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赚钱机器》梨笑笑

54、放羊娃

　　她对着承宇挥了挥手，转身往台下走，忽然发现承宇走到她身边，似是送客，他用极小的声音说：“你已经把自己丢了，先找到自己吧。”

　　麦田回头看着他，心说，这是什么鬼，心灵鸡汤还是土味情话？自己好端端地站在这儿，怎么就找不到自己了。

　　承宇也不解释，重新回到了舞台中央，他和麦田不一样，麦田捣乱之后就可以一走了之，他还要同感情不和的主持人一起，把戏唱完。

　　打车去机场的路上，麦田透过窗户，欣赏这座不到九点就已经黑漆漆的城市。繁华过后，留下的是一片空虚。窗外的世界寒风呼啸，车里开着暖气，感觉不到冷，却让人畏惧，对寒冷的畏惧。

　　“你已经把自己丢了。”

　　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么说？文艺腔，文艺的让人发慌。

　　麦田闭上眼睛，想忘掉那张发光的脸。

　　眼前的数字飙升到了鲜红色的“85”，迄今为止，数值最高的一次，也许是时候去买彩票了。

　　她笑了，据说人只要做出笑的表情，就能减轻心里的苦。哪怕是用勾子把嘴裂开，也能减轻心理的痛苦。

　　麦田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但她强迫自己尽量把嘴咧大，露出六颗白牙。

　　这是那年办奥运会，英语老师在课上教的，“见到老外，无论他说的话能不能听懂，都要面带笑容。对，像我这样笑，露出六颗牙，标准微笑。听不懂的时候就说Pardon或者I beg your Pardon。跟我读一遍，read after me。”

　　“Pardon～～”

　　众口一词，声音震天。

　　不到十岁的麦田觉得困惑，为什么要说Pardon呢？她亲眼在路上见过，一对老外夫妇向老大爷问路，老大爷别的不会，刚巧也会这句pardon，pardon， pardon的说个没完，老外就一遍又一遍地重复，“where is the toilet？”

　　场面尴尬，让人不忍直视。其实应该全民学习的是另一句，“my English is poor.” 要问路，另请高明，这才是正确引导。

　　但从那天起，麦田记住了如何假笑，小学三年级就学会了职场笑容，这是一件幸事，普天同庆。

　　眼前的数字即让人开心，又让人心碎。鲜红色的“85”，颜色和滴着血的心相同。

　　可这不就是自己此行的目的嘛，目的达到，应该高兴，而不是在这里矫情。

　　她打开手机上的小说平台，刷到一篇女强爽文，真叫个爽，女主天上地下，古今中外，没有办不成的事，没有睡不了的男人，无论多帅，睡过就忘，总有更好的在前面等她。

　　现实中有人能做到吗？

　　麦田只知道她自己肯定做不到，爱在她心中是神圣的，不可侵犯，也不能冒犯。从小到大，她只喜欢过这么一个人，能不能在一起，她都希望这份爱能地久天长。

　　这份感情是属于自己的，要对得起自己。

　　嘴角上扬，可眼泪还是掉了下来。每一次近距离接触他，都会让她在短时间内产生错觉，好像离他很近，好像他也喜欢自己。可是当距离拉开，当眼前的数字上升，麦田就知道，又是自己误会了。

