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忆》颜朵

1、花忆

　　这一战对于天界而言，实在来得太突然。

　　也许是安逸日子过得太久，当魔界与邪灵界上犯之时竟是挟着破竹之势，无可抵挡。

　　羲和之火已经烧到了披香殿，说什么千千年不谢、万万年长青的琼花玉树，都在烈火中化作片片灰烬。从未尝过的恐慌弥漫在整个仙界，也许真的到了尽头，也许真的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当年，当年就不该将那个凡人囚禁在东海，当年就该将他神形剥离，令他永不超生！

　　若不是心慈手软，又怎会让他吸取了东海囚牢中万年不化的怨气投身入魔，又怎会有如今这场众魔屠神！

　　几个斗至无力，被羲和之火困住的小仙在披香殿中哭喊，一道冷光挟寒气蓦然破开烈火射来，瞬间四周炽热压尽，小仙们惊呆地瞧着那身影凌空出现，旋身立于剑上，蓝白法袍的下摆如昙花一时展开。

　　“快走吧，跳下人界去，留得一丝生息不灭。”他声音清冷，目光却含了悲悯。

　　看着那几个小仙消失在云端，下一刻，邪火又猛然高高窜起，焚烧得比方才更盛，更烈。慕容紫英捂住胸口，自己仍是散仙之身，能压得住这半刻已是极限。

　　“师叔…”他静静朝殿外望去，“这就是你想要的么。”

　　昔日万丈的祥云已经彻底烧成赤红色，这里已经不是天庭，更像是地狱。

　　他望着，望着，忽然笑了。

　　这一生中他笑得极少，此刻的笑容里也只有说不出的凄恻与痛惜之意。紧接着，他竟径直走入火中，任灵魂被撕裂的痛楚从足底瞬间烧到全身，咬紧了牙关没有发出声音。

　　蓝白的影子逐渐变得透明，扭曲着彻底消失。

　　跌落在云上的法剑一点点、一点点地升起，分明无人驾驭却突然清光一现，越过重重烈火，朝凌霄宝殿的方向激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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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这座云上宫殿再也没有仙的存在，羲和之火终于渐渐停息。

　　“连那不知逃去哪儿的天帝或许都不曾想到，带领魔界与邪灵界攻占天庭的，居然本是一介凡人。”

　　“这就叫做一子错，满盘皆输。”

　　“几百年前玄霄能以一人一剑之力牵引幻瞑妖界，道术上的造诣早已是登峰造极，兼之吸纳东海漩涡的无尽怨气，这道魔相撞的威力，天地间有谁能当？”

　　“如今他魔非魔，道非道，却已经不知成了个什么怪物。”

　　妖魔间小声议论着，看玄霄走向凌霄宝殿上原本属于天帝的至高位置。他却半途停下，视线集中到云间某处。

　　那是把样式普通的法剑，不知是谁落下的，可能属于任何一个仙家子弟。可这把剑似乎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引力，牵引着他缓缓走到跟前，将它拾起。

　　剑身上冷光流转，有魂。

　　玄霄的心动了动，好像想起了什么。

　　一切记忆本该在他成为非魔非道的异类时就被丢弃，脑中却快速闪过某些画面。

　　那是他被囚禁在一个极冰冷极黑暗的地方时，不知何年何月，似乎曾经有人来探望过他。
　　唯一一个来过的人。

　　是谁呢？

　　他努力回忆着。

　　剑上遗留的法力逐渐生效，眼前的画面骤然翻涌起来，玄霄不禁发出惊疑的声音——
　　是在东海漩涡的最深处。

　　那个叫慕容紫英的少年曾经突破禁制悄悄来过，带给他一个梦境——梦中自己似乎还身在琼华满枝满树的凤凰花下……

　　记忆里少年的容貌已经模糊了，唯有眼中一点儿亮光还清晰，既坚毅，又温暖。他们在梦境中揽衣席地而坐，风中浮动着凤凰花清浅而迷离的香气。

　　少年微微笑着，叫他“师叔”。

　　几百年来唯一一点短暂的温暖，如同浮光掠影，难以捕捉。

　　耳旁有风拂过，幻觉般听到低如叹息的一声，“师叔……”

　　玄霄神思恍惚起来。

　　众魔突然纷纷惊呼，因为就在此刻，他手中的法剑竟尖啸一声弹起——穿越了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