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行者陈

6、梦

　　凌晨三点，程歌再一次挣扎着从梦中醒来，这次的梦做的无比真实，好像她亲身经历过一样。她怅然若失地仰躺着床上，脑海中慢镜头般的回放着刚才梦里的内容，眼神放空。
　　梦里周潜离世后，他的公司给他举办了一场追悼会，但是除了他的一些圈内好友和他团队的成员外，他的家里人并没有到场。而追悼会并没有拒绝记者进入，导致沉重的环境里突兀的架着长枪短炮，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开什么发布会。
　　程歌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并没有进去，里面正在祭奠的是偶像周潜，并不是她认识的周潜。
　　她前脚刚离开会场，后脚就收到手机推送的实时新闻，说是win7今日宣布正式解散。
　　看来这才是此次追悼会的主要目的。程歌悲哀地想。不过没了队长的团队就犹如一盘散沙，散了就散了吧。
　　她哀叹了一口气，刚准备关闭手机，又收到一条新闻推送：“年轻偶像的糜烂生活你绝对想象不到！”
　　故意吸人眼球的标题，加上洋洋洒洒一大篇文章，图文并茂。生怕读者不相信，还附上了带有时间节点的照片作为证据，试图以此证明周潜明面上是一个正能量满满的偶像，私下里却是个私生活混乱的不良少年。
　　程歌皱着眉头看完这些照片，苦笑不已。逝者已矣，万恶的资本家却还要搜刮掉他身上最后剩余的一点利用价值。
　　这些图片基本上都是断章取义，有些还剪裁掉了在场的其他人，只留下周潜和陌生女子。甚至她还在附图里面看到了偷拍她和周潜的照片，角度找的极其刁钻，像是两人亲昵的在接吻。实际上那是周潜刚参加演员节目时，因为化妆师忙不过来，她作为他的follow编剧顺便帮他补个妆。没想到这么久远的照片都能被翻出来，看来营销号的业务能力也是极强。
　　程歌只当这个新闻是个玩闹的小插曲，毕竟死者为大，再怎么样，他们应该也不会无理的去打扰死者的安宁。
　　谁知道周潜的粉丝却不买账，将这篇文章直接闹上热搜，要求还自己偶像一个公道。
　　成也粉丝，败也粉丝。让周潜不幸离世的是她们，现在要为他讨个公道的也是她们。
　　事情越闹越大，连公司下场压制粉丝都没有用，粉丝一直叫嚣着要和这些营销号们对簿公堂。
　　正当这事无法收场之际，一篇署名为周潜妈妈的文章腾空出世。儿子追悼会都没有出现的妈妈，现在为了安抚这些粉丝，还不得不忍着悲伤哀求大家还自己儿子最后的一片清静。言辞恳切，闻着泣泪。
　　见此，程歌登上微博，转发了周潜妈妈的文章，并附上律师准备好的起诉函。再加上程歌圈内好友不少，她这一动作，朋友们都逐一帮忙转发，还刷上了抵制营销号的话题。
　　至此，营销号们才迫于压力，纷纷道歉删文。
　　梦做到这里就醒了，程歌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自从回到了一年前，她好像总是能在梦中继续梦见一年后的事情，按照原先所有事情的发生轨迹而使各自的命运去往的既定的结局。
　　想到梦中那个温柔却又饱含悲伤的母亲，程歌心中有些哀恸。
　　周潜的母亲她曾见过一面，在周潜十四岁刚参加节目时，那是他第一次离开家里，去往远方追求梦想，所以他妈妈抽空不远万里来到节目组请大家吃饭，拜托大家多多包涵自己不懂事的儿子。
　　那时程歌不过才二十一岁，大学还没毕业，和周潜也是因为那个节目而认识的。因为节目性质是微电影选拔比赛，从剧本，演员到导演，甚至是插曲都需要参赛选手自由组队完成。周潜作为演员分队的一员参赛，她作为参赛的编剧，不断地经历拆队重组，一路坎坷最后终于夺得冠军。
　　可惜当初的节目播出时水花太小，加上年代久远，谁也不知道那时年轻气盛的小编剧已经成长为业内口碑相传的金牌编剧，当初偏执执拗的小组导演任江也在不久后执导了一部文艺片获奖而崭露头角。而十四岁的周潜却打那时起就辗转于舞台之上，郁郁不得志。