　　承宇不喜欢她，一点也不。

　　可她还是爱他，想到他要发生的意外，心就会痛，切实的痛，不是心理作用，是真实的，物理的痛。爱过的人都知道，心痛的感觉。

　　一个人的爱情也是爱情，虽然不那么完整，也不怎么浪漫，但它依然可贵，依然值得珍惜，哪怕这份爱，只能感动自己。

　　泪落完，脑子清醒了不少。麦田想起了手上的股票，周一开盘要买进，买的越多越好，买到就是赚到。

　　她相信眼前的数字，虽然“无二”还没有出现，但她已经掌握了基本玩法，知道该怎么做。趁着运气好，多赚钱。

　　财运指数不是固定的，它随着那个人的心情而变，她控制不了，只能随行就市。

　　她并不知道她和承宇坐的是一班飞机，她在经济舱的最前排，承宇坐在商务舱的最后一排，他们之间只隔着一块塑料挡板。

　　一块塑料板，票价差了五倍，待遇也差了五倍，承宇最后一个登机，却可以最早出去，来去都有专车接送。

　　他们在一班飞机上间隔不到两米，却见不到面。

　　用钱隔开的距离，才是这个世上最远的距离。

　　麦田凌晨回到宿舍，早上六点就起了床。没办法，她揉了揉睁不开的眼睛，必须起床写作业。

　　作业一个接着一个，总有做完的时候，做完了还要准备期末考试。

　　近了，近了，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期末考试就在寒冬进行。

　　忽如一夜春风来，宿舍提前供暖，从地板到天花板，都热呼呼的。

　　北方的冬天不冷，南方的冬天才冷。这时候的麦田还不知道，她以为祖国大江南北的冬天都是暖呵呵的，就像夏天，哪里都要历经酷暑一样。

　　暖气烧得很足，大家看书看得毛毛燥躁。

　　热，很热，吃着冰棍也不凉快。大冬天吃冰棍是北方特有的现象，南方人冬天不吃冰棍，喝热茶，很热的茶，老班章，大红袍，正山小种，铁观音，什么劲大，喝什么，喝着喝着就会出汗。

　　麦田大口啃着绿豆冰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冰棍也成了奢侈品，她在便利店里精挑细选，最便宜的就是这根古法制造的绿豆冰糕，还要三块钱。

　　再不挣钱，连冰棍都要吃不起了。

　　物价倒逼打工人，打工人要上进，晚上没事要摆个地摊，卖卖破烂儿。

　　“麦麦，贪心算法我不懂，你给我讲讲呗。”

　　“我也不懂。”

　　四人宿舍，瞬间就有三个脑袋凑了过来，上课听不懂，下课没人问，既然抓到了麦田，就一定要把问题解决。

　　“贪心算法啊，总的说来就是不考虑大局，只关注局部，求出局部最优解。就像贪心的人都很短视，不做长远考虑。”麦田看着几张茫然的脸，打开电脑里的课件，“咱们还是看着题说吧。”

　　计算机算法看起来像人和机器的对话，其中却包含了很多哲理，是人类智慧的结晶。

　　机器不是死的，人也不都是活的，机器早晚会和人一样，独立思考，独立生活，拥有自由意志，人会的，机器早晚都能学会。

　　有的人也和机器一样，按部就班，循规蹈矩，按设定好的程序过完一生。假使我们只有一次生命，为什么不活的更有趣一些。

　　放羊娃的故事红极一时，城里人笑了很多年放羊娃，可回头一看，自己的生活不过是不会放羊的放羊娃。

　　出生，读书，考试，工作，结婚，生娃，供娃读书，逼娃读书，娃考试，娃工作，娃结婚，帮娃带娃……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这样的生活在当代城市里随处可见，这算不算被操纵，麦田想不明白。

　　她只知道做事时要专心，既然要做，就要做好，无论什么事。

　　学生的任务是学习。学就要学好，看书，一本看完看下一本，做题，网上有的编程题，麦田都要在电脑上执行一遍。

　　找手感，考试的时候，手感很重要。

　　大三了，期末考试成绩只占总分的40%，其他六十分来自平时的出勤和作业。考试不行一样能通过课程，拿到毕业证，很多人说这是教育的进步。

　　就像上学期，瑶瑶好几门课的考试成绩只有几分。这区区几分就让她兴奋不已，她举着成绩单，在宿舍里欢呼雀跃，一会儿抱抱麦田，一会儿又亲亲其他室友。这个分数对她已经够了，课程能通过，不需要重修，就是她的目的。

　　反正她志不在此，她要出国，出国留学，国外的学校再烂，她回来也是海归，镀过金的大海龟。至于之后干什么，她也没有想过，不管怎样，一定要先弄个海龟的头衔。这样才能高人一等，室友、同学、一起长大的朋友到时候都会羡慕她，羡慕她这个海外归来的放羊娃。

　　麦田一直好奇，瑶瑶这样的学生是为了什么要上大学。大学里的一切似乎和她都没有关系，除了一纸文凭，她什么都不想要。

　　可就连这张文凭，对瑶瑶又有什么意义呢。毕业后，她难道要去工作吗？即使工作，不也是她董事长爸爸一句话的事嘛。

　　有钱人的事麦田搞不懂。她只关心自己的成绩，UI设计的作业只得了八十分，这让她很不满意。她花了大量时间在这门课的作业上，却只得了这么点分。

　　分数是一方面，她必须在大学里学到东西，这才对得起交上去的学费。

　　父母上大学的时候，大学是不收费的，可毕业之后，文凭的含金量却极高。现在的大学收费不少，年年要交，不交不行，九年义务教育到不了大学，可文凭的含金量却每况愈下，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