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天下》烟雨竹

30、第三十章

　　古云国的国军又称狼军，分为左右两支队伍。左狼军为国主亲卫，类似于辰国的皇家禁军，负责国主及其家族的保护工作。
　　右狼军主要是国家蓄养军队，和平时间则分散在各家族，负责放马及驯马，战时则集结成军队，由国主及其下属将军率领对外作战。左狼军均来自右狼军中的佼佼者，战斗力最强。
　　古云国偶尔会与北边的辰国与南边的金国发生战事，但都是小打小闹，大规模的军事作战近几年并未出现。
　　这次边城暴动，领主派出左狼军一方面是为即将进行的马市交易助阵，另一面也是想趁此机会试探下辰国的边防力量。
　　一支千人队伍，虽是夜里行军，但却队形齐整，步调统一。左狼军所配备的战马，基本都是马中翘首，一日千里。
　　阿云娜所骑的追风，便是十年前威震整个古云国的马王哈达之子。追风奔驰在蜿蜒的马道上，像如自己的名字，追风追风，追着风，赛过风。
　　古云国通往边城的路只有一条，夜檀赶往贝斯山，阿云娜追赶狼军，本是会在路上相遇，可命运有时候就那么奇怪，明明注定的相遇却鬼使神差的岔了路，依着相背的方向，愈行愈远。
　　天将黎明时，阿云娜追上了狼军，一路尾随，并未惊动队伍。
　　夜檀半道发现古云国的军队，想着定是护送马市谈判的官员，担心对方发现自己，于是藏在路边的山林里。待队伍跑远后，又回到马道上，策马扬鞭，朝着贝斯山奔驰。
　　夜檀马不停蹄，赶到吉拉家时已是巳时，牧马的家丁正赶着马群去往草场。两个头戴瓜皮帽的伙夫正蹲在大院门口，单手劈柴。
　　四五个身着花布袄子的女子正两两抬着木桶，赶往后院的牛棚。一名青衣少女站在院门口朝着矮子山的方向发神。夜檀看见女子手中的短匕，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这是云娜的，她现在在那？”夜檀夺过女子手中的短匕，放到胸口，那样子仿佛是找回了丢失多年的传家宝贝。
　　“阿姐......阿姐,去往天上侍奉山神娘娘了。”阿云莲抬头望向天空。
　　“云莲，快，带我去审判台，我要去找云娜。”
　　“阿姐找不回来了，阿姐上天了，去天上了。”阿云莲一直对着天上说话，仿佛天上真有什么人。
　　“云莲，你阿姐被关在审判台，我不识路，你快带我去。”夜檀看着阿云莲的样子，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呜呜......呜呜呜.......,阿姐死了，阿姐死了，山神娘娘发怒，收了阿姐的命。”
　　“不会的，你阿姐厉害得很，不会死，你快带我去，去晚了可就救不会云娜了。”
　　阿云莲回过神来，看着夜檀突然发起怒来。
　　“都怪你，自从你来这后，黑力崖死了，黑衣杀手来了，孤狼受伤，阿姐也给你害了。你们这些辰人，就是妖魔鬼怪，吃人的主，你走，吉拉家不欢迎你，你快走。”阿云莲用力推攘夜檀，院门的砍柴伙夫见状，提着斧头跑过来。
　　“初八，你来得正好，你快带我去找阿云娜，我听说她被锁在贝斯山下。”唤着初八的男子晃了晃闪亮的斧头，背对着夜檀，那神态也是一副仇视的神态。
　　“你是辰人，你们都是恶人，看在你没害过咱家的份上，不与你动手。你快走吧，再不走碰着虎子回来，准拿斧头砍你。”
　　“初八，发生什么事了，孤狼呢，他可在，我找他说事。”夜檀又急又恼，心系着阿云娜的安危，可遇着这不配合的家丁，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压着脾气好言相说。
　　“孤狼陪着族长出远门了，许久才回，你等不到了。”
　　“那大娘呢，她总在吧，大娘肯定会带我去的。”
　　“滚，你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提起望日夫人，初八突然暴跳如雷，抡起斧子摆出砍人的架势。
　　夜檀也不知发生何事，吉拉家的人个个视自己如仇人一般。夜檀牵着马离去，他得找个人带自己前往贝斯山。