　　回忆到这儿，程歌脑海里突然又浮现起了酒会上的白衣西装男子。她拿起手机在搜索引擎上输入梁斯柯的名字，页面跳出好几个相关词条，但是看起来似乎和她想查询的那个梁斯柯并无联系。
　　不是说师出王启成吗？那不应该连一点消息都搜不到啊。程歌放下手机想了想，然后继续在手机里输入王启成徒弟。果然，跳出来的第一个词条就与她想找的那个人有关：“王启成携爱徒共创电影《伯乐》。”
　　原来他竟然参与了《伯乐》的拍摄，程歌不禁倒吸了一口气，按照现在的时间点来说，《伯乐》应该会在三个月后上映，成为今年的票房黑马，更在年底电影大赏的时候捧得三座奖杯：“最佳导演”，“最佳编剧”以及“最佳作词，作曲”。如果梁斯柯参与了这个电影的拍摄，为什么当时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甚至连他的名号都没有听说过。
　　程歌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他后来就没有拍什么电影吗？再想到酒会上他的遥遥举杯，她实在是想不出两人有什么交集的地方。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程歌不愿再费脑细胞去想那虚无缥缈的东西，还不如想点实际的。齐宋明天去杨导那儿试镜，实际上她没有百分百确保他能踢掉顾景杭拿到男主的角色，就算他的演技比起顾景杭来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是时空影视同意高雪来出演的目的就是为了推出顾景杭成为公司新的摇钱树，而不是为了让齐宋这个已经火了的摇钱树再火一次，除非高雪放弃出演。
　　可是剧本刚开始创作时，高雪就兴致勃勃地想要出演皇后的角色，导致程歌刻画这个角色时满心满脑想的都是她，要是她不能出演......唉，程歌不想面对高雪失望的眼神。
　　那就只能从男主这边入手了。程歌不知不觉地坐起身，还拿了纸笔，写写画画，细细盘算着。
　　要是让公司高层同意齐宋出演，那就必须得让这件事给公司带来的效益翻倍，还得给顾景杭找个讨喜的剧本让公司重新推出他，让他参演的角色还必须得讨喜，才能达到吸粉的目的，不然他肯定不会放弃和高雪搭档。毕竟要是和高雪组成了CP档，那他就相当于傍上了香饽饽了。
　　给顾景杭找个本子不难，难得是怎么让齐宋顶替他。如果要让这部剧效益翻倍的话，实力派演员已经有了，那就必须往里面塞流量演员，流量当道的时代，流量才能带来效益。
　　流量小生的话......程歌在纸上一一列举着。林北川？不行，大流量片酬贵，而且他唱跳歌手出身，还没见过他演戏，公司也肯定不会同意花那么多钱加人。程歌摇了摇头，划掉了林北川。
　　那王宿？实力派的偶像小生，有流量，片酬也适中，只是他档期应该会比较满，难约。也不行，程歌皱着眉头将他也删掉了。
　　要有流量，片酬不贵，演技还不至于拖垮，最近档期还比较空的流量小生的话？程歌看着纸上划掉的名字，默默地笔下就写下了“周潜”两字。
　　最近最炙手可热的流量王，团队刚出道，片酬肯定不贵，档期应该也还没来得及排满，而且正是需要出镜率的时候，周潜的演技她也见识过，虽然比不上齐宋，比个顾景杭还是绰绰有余的，唯一比较麻烦的一点是可能会被要求夹带其他团员一起出演。
　　程歌犹豫了一下，毕竟每个剧本都像是她的孩子，如果因为在里面生硬的加人而导致剧情破碎的话，她也是不忍心的。
　　她烦乱地扔掉纸笔，将自己扔在床上，一边是高雪，一边是自己视如己出的剧本。
　　程歌正左右摇摆不定，看着躺在地上的纸上写着的名字，眼前突然就闪过周潜妈妈那伤心欲绝的眼神，她好像有点释然了。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希望周潜能通过这次出演明白自己在演艺道路上到底应该担任什么角色，如果能摆脱偶像重新跨入演员的行列，甚至逃离身为偶像被私生追击的噩梦，那也算不枉费她的一番苦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