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值奴隶》干易

30、第 30 章

　　那天晚上，数值公司底层，冰蓝色流光轻盈掠过，浓稠粘滞血液在躯体之间飙飞，数十具躯体倒下，大量血液得以倾泻，在地上扩散开来，连成一片。
　　不知何时，凌至和尼尔斯已经溜走。

　　空荡的屋子中只有两人，立于千姿百态的数值人投影中，他们依然摆出曼妙姿态，或坐或站，嘴角含笑。
　　焰北找寻着顾云沛，踉跄向他走去。他们之间，主人与奴隶的关系，已经形成，现在，除非死亡，再也不可能分开。
　　数值十年九月12日三时17分，焰北正式成为顾云沛的数值人。从现在这一刻，直到死亡，他将只有顾云沛一个主人，他会为他付出一切——包括生命，并永远听从他的命令。

　　这句话的每个字，伴随着跨向顾云沛的每一步，又冷又脆地击打在焰北心头。

　　然而，在两人仅距一米之遥时，顾云沛却像没看见样，转身向大门走去，焰北差点跌倒在地。
　　他的生命节奏已经接近尾声，为了争取得到更多氧气，他的呼吸越来越绵长，但躯体能合成的能量依然在快速下降。

　　好像，有没有主人也没什么区别？

　　焰北嘴角抽动了下，尾随顾云沛离去。

　　顾云沛钻进交通车中，等了会儿，焰北过来，跟了进去，坐在顾云沛身旁，车门自动闭合。

　　车内，只开启着几个必要的行驶指示灯，前方屏幕，简单标识着路线和目的地，其余，只有平衡陀螺仪在轻微摆动，显示着他们的车在高速行驶车流中飞速滑翔。

　　寂静良久，顾云沛转身，面对着焰北，脑中意识告诉焰北：背对着他。

　　焰北照做后，顾云沛扒开他的耳根，那儿有个黑痣般的数据接口。他从腕表上抽出一颗蛛丝般的数据线，延伸到焰北耳后。

　　一道纯蓝色光沿着细不可见的银丝蔓爬，当触碰到黑痣时，倏然消失。

　　骤吸一口冷气后，焰北身体触电般开始颤动。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焰北始终感到自己和外界之间，有一层与肉.体相分离的壳。随着时间推移，这层壳不断挤压着自己的生存空间，让自己越来越窒息，而现在，——
　　随着某种奇异的电流在全身蔓延，这层壳噶蹦一声碎裂了，空气得到流通，能量重新充沛。

　　焰北缓缓地、缓缓地舒出一口气，沾染着干涸血印的脸庞甚至显现出些舒张的慵懒。最后一下强直性痉挛后，他全身倦怠瘫软在座椅上。

　　前因后果联系着想了想，焰北已经明白一切。他伸出右手，想抚摸身边顾云沛的脸。
　　“今天，你是因为我来这里的吗？”不同于往日的清晰和理性，他现在的声音带上了丝模糊的柔软。

　　然而，在距离顾云沛脸庞很近处，焰北的手被迫停下。某种强烈的、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意识电波从顾云沛脑中流出。

　　焰北怯懦地将手缩回。

　　顾云沛扭动着身体，抻过头来挨近焰北。他的嘴角扭曲地上翘着——似笑非笑，被克制的呼吸热又散乱——像里面埋着个即将爆发的火山。
　　“小蛾子，今天我们可是为你拼了命了！恭喜你，能够继续活下去。”

