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值奴隶》干易

62、第 62 章

　　第二天，猩红色的太阳刚从黑蓝海面上升起，焰北已站在灯塔的红色舷梯上。他的脸上，血迹斑斑，有未干的血液顺着那未愈合的伤疤，一直延流进那随意敞开着的衬衫领口里，而他的怀中，赫然抱着的，正是顾云沛的头颅。
　　相比焰北自己，他怀中的顾云沛，倒是十分干净，他黑色的卷曲长发湿漉漉的，还滴着清亮水珠，虽然面上呈现着死人的惨白，但神情十分安静。很显然，这只头颅刚被清理过。

　　恭敬立于舷梯之上的唐文，在焰北面无表情经过时，偷偷喵了下他的脸色，倒是还好——即没有太多愤怒，也没有太多悲伤。

　　“你要的头颅！”焰北说着这话，却愈发将怀中头颅抱得更紧。
　　唐文倒也没什么更进一步的要求，只低声说：“焰北，深海之门已经开启，您可以进去了。”
　　焰北点点头，向屋里走去。老唐则向走向舷梯、然后下行，准备离开灯塔。
　　深海之门已经开启，他的使命已经完成。

　　双手捧着顾云沛头颅，焰北走进灯塔。阳光追随着他，从舷窗中射入，照在那老格柜上，老电脑一直处于开启状态，发出嗡嗡声响，间或夹杂着，数据储存硬盘与设备摩擦发出的咔哒声。

　　不到一分钟，焰北已经找到深海入口。电脑主机上，那外露的数据储存硬盘上，因为被写入巨量的数据，产生信息塌缩，制造了一微型黑洞。这个黑洞太小，旁人看不出来，并不会对现实存在有任何影响，但它应该就是焰北进入深海的契机。
　　轻轻活动着僵硬的脖子，焰北将怀中的头颅，举到面前。没有了身体的顾云沛，显得异常安详，他就像睡着了般。苍白如雪的脸上，双眼紧闭，金色晨辉中，搭垂着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束阴影。
　　焰北靠近头颅，吻了下他紧紧抿着的、失去血色的嘴角。一下，两下，……

　　焰北用右掌托住头颅下巴，弯起手肘，将头颅稳稳夹在腋下。空出一只左手，站在电脑面前。他定了定神，慢慢凝聚身体中能量，然后伸出手，去触碰那块还在高速旋转的数据硬盘。

　　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焰北的食指指尖上，泄出道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紫色，当食指指尖与硬盘碰触的那一刻，那紫色突然变得炫目无比，
　　人类肉眼无法看见的微型黑洞中喷射出大量的物资和能量，将整个屋子变得如太阳般灼亮。
　　……

　　“我们终于再次走入一个循环，”站在海滩上的唐文，轻吁口气，仿佛放下什么重担，“作为一个守望者，我终于等来自己深海之心，看着他进入深海，走向自己的使命，我这一生已经了无遗憾。”
　　站在他身旁的韦庄，望着远处海平面上，那渐渐升高的太阳，将半边天半边海都染成一片血色。
　　“你不想知道结果吗？”
　　“结果已定！”唐文自信地笑声中有些微颤抖，“深海之心走入深海，人类的文明从此踏上更高的台阶。”好一会儿，唐文才从激动中平静下来，他接着说道：“不过，焰北确实特殊，他的做法也很让我很意外。”
　　“哦！什么地方特殊？”
　　“昨天，我亲眼看见他将那把镰刀丢入大海，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杀死少爷的。”
　　韦庄不答。
　　“通常来说，不采用特殊手段，数值人几乎没有可能杀死主人。主人临死前巨大的恐惧感会让他的数值人感同身受，从而放下手中的刀。”
　　韦庄冷笑一声。
　　他知道，并不是焰北杀死的顾云沛，而是顾云沛指令焰北，下手杀死的自己。

　　没错，顾云沛再次将自己性命，放上命运的赌桌，用自己一腔热血，祭奠焰北的深海之路。

　　扑通一声，焰北一头扎进黑蓝的海水。
　　他的第一反应，是向自己腋下看去。果然，那里已经空空如也，但是他的身体，依然保持着怀抱那颗头颅的姿态：五指张开，用以拢那人的下颏，右肘弯曲，上下手臂与身侧，形成一个圆形的空洞，用以盛放那人的头颅。
　　他的第二反应，是身体紧缩了下，瞬间几乎停止呼吸——因为冷，极度的寒冷。仿佛在他下水的瞬间，他表面的皮肤已经被冷凝成一层脆壳，果然，下一秒，噶蹦一声，他的皮肤上已经出现裂纹，细细密密布满全身的裂纹。

　　焰北环视周围，他似乎处于一个真实的海洋环境中，透蓝的海水波光粼粼，偶尔有鱼群和浮游生物掠过，巨大的珊瑚礁从黑暗的海底伸出，上面停歇着各种各样、或大或小的浅海生物。而他本人，正受到重力向深不见底的黑暗里急速下降

　　终于，焰北那被冻裂成碎块的皮肤，逐渐脱落并散布开来。露出皮肤底下那血红色，带着肌肉纹理的肌肉层。
　　随着最后一小块皮肤的剥离，焰北眼前一黑，他的两颗眼珠，从眼眶中脱落崩出。

　　等焰北再次恢复视觉，他发现自己同时拥有了两个视角。
　　第一视角，是原来本身的视角，他能看到周围依然透明的海水，还有那两颗刚刚脱落的眼珠，后面连着若干细长的血管和神经，像某种神奇的海底小生物，翻滚着向海面飘去。
　　第二视角，则离开他的身体，在距离他大约十米之处观察着自身。他看到自己的身体，以婴儿般的自然姿态蜷曲着，左手下垂，右手则维持着原来的形态，卷成一个圈。他全身上下，失去皮肤的覆盖，只剩下条索分明的红色肌肉层，他的五官已经完全融化，血红的脸庞上留着几个骇人的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