　　正离开吉拉家，迎面走来一个七八岁的少年，少年牵着一头半大的黄牛，正哼着小曲蹦跶在路上。
　　“小童，可是吉拉家的人。”少年抬起头，看着这个打扮得像小人书中江洋大盗的男子，一时愣住不敢答话。
　　“小童，哥哥不是坏人，哥哥是吉拉家的客人，现在想去贝斯山，不识路，看你这么机灵，肯定是知道如何去的。”夜檀弯下身子，对着少年微笑。
　　“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贝斯山离这很远，我若带你去了，午饭时便回不去，阿爸定会打我的。”
　　“瞧着这匹马了吗，这可是汗血宝马，跑起来像飞一样。”夜檀拍了拍黑马的背部，少年似乎被这头强壮的骏马吸引住，眼睛盯着马背滴溜溜的转。
　　“怎么样，你要带我去便能骑宝马了。”夜檀看着少年对黑马产生了兴趣，趁机抛出甜头。
　　“汗血宝马可像书上说的出汗血。”
　　“那是自然，一会马跑热了出汗你便可以亲手试试，这宝马是不是出的血汗。”
　　“可是还是不行，我跟你骑马了牛没人放了。”
　　“这无妨，瞧着前面那块草地了没，咱们先把黄牛拴在桩子上，牛自己会吃草，等吃饱了打个盹我们就回来了，然后你再回家，这样你又骑了宝马又没耽误放牛，多好的事。”
　　少年看看牛又看看马，低着头嘀咕了几句，夜檀听不清楚，但他知道，少年自是在决断。
　　“好吧，我带你去，不过你得送我回来。”少年昂起头，似乎认为自己的提议很聪明，脸上还露出了得意。
　　“一言为定，上马吧。”
　　贝斯山越来越近，夜檀的心却越来越紧张。前日边城送来紧急军报，说是有金人冒充古云国平民进入边城意图盗取用于交付古云国马匹交易的银两，此事事关两国的军政，夜檀作为辰国皇子，势必要亲自回去过问此事。
　　近来与阿云娜的相处，他看到阿云娜面对敌人时的果敢和智慧，神巫审判自不会难住对方。
　　本想着完成马市交易再回来营救，却不曾想蔡若雨带回了阿云娜身死贝斯山的消息。
　　夜檀本是不相信的，他要亲自回来证实。赶回古云国时夜檀最先去的是吉拉家，见到阿云莲和初八愤怒的样子，夜檀突然开始害怕了。
　　他是辰人，自然不明白神巫审判的凶险，他从不相信世间有神存在，自然认为神不会开口定人的罪，更不会使出如辰国监牢里千百种折磨人的刑法，可吉拉家人对他的态度如仇敌一般，他不得不去往坏处想，一想整个人都有些晃神了。
　　“哥哥，到了。”少年手指前方的雪山。
　　“啊，是这吗？不是说还有个审判台吗？”
　　“就在这，昨日雪山之怒，审判台被埋在雪下了。”
　　夜檀翻身下马，少年伸出手，示意夜檀抱他下马。
　　“小童，谢谢你给哥哥带路，哥哥让黑马先送你回家，你抓住僵绳，不要松手。到家后下马时踩在脚蹬上，握住僵绳，踩着地后再松绳子，可记住了。”
　　“记住了，哥哥，你不回去吗？”
　　“哥哥不走。”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哥哥要挖开这里的雪。”
　　“你可是要找什么东西？”
　　“是啊，哥哥在这里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得找找。”
　　“哦，哥哥，这里住着贝斯真神，你求求真神吧，她会帮助你的。”
　　“好，快走吧。”
　　黑马奔劳了一路，现在有些疲乏，载着少年，只是快步小走，哒哒的马蹄声响在山谷里，像一首悠扬的山歌。
　　夜檀取出腰间的短刀，抬头望着云雾缭绕的贝斯山。
　　“你若是神，自然能分善恶，你若有知，自然能辨是非。我本不信神，可现在，我夜檀，愿做您虔诚的奴仆，只求您，让她活着。”短刀划破掌心，夜檀双手伏地跪拜，鲜血立刻染红了掌下的白雪。
　　“来人啊，抓住这个冒犯真神的贼子。”一声呵斥打断了夜檀的祷告。
　　一群扛着长镰的壮汉站在距离夜檀不远处的土包上，望着这个擅闯神地的人，个个面露凶光，那样子仿佛自家祖坟闯进盗墓贼那般仇视。
　　看那架势，夜檀怕是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