沃森·格里克·柯蒂爱纳先生。”
靳舒缓慢的眨了眨眼,站起身局促的摸了摸头发:“能给我一些时间吗?”
“当然,我就在门外等候您。马车已经备好。”
门关上后,靳舒脸上局促的笑还未褪去,他慢慢转身,擦去手上的油彩,想了想却还是什么都没拿,只换上了正式的西服便出门了,头发甚至还翘着。
马车一路行进,很快到了一处宅邸,管家只送他到花园门口,便停住不走。靳舒温和有礼的笑笑,只身走了进去,穿过玫瑰灌木围成的小道,沃森就坐在小道尽头的大理石亭下。桌上放着两杯红茶,两把剑和一颗草。
靳舒神色稍冷,他走过去,首先打破了沉默:“沃森先生也信四叶草的传说吗?”
“为什么不?”沃森笑了笑,迷人的眼里流淌着意味不明的暗光:“这是个美好的传说,追求美好恰好是人类的特性。”
“尊贵的女王陛下知道您还这样天真可爱吗?”靳舒没法控制自己的攻击欲。
“我以为你在这里五年应该知道女王陛下对我们的意义吧?停止你的冷嘲热讽。”
靳舒心里渐渐弥漫起冷意,没有告诉过他,身份被发现后他手里的东西应该交递给谁。甚至现在就可能会有人搜到了他的公寓里。
“别太紧张,我只是来给你这个的。”
靳舒喉间一紧:“……什么意思?”
那是一张船票,意味着他可以安全的从海上离开伦敦,回到祖国,参战。
“会击剑吗?赢了它就是你的,不仅如此,你还可以带着你的文件和资料一起回去,我以柯蒂爱纳家族的名义起誓,不会有人伤你一根毫毛。”沃森靠在桌上,双手撑在身后,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成交。”
靳舒慢慢挺直了脊梁——老天,光明正大揍他的机会,能打脸吗?
(下)
“不许打脸,绅士。”沃森勾唇笑了笑,修长纤细的剑身握在他手里华丽的挽了个剑花。
“啧。”
击剑可以说的上是一种礼仪,许多贵族家的男孩子都是从小就开始学的,所以在不到三分钟就击中沃森的胸口时,靳舒有一瞬间大脑是一片空白的,随即神经便紧绷起来,无数的阴谋论宛如野草般疯长。然后沃森很痛快扔开剑,双手环抱住他,吧唧亲了他一口。笑意盎然:“不许打脸。”
“……”日。
如果兰度管家在的话,就会发现那个从小就不喜欢动武的大少爷被刚才那个很无害的青年按在地上揍。拳拳到肉,但是没打脸。
靳舒浑身的毛都立起来了,又惊又气。
沃森看他打的差不多了,抱住他在草地上翻滚,笑嘻嘻:“这五年我是挺尽兴的,作为一个菜鸟来说,你情报收集的还是不错的,我也没想到你能查到陆离还活着,威尔为了这事在跟我发脾气呢。”
“你……”
“你真以为我和威尔一直把你当个害羞又冲动无脑的小学弟吗?”沃森很满意的笑了起来:“你到伦敦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是谁了,你不是什么远渡重洋躲避战乱的大少爷,而是被一位陆军军官收养的小特务……那块手工皂就是我扔下去的。”
“……”
马甲被脱了个干干净净,还猝不及防知道了一些真相。
“本来想早点处理你的,但是伊莎贝拉那么喜欢你,我也挺喜欢你,就跟你多玩几年了。”沃森压着他,碧绿的眼睛逆光下泛着幽深的光:“要是你没那么喜欢伊莎贝拉就好了。”
“……如果我有时间的话,不会比你差。”靳舒脑子里的正经事已经被压缩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腔惊怒,连自己说什么也并不是很清楚:“我爱她!”
原本束好的半长的红发已经散落,此刻根根分明垂落在靳舒脸侧,几乎将他笼罩起来,沃森低低笑了两声:“你知道爱上别人是什么感觉吗?”他在靳舒开口前轻柔的舔舐他的唇——靳舒脑海里一片空白。
心意不通的接吻,是件很煎熬的事情。
沃森很无奈的松开他,翻身也躺在草地上:“那张船票上面有柯蒂爱纳家族的徽章,船上的人看见了就不会再管你做什么……那艘船是最快的船,不会有荷兰人来追的,他们根本追不上……等你回国,那些事就不是我能控制得了,让你的军官家长牢牢地看紧你……你唔!”
沃森吃痛,捂着鼻子。
“沃森先生,再见。”靳舒从地上站起来,顿了顿,露出一个最能表现出虚伪的笑来,然后拿过桌上的船票,小心收好,向外走去,顿了顿:“祝您和伊莎贝拉小姐有个幸福的婚姻。”
靳舒走的很痛快。
沃森笑盈盈的趴在草地上看他的背影。
威尔站在他身侧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就这点本事?”
“不然呢?”沃森站起来拍拍草屑:“像古代贵族一样把他圈养起来?”“有何不可?”“……大哥,不是所有人都和陆先生一个想法,你们两个一个愿挨一个愿打。这个小朋友可是既不愿挨也不愿打。陆先生是只夜莺。”沃森笑了笑:“他是只麻雀。”
被关起来就气死自己的那种。
哎呦,想想就很好玩。
“女王陛下不会高兴的。”
“嘘……东边有只狮子,女王陛下没有时间理会我们这些猎犬。她需要的是狼。”
“她早晚会知道的。”
“……如果你非要告密的话陆先生也会被连累,但如果你不说这事就没人知道,大不了我再给你打一个月的工。”
“成交。”
“啧,成交。”
……船上有人在喝啤酒,有人在唱着船歌,靳舒躺在床上,脑海里满是三年级的一场舞会——贴面舞。他和沃森只有一步之遥,但那天晚上却好像——可能是喝了太多酒——近在咫尺。昏黄的灯光,踢踏的皮鞋声,紧紧绷在腰间的礼服,对面是不时响起的轻笑,偶尔会有红发在眼前一闪而过,那一晚很混乱——靳舒只记得沃森的眼睛,幽深的墨绿色,但在阳光下会变成透亮的翠绿色,像是很小的时候见过的那种翠绿的扳指,但又不太像……
婚礼举行完毕了大概,伊莎贝拉一直很喜欢沃森。
……如果爱情的表现是荷尔蒙飙升肾上腺素过多分泌,导致的心跳加快血液流动加快的话——靳舒已经分不清自己喜欢的是谁——都怪沃森。
靳舒觉得自己的立场很坚持——当然,现在沃森和伊莎贝拉结婚了,他纠不纠结已经没有意义了
——靳舒在床上躺了五天,决定就是,让那对夫妇见鬼去吧。
与其磨磨唧唧儿女情长还不如去做点正经事。
反正也想不通,不如不想。
不久,船到港口,靳舒再一次踏上祖国的土地,本以为会满心欢喜,却总觉得分外不爽。一个小孩举着一块糕点穿梭进小巷里。
靳舒看了看那小孩……
——对了,像绿豆糕的颜色啊。
——完——
这篇有点硬写的意思,嗐,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了,反正我不会再看一遍了,谁看谁倒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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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四叶幸运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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