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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壹) ...

  •   西晋末年,天下大乱。
      中原政权更迭,士族为避难南渡,史称“衣冠南渡”。

      又过了百余年,常年混战不休,势力盘绕的北方结束了战火,魏朝以铁血手腕统一北地,又称北魏。南地自晋灭亡,亦经过一番争权夺势,朝代更迭,而今南地新朝国号为“齐”,又称南齐。
      南北两地迎来了短暂的安定……

      南齐,建康城,建康宫。

      深秋,已是深宵时分,御书房仍灯火通明。
      书案上奏折堆积如小山,书案后之人提笔批阅奏折。

      门外响起脚步声,不一会儿,伺候帝王的御前大太监李煜端着甜品入内,给主子请了安,放轻嗓音说:“主儿,皇后娘娘给你送来了润嗓子的银耳雪梨,您不如先歇歇。”
      “放着吧。”帝王头也不抬,语气寻常。

      知道内情的李煜在心里叹了口气,主儿勤政为民,每日的心神都耗费在了处理公务上,百姓都传主儿爱民如子,不近女色,是位好帝王,只有李煜知道,主儿哪里是不好女色,分明……分明……

      这个秘密,李煜是注定要带入棺材里去的。
      主子年少时登基为帝,初为帝王,勤于政务,后宫凋敝,如此,第二年,群臣进谏,让新帝广开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

      彼时,萧荣年仅二八,少年人经历世事,少年老成,沉稳异常,见执拗不过老臣,便同意立后。
      少年帝王,表面乖觉,即便总事事听老臣的,骨子里属于少年人的执拗叛逆一点儿没少,光是立后这事儿,便拖拖拉拉的牵扯了一年半载,后来老臣们拗不过,便同意帝王自行立后。后位落在一寒门小娘子身上,一个寻常的,相貌普通的小娘子身上。

      传闻是从街头巷尾传出的——据说,还是太子的萧荣因“永安之变”被迫出逃建康城,路过秦府,顺手同秦家娘子讨了一碗饭吃,从此便记住了这一饭之恩。

      李煜听闻这传言,心中微微唏嘘,这永安之变是昔年先帝驾崩,淑慎皇贵妃假传圣旨,昭告天下:先帝传位于二皇子,身为东宫之主的萧荣不得不被迫出逃,逃亡路上确确实实得了秦家娘子的一饭之恩相助。

      但是,这不是主儿立秦家小娘子为后之因,乃是……皇后娘娘心知肚明主儿他并非……非郎君,并且执意要入宫为妃,主儿惦念旧情,便立了她为后。
      这么多年,皇后娘娘一直顶着生不出孩子的压力,为皇上排忧解难。

      帝后“恩爱”数十载,前朝臣子要求帝王广纳妃嫔开枝散叶意愿之深,有甚者提出废后之语,帝王勃然大怒,三日未曾早朝。

      而今,萧荣即将步入而立之年,专宠帝后,后妃们未有一儿半女,闲言碎语不断……
      夜深人静,屋外秋风卷落叶,萧萧瑟瑟,几番凄冷,只道是:月夜苦寒。

      萧荣抬眸,睁着一双通红的双眼,嘶哑着嗓音,问:“李煜,你说,朕多年来劳心劳力,为国为民,未有一日懈怠。为什么……为什么那帮迂腐的老臣还要逼朕!”

      李煜在心里叹了口气,宽慰道:“主儿,夜深了,您是不是该歇息了,别累坏了身子。”
      萧荣双手撑在书案上,削瘦单薄的身子被深红蟒袍笼住,吭哧吭哧的呼着气,明显是气急了。
      有时候,李煜总不由得想,主儿为什么不寻个郎君的肩膀依靠下,这么累,值得吗?

      “明日儿,让斐儿来一趟中宫。”
      萧荣撑着病体,削瘦单薄的身子挺直如松,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迫使她低头。独自研墨,狼毫沾墨,挥斥方遒,笔锋凌厉,犹如墨洒。

      “李煜,替朕取玉玺来。”她吩咐道。
      李煜替她取来玉玺,双手奉上,待看清明黄锦帛上的内容,面色陡然吓得大变,他极尽可能的压抑住自己身子的颤抖幅度。

      萧荣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的印上玉玺,再卷起锦帛,疲倦道:“明日儿拿去藏于太极殿正殿的牌匾之后。”
      南齐皇室立储圣旨,通常藏于太极殿正殿的匾额之后。

      李煜明白皇上这是定下了储君。
      翌日清早,李煜领着一行内侍,声势浩浩荡荡的将立储圣旨藏于太极殿匾额之后。

      这日早朝,硝烟散去,帝王与群臣难得平和沟通。

      帝王将定下储君之意告知群臣,群臣面面相视,纷纷猜测储君之位花落谁家,帝王淡淡一笑,留给群臣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萧荣没有一儿半女,但是,她的兄弟姐妹们开枝散叶,儿孙满堂,小辈济济。
      定下了储君,仿佛心头的一块大石放下,萧荣踏入中宫显阳殿便听见秦皇后与萧斐谈笑之声,她抬了抬手,示意身后的内侍止步,站在窗下聆听室内的对话。

