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天下》烟雨竹

187、第一百八十七章

　　血，到处都是血。
　　阿云娜站在一堆半人高的尸堆旁，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卢山月带着剩余的□□兵对抗金军，□□兵长于骑射，弱于近战拼杀，当数倍于自身的金军扑过来时，纵使所有人都拼死奋战，奈何战场无情，弱者就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死亡。
　　卢山月的军甲已被刀剑划破，大片的甲衣已落了地，只剩右肩残余的一块护肩。
　　他的后背，前胸已侵满鲜血，此刻的他像一头暴怒的野兽，举着长剑疯狂砍向前方的敌人。
　　三万古云军，就这么死在这片十里平原上。
　　可悲的是，他们的死，太冤了。
　　可恨！他们本可以，不死！纵然要死，也该带着几个金兵一起上路。
　　软骨散，一个女人的私恨，就这么要了三万古云军的命。
　　阿云娜的胸中涌起一股剧烈的怒意，她回头，看着那个始作俑者此刻正一脸笑意。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歉意，相反，那种得意，那种居高临下轻视一切的傲慢，将她的人性粉粹得干干净净。
　　她还是人吗？
　　阿云娜蹲下身子，双脚被一双手死死拽住。
　　那双手是那么有劲，她被束缚着完全动弹不得。
　　地上的人已死去多时，他的眼睛一直盯着上方，脸上的血渍已干涸，混着搭下来的头发已经凝结在一起。
　　阿云娜伸手温柔的抚摸着地上人的脸，她轻轻的抚上他的眼睛。
　　安心的去吧!你是我的英雄，也是吉拉家的英雄。我知道，你到死的那一刻都在保护我，你拼命抓住我的脚，是不想让我去送死，你想让我逃命，活着回家。
　　安心去吧，我的兄弟，你先去另一个世界，那里有很多我们吉拉家的兄弟，还有古云的兄弟，真神会为我们的英雄们准备一方快乐的土地，你们都在那等我，很快，我们又能重聚。
　　阿云娜用力抽出脚，她要用最后的力气，去杀一个人。
　　蔡若雨，你的死期就是今天。
　　新仇旧恨，一并算了。
　　十步，九步，八步，........一步。
　　“怎么，想要杀我？”蔡若雨退后一步，三名甲士立刻冲了出来，挡在阿云娜前面。
　　“退下！”三名甲士听令朝后退去。
　　蔡若雨翻身下马，走到阿云娜面前。
　　“你不会杀我的！”
　　还是那副得意的样子，丝毫没有悔过之心。
　　凭什么，她凭什么死到临头还如此得意。她太该死了！
　　阿云娜抽出剑，举到蔡若雨脖子上。
　　她在回忆师父画出的人体血脉图，这一剑该刺在那个位置，才能让她不会那么爽快的死去。
　　不,不该是一剑，辰国有一种刑罚，叫凌迟。若非在战场，她真想亲手为她送上这道大刑。
　　一刀偿一条命，她要看看，她的肉，她的血还得完吗？
　　“阿云娜,我说了，你不会杀我！”
　　“你不是一直在找你师父的女儿吗？”
　　“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我觉得你真够可怜的。”
　　蔡若雨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哎，我还挺同情你的。你看看你，这幅样子可够惨的。来吧，动手，往这里，轻轻一划，我就死了。来吧，快动手！”
　　蔡若雨头往右转，将白皙的脖子完全靠近长剑。
　　阿云娜剑锋一转，一道寒光闪过。
　　“啊......”,一声惨叫完全淹没在战场的厮杀声中。
　　三名甲士冲过来，只是一瞬间，三人同时倒地。
　　阿云娜拖着剑，蹲下身俯视着地上的人。
　　“你不是最爱那张脸吗？现在，她可一点都不美。”
　　“你......”
