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终将成为砂砾》顾银

3、玻璃 仓鼠 牙齿

　　我买了一只仓鼠浑身皮毛雪白灿烂的那种没有一丝杂毛在街角的宠物店我一见倾心当机立断就要了她来店员把她装在银色的笼子里我抱着她缓缓地走着 路上的行人很多抱着这么大的笼子走真是费劲 “你瞧多吧”我抱着她穿过冗长的地下通道通道里的灯光昏黄滴答滴答作响的漏水的水管把我的帆布鞋上沾满了被水溅湿的褐色泥浆我自觉有些饿看着晃眼的手机寻了一楼梯上去了

　　上去的地方恰巧有一间便利蜂黄黄的蜜蜂眼熟但是我从未去过 “欢迎光临” 电子门挤出谄媚的笑容我抱着仓鼠的笼子在冰柜出找吃食太累了我腾不出手来拿我想要的东西我的双臂还没有笼子的一周长已经太晚了不能吃过于甜腻的东西找些简单的随便打发打发就行了我捏拿不定时透过超市的玻璃窗看见了在夜间盘桓的他他在做什么我吃力地抱着我的仓鼠笼子靠近玻璃窗我的鼻尖贴近了去瞧他看起来心情不大好我似乎闻见了他身上怒燥的火味我想我需要跟他打招呼吗我的手指尖胀满了青筋 我的关节似乎很焦灼 可是我素来不愿意与熟人打招呼 对于我来说是一件极苦的差事 打完招呼之后的嘘寒问暖总觉得在装模作样你还得配合着让别人装样装得像极了那显得极其关心的样子你还得回应你仿佛得到了多大的恩惠似的我凝滞在窗前像块玻璃

　　干巴巴的却又透亮他是个例外但却不是什么熟人他身上总有一种对我来说像是毒药的东西每次见了他我还没抽上大麻就觉得自己已经吸了不少致幻剂那种致命的魔力从我的指缝渗进我的骨髓里占据了我的蓬勃生长的心脏我用指尖轻轻在玻璃上划过他的脸过长的指甲在玻璃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噪音真希望这是他的脸估计这又尖又圆的指甲可以在他的脸上划上一道属于我的红红的标记光想想我就觉得美极了我的心情愉悦极了我想吃糖了

　　真好我觉得真好的时候就想吃甜的大把大把的撒着砂糖我走到柜台抓了一把糖回到玻璃窗前直勾勾地盯着 他可真好看 卷曲的头发像弯钩这店里的顾客肯定觉得我怪怪的大晚上的一个抱着巨大的仓鼠笼子的少女站在玻璃窗前划着玻璃听响声可是一大奇观我总觉得他在等人我眯着眼睛瞧着 啊 他要走了我赶紧冲了出来生怕他下一秒就不见了仓鼠不耐烦地“吱”了一声我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藏在他身后的影子里我曾经在多少个夜晚走在他的身后雨夜 狂风还是暴雪或者只有一枚月亮在路灯下踩着他又细又长的影子跟在他身后穿过又窄又挤的巷子那种巷子通常堆满了各种机动车 地上倒满人们所剩的泔水发酵的气味很重又混合着他身上的汗味显得云雾缭绕着实迷人夜晚的巷口是想象不到的热闹赤着膊的汉子互相拉扯拎着酒的大爷吃着瓜子闲聊的大婶都化在这喧嚣的夜里我总是盼着夜晚与他一起夜行走在他的身后与他穿过一个又一个喧哗沸腾热闹的夜

　　他走向地下通道我也跟着 仓鼠雪白的皮毛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显眼额 灼灼地闪着光这家伙

　　白胖的就像一盏灯一盏属于不夜城的灯太白亮了刺眼

　　地下通道光亮昏黄的灯刚刚还在努力地眨巴几下 现在彻底疲软的瘫在一旁 伴随着滴答作响的破水管发出废旧电流的滋啦声 “这刚刚还好好的”路人在抱怨我打开手机上的电筒照了照他还在前面呢幸好我摸了摸早被他吞噬的心也依旧在老地方 “突突突”地发电我又举起手机照照了银色的笼子仓鼠跑了只留有一处断垣残壁 我用手摸了摸似乎还能感受到她牙齿上的残留物我倒不怎么紧张她的消失不见 反倒庆幸我窃喜着 抱着空空荡荡的大笼子随着人流跟着他径直进了地铁站

　　市中心的地铁站很老了原先的纯白色都露出泛黄的光景都已经接近深夜 地铁站的人依旧跟白天一样很多我没有朋友 也不喜欢上学 经常性的逃课逃到市中心的地铁站 我是市中心地铁站的新闻线人我经常在这里一坐就是一天吃着残羹剩饭盘算着有趣的人或事 若是碰上对我胃口的心情或好或坏我都会选择跟着他坐上一小段地铁 可我从来都没有完整地跟着某人直到他的出现他是我的第一次我站在他看不见的阴暗角落假装焦灼地检查我的笼子我用手轻轻触碰仓鼠用牙齿啃咬的地方她的唾液所侵蚀的地方 “真野” 我低下头来嗅了嗅动物皮毛所残留的特殊气味我喜欢这种味道尤其实动物的粪便带着食物被消化过的残渣总觉得让人觉得很奇妙 绵软的澄黄色的我一向不觉得他们像旁人所觉得那样气味轰人我只觉得是自然的气息自然自然是要带些腐臭味的

　　夏日的地铁站本就足够清凉快要进站的地铁卷来黑漆漆的风就像一夜我偷偷翻过窗户去看的海风沁人心脾总觉得是站在云里的

　　车头前惨白的灯光照过来一个小小的雪白灿烂的东西像是谁遗留在轨道上的宝石她在移动看起来真像那只咬断我银丝笼的仓鼠还白胖白胖的我有些恍神想凑近了去瞧我向前挪了几步风声在耳朵边呼呼作响“你可瞧清楚了可是你的那只鼠”我瞪大了双眼 正是我那只鼠缩着小小的身子抖抖索索地伸出她那可怜巴巴的爪子我越过那黄线无视那巡警 跨了过去紧接着 地铁进站了

作者有话说

　　一篇不怎么快乐的文章，渴求的某些东西总是在一刹那间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