      萧斐是她大兄之子,大兄贵为长子,未登基时,势力不容小视,她虽贵为嫡出血脉,也无济于事,待得她费尽心思登了基,便寻了个由头将他派去北伐,所派遣的士兵都是一些老弱病残,她垂眸,看着地上凋零的落叶……陷入了一段年少时的回忆。为了除掉他,她不惜与北魏合作,割了一座城池,成功让他死在了战场上,事后风光大葬。而萧斐是他的长子,这些年,她特地不过问萧斐府中之事,任由其余皇孙贵族挤兑他。

      也算是他心志坚定,没有被养废!

      殿内传来一声叹息,随后秦皇后的声音响起,“皇上让你来陪我说说话,解解闷,她倒是好,也不露个面。”
      “娘娘,皇上他日理万机,想必是有要务在身……”

      萧荣示意李煜,李煜唱喝道:“皇上驾到——”

      殿内传来絮乱的脚步声,萧荣佯装刚到达的模样,明黄皂靴迈入殿内,殿内便黑压压的跪了一地的宫人,秦皇后上前,委身福了福,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身后跟着萧斐,萧斐双膝跪地,行了大礼,恭敬道:“斐儿叩见皇上,皇上万福。”
      萧荣扶秦皇后起身,帝后携手并肩前进。

      “斐儿何必行此大礼,倒是见外了。”

      萧斐闻言,头低得更低,他行礼的动作十分标准,完美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萧荣心怀天下,侄儿萧斐虽是与她不对付的亡兄之子,但经她一段时间的考证,了解到他品性贤良,行为方正,在年轻一辈的皇族之中,他是佼佼者,值得立为储君。

      待得帝后齐齐坐下,萧斐才在萧荣授意的内侍的搀扶下诚惶诚恐的起身。
      她在心里叹息:萧斐什么都好,就是面对她,胆子小了点儿!

      萧荣按照照例询问萧斐的近况,语气不冷不淡。
      萧斐语气乖顺,一一作答。

      萧斐的父亲死在北伐战场上,为了安抚将士,萧荣封了其子为一品亲王,尊称肃王,授金册金宝,良田千顷,岁禄万石,黄金古玩无数,府置官属,护卫三千人,虽无实权,王侯大臣见而拜谒,无敢钧礼。
      其荣耀,无人可比。

      萧荣身子不适,与萧斐说了一会儿话,便面露疲态,秦皇后观察细微,蹙着眉头,轻声问:“皇上怎么了?这么久了,病还没好?”

      萧荣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惊慌,吩咐萧斐跪安,这才以手撑额,阖上眼,声音微弱,道:“老毛病了,太医说是积劳成疾,休整休整便可。”

      “皇上,太医既出此言,你便要谨遵医嘱,放下手头公务,暂且调养身子。”秦皇后站起身,熟练的替萧荣缓解疲劳,她葱白修长的玉手抚上她的太阳穴,轻轻按压。

      “皇上,你的身子才是国之根本……”
      “嗯。”萧荣虚虚的应了一声,舒服得有些昏昏欲睡。

      她听见自己说:“朕欲立云胤为储君。”
      “臣妾晓得。”

      秦皇后温柔的声音渐渐远去……她低头,凝着阖上眼,呼吸细微,起伏有序的萧荣。
      她想,萧荣身上肩负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多得她不肯闭眼休息片刻。
      ……
      ……
      萧斐出了宫,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府,而是调转马车,走了与王府截然相反的道路。
      路过白日人迹罕至的秦淮河畔,马蹄踏上文德桥。
      文德桥南岸,便是著名的“乌衣巷”。

      古朴的屋舍,来往皆是穿戴整齐干净的世家大族的奴仆,骑着高头大马出行的世家子弟,虽说无魏晋时的气派繁华,但底蕴仍存,难掩风流。
      萧斐的马车在一户高门前停下,赶车的王府奴仆前去敲门。不用送上拜帖,开门的门童一见他,便乐呵呵的招呼:“王五哥,好久不见。”

      王五催促道:“还不快开门,我家王爷还在等着”。
      门童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朴实无华的马车,立马打开了大门,迎贵客入门。

      沉重的朱门阖上,将外头的繁华锁在门外,只见朱门之上的匾额书写“陆府”二字,这里便是吏部录尚书事陆蘅府邸。

      肃王来访,作为臣子的陆蘅理应亲自迎接,可陆蘅不仅没有亲自迎接,反而悠闲自在的在自家后花园喂鱼,听见身后由远渐近的脚步声,陆蘅把手中的鱼食扔入池塘中,红鲤争先恐后的夺食,他淡淡道:“王爷驾到,蘅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开文了~
    萧荣和秦皇后是闺蜜关系,设定是自愿入宫帮助对方的~(萧荣本是不愿意立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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