　　“你不是很得意吗？你笑啊，怎么现在不笑了！”
　　又一道寒光，鲜血从四面八方浸透到整张脸。
　　“现在你还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阿云娜，我告诉你，你不是在找那个蝶形胎记的莹儿吗，我就是，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你不能杀我！”
　　“哈哈......哈哈哈.......”
　　望着面前眼中渗血的女人，蔡若雨终于感到怕了。当她说出这道秘密时，她并没有看到对方眼中一丝的柔软。
　　“哈哈........哈哈哈........”，阿云娜大笑不止。
　　可笑，太可笑了。
　　这个女人，临死之际，还能讲出这般笑话。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马上证明给你看。”
　　蔡若雨顾不上脸上的疼，她翻身坐起来，将右肩的衣衫撕破，并从地上抓了些雪渣在右肩揉搓了两下。一道粉色的蝶形印记清晰的露了出来。
　　“你看，仔细看，这就是蝶形印记。自我记事以来就有的，平时不明显，但一到下雪天，印迹就会很深。尤其是碰到雪，原本的粉红便会变成深红。”
　　“你不能杀我，我就是莹儿。是你师父的女儿。”
　　“啊.......”，一声嘶吼，道不尽的悲鸣和无奈。
　　此刻，阿云娜的眼睛已干涸。
　　她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里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抬起头，希望能听到天上师父的回答，可是，等了很久，只感到一片片冰冷的东西洒在脸上。
　　下雪了，古云的第一场雪要来了。
　　阿云娜回头，看到天池原的战场就快结束了。远处有一道巨大的黑影朝这边飘过来，不知是金国的援军还是辰国的救兵。
　　反正，不论是谁，都不会是古云军。
　　一切都该结束了！
　　阿云娜从怀里取出一块白纱，那是师父为她做的天蚕纱。师父说，天蚕纱是由天山血池的雪蚕丝所做，有安神和醒脑的作用。江湖中凶险，女孩子最怕遇到迷药之类，有了天蚕纱，一般迷药便起不了作用。
　　天蚕纱很珍贵，不仅是因为它的功用，更重要的它是师父唯一留给她的遗物。
　　阿云娜用天蚕纱将长剑的血渍搽干净，很快，剑光闪闪！
　　“你还要杀我？”蔡若雨因为害怕声音都在颤抖。
　　“不，既然你是莹儿，我不会杀你！”
　　“好，如果你不杀我，那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你回你的古云，我保证，只要你不进入辰国，我便不再找你麻烦！”
　　“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的身份？”
　　“我.....”
　　“不要骗我！若有一句假话，我依然会杀了你!”
　　“是你进宫后，有人告诉我的！”
　　“那人是谁？”
　　“我怕说了你不信！”
　　“告诉我是谁？”
　　“是夜檀！”
　　“什么？你骗我！”
　　“我发誓，此言有假则天打雷劈。”
　　“夜檀.......哈哈哈.......哈哈哈........”。
　　胸口突然涌起一阵热流，“哇”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射而出。
　　阿云娜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她不能倒下，至少不能是这里。
　　“蔡若雨，我杀你十次都抵不了你的罪。可你真是莹儿，我不能杀你！但是，我要代表师父还有古云人惩罚你！”
　　“啊....”刀光一闪，一道血流喷溅四处。
　　“这一剑，割去你右肩的印记，此后，你便不是莹儿，你更不是古云人。”
　　“啊....”，
　　“这一剑，砍掉你右手，此后，你与我师父不再有血缘之亲！”
　　“啊.....”
　　“这一剑，刺瞎你双眼，此后，你便不能蔑视众生，你，就带着这幅残肢享受辰国的富贵吧！”
　　“蔡若雨，这一切还没有结束，真神的惩罚从现在开始.......,往后余生，好好为你今生的罪孽赎罪吧！”
　　阿云娜扔掉手中的剑，天蚕纱飘了出去，落在蔡若雨的脸上。
　　雪花，漫天的雪花，飘荡在十里天池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