　　回到家中，整个古堡还沉睡在黑暗之中。所有人，包括看守焰北的几人，全都没发现顾云沛和焰北已经在生死线上转了个轮回。

　　焰北默默地，跟在顾云沛身后，他们走进花园，进入大门，上楼梯，来到顾云沛卧室门口。已非自由之身的他，不由自主地跟着顾云沛。

　　直到房门打开，两人进入房间之前，顾云沛都没有任何动作，宛如他平平常常回来睡个觉。只是，今天身后多了个焰北。

　　咔哒一声，房门在身后自动闭合，屋内，照明光线亮起。突然，顾云沛转身，一手抓住焰北，勒着脖子将焰北扣在怀中。

　　天旋地转后，嘭地一声，焰北被粗暴地砸到床上。
　　“跑，你他妈倒是跑呀！”
　　不知何时，顾云沛的眼睛已烧得通红，他伸手一把脱掉外套，咔吧扭动几下僵硬到极致的脖颈，松开衬衣领扣，蹂身扑了上来。
　　“你到底想跑哪儿去？你个，——的白眼狼，对你白好一场，我他妈抓你回来那天就该把你腿打断关起来。”
　　骤然压上的黑影，压抑不住的粗喘、粗暴混乱的撕扯，乱七八糟的吸允甚至啃咬，……

　　这期间，焰北一动不动，任由顾云沛像只动物般，在他身上自己跟自己别扭着，自己与自己较劲着，他身上太多乱七八糟扯不开理不清的线。

　　终于，顾云沛撕吧累了，颓然栽倒在焰北身旁。头朝下埋在松软的白色寝具中，他冷声说：“你给我滚！”
　　——闷声闷气都藏不住的委屈。

　　感受到顾云沛身上无尽的厌恶和拒人于千里的气场，焰北无声无息站起，整理了下被撕扯得凌乱的衣裤，向门外走去。

　　然而，正当焰北伸手拉门，指尖碰触到铜质门把手的那一刻，一丁点凉意从哪儿传来。瞬间，冰冷的感觉如电流般窜向身体各处，刺激得他身体缩紧，但寒意仍如亿万细小冰晶般透过每个紧闭的毛孔，扎进身体，让血液都开始凝结。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被顾云沛扔进温暖的浴桶，不过这次，是被扔进了冰窟。

　　焰北打了个寒噤。他抬头，视线不知何时已经模糊，头顶上白茫茫一片，是下雪了吗？周围是看不见天地的无边无际，什么都没有。形象、温度、颜色，所有能够描述的具象突然间全都消失，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冷、白、寂静，好空啊！

　　焰北不知道，这是一种极端的人类情感——孤独。
　　但焰北知道，这是来自顾云沛脑中的意识信号，本不是针对于他下的任何指令，但因为过于强烈，如急速旋转的漩涡般波及了周边所有。

　　“我求你，别走！母亲。我不想你走！莲格!”
　　“——焰北!”
　　顾沛脑中的意识散乱而零落。

　　焰北转身，看见不远处的顾云沛，他还穿着黑衣，瑟缩在一片白色中间。

　　一步一步，焰北如魔怔般，走了回来。
　　焰北的外套很脏，他脱掉那件黑色的、顾云沛式的黑色西服外套，将刚整理好的酒红色衬衫松开，躺下，就在顾云沛身旁。

　　空间中唯余两人，相对蜷身而卧。

　　焰北凝视着顾云沛，顾云沛的目光却没有焦点。直到焰北喊了声：“先生！”顾云沛才将无限远处的眸光收回。发现身边的焰北，他脸上神情终于起了稍稍变化，但也只是厌恶和疲倦。

　　“——怎么还不走？”顾云沛伸手想推焰北。

　　焰北抓住顾云沛那只推拒的手——果然好凉呀！他将那只手捧在手心，用心嗅闻，上面还沾染着血腥和铁锈的味道。
　　手掌太冷了，怎么都捂不热。焰北温热的气息和柔软的唇舌在上面反复汲吮，从手心直到每一个指尖，从每一个指尖到指缝。
　　就像动物在安慰另一只受伤的动物。

　　屋内的灯光仿佛也感受到主人的心绪，从阴郁的蓝色暗沉变成了暧昧的杏色温暖，甚至有一些些的跃动。

　　终于，顾云沛喉咙中挤出声嘶哑的呻鸣，被压制了很久的许多情感突然释放，身上的荷尔蒙窜流，他翻身，压住了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