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嫌疑》宫与川

20、20

　　孙宏光稍微露出一丝忧伤，良久之后，才回忆起那恐怖而又黑暗的噩梦：孙宏光从精神病院逃走之后，身无分文，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在地上捡到一张宣传单，他按照地址找到了地方，那是一个破旧的办公楼，可能因为快要拆迁的缘故，一共四层的楼房就只有二楼有人办公，他刚上到二楼，就见到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抓住他的胳膊，男人粗暴的问：“小子，你来这里干什么？”
　　此时的孙宏光那时候，不过十七八岁，在经历了常人无法承受的遭遇之后，他似乎对很多事情都已经没有恐惧，他冲着那男人说：“我来找工作。”
　　男人哈哈大笑，“你到这里找工作，你从哪里知道这个地方的？”
　　孙宏光脸上的肌肉不住的颤抖着，显然面对眼前的这个大块头，他还是有些惊恐的，他把一张宣传单给那男人，“我就是想要一份工作，不想被饿死。”
　　那男人还没有接过单页，还没有来的及看，就听一个声音传来，“老三，能不能不要总这么吓唬人，我们是做正经生意的。”
　　这个叫老三的朝后退去，就见得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走了出来，头发上的发蜡打的很厚，一身西装穿的斯斯文文，他点了点烟灰，皱着眉看了一眼孙宏光，“你要找工作？你知道我们这是什么地方？”
　　孙宏光回答，“我不管什么地方，只要能赚钱就行。”
　　老三冲着西装男叫着，“老板，别信他，他肯定有问题。”
　　这个老板打量着孙宏光，轻蔑的笑了笑，“不过是个走投无路的坏小子罢了，好吧，你就留下来吧。”
　　孙宏光充满敌视的目光中仿佛要释放出毒蛇一样，“我凭什么相信你？”
　　男人哈哈一笑，“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我可以给你工作，至于能赚多少钱，就看你的本事了，他们都叫我刘老板，你也可以这么叫我，明白吗？”
　　孙宏光被带到了楼上，楼上的房间内还有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还有一个吊儿郎当痞子一样的年轻男人，孙宏光怏怏的走了进去，他在这个房间呆了一天一夜，在一个漆黑的晚上，他被套进了一个黑色的布袋，像货物一样被卡车拉走。在经历过不知道多久的颠簸之后，他出现在了群山之中。
　　漫天纷飞的黄土，迷糊了人的双眼，每一次的呼吸，都有沙子吸入鼻孔。在群山之中，有一个矿洞，不停的会有泥土沙石从里面运输出来，原来这里是这个黑矿，里面的人都是打的黑工，还有从国外来的工人。
　　“喂，新来的？”一个声音从孙宏光的身后传来。
　　孙宏光转身，身后走来五个彪形大汉，常年累月的风吹日晒已经在他们的脸上留下深深的褐色印记，其中一个带头的大汉丢给孙宏光及其他几个人一个一个竹筐，大声呵斥着：“进去，把石头都背出来。”
　　与孙宏光一行的人很诧异，“我们刚来，不得休息休息啊。”
　　大汉哈哈大笑，拿起木棍朝着说话的那个人后背就是一棍，那人当时就被打蒙了，其余的人包括孙宏光都很识趣的捡起了竹筐。
　　孙宏光进到矿洞之后，才发现虽然洞口仅仅够一个人进出，但是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孙宏光四处打量着，电线拖得到处都是，挺立的木杆上挂着白炽灯，在黑暗之中闪着昏黄的光芒，矿洞内至少有上百人，有的在挖石头，有的在挑拣，总之每个人的手中都不停下来。
　　这时候，突然有一只手拽着孙宏光朝着右边的石堆走去，孙宏光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人吓了一跳，就在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声音说：“你别乱看，会挨打的。”
　　孙宏光回过神来，看到眼前一个男人灰头土脸的在埋头捡石头，满脸的泥土已经看不清他们的模样了，男人看孙宏光一动不动的，于是便说：“你看，这个石头上有点绿，或者有点像黑的发红的石头，就放到你的竹筐里，装满了之后，就背出去，然后去工头那边记工就可以了。”
　　孙宏光点点头，学着那人的模样开始在矿场捡矿石，那个男人就是崔杰，崔杰人很好，刚开始相处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崔杰有什么不同，只是后来渐渐的发现，崔杰总是说重复的话和问毫无逻辑的问题，这让孙宏光知道，崔杰智力可能有些问题。
　　直到有一天，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崔杰在去讨要工钱的时候被拒绝了，后来，崔杰说要离开，可是矿场的人并不允许，他们开始露出原本的面目，孙宏光这才知道，自己以及其他的矿工都被囚禁了。
　　崔杰在偷了刘老板一大笔钱之后，把包藏在了床底，刘老板发现钱丢了之后，便开始寻找，孙宏光无奈只能带着崔杰逃跑，在被追捕的过程中，崔杰被子弹打中，可是孙宏光一直没有发现。后来，他们跑进一片树林，树林中又湿又滑，杂草很多，崔杰和孙宏光努力的跑了很久，似乎已经躲过追捕。
　　可是就在这时，崔杰脚下一滑，摔倒了，孙宏光解开崔杰的衣服，这时候才发现，崔杰的胸口的血已经流干，崔杰眼看自己已经活不成了，弥留之际，他把手中的黑色的行李包递给孙宏光，孙宏光看着奄奄一息的崔杰，他不肯放弃，他背起崔杰，朝着医院跑去，山路难走，崔杰最终还是没有能撑过到医院。
　　孙宏光把崔杰的尸体整理一下，他废了很大的劲才挖出一个深坑，他把崔元浩埋在了那片树林之中。
　　孙宏光打开崔杰留下的行李包，里面除了钱之外，还有一个小的日记本，他打开了，里面记录着崔杰生活中的点滴。
　　孙宏光拿出崔杰夹在日记本中的户口簿，他按照上面的地址找到了崔杰的家。之后，便更换了身份证，同时也把崔杰的名字改成了崔元浩。
　　孙宏光在阐述的时候，避重就轻，他把一切都描述的云淡风轻，当然他也略去崔杰偷取的大额现金的事情。
　　听到这里，金林凯说：“我暂且相信你，崔杰的死与你无关。”
　　孙宏光冷笑了几声，“所以，我一开始就不打算说，我知道，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
　　金林凯听到孙宏光说的凄凉，心中不禁酸涩，他又想起多年前自己对孙宏光做的事情，
　　那一天，金林凯抢了孙宏光的书包，并且威胁着说，“这里有个坡，你朝下跑，跑十秒之后，我骑单车追你，如果你跑的比我快，我保证以后再不找你麻烦。”
　　孙宏光冷漠的脸透着愤怒和不甘，这时候金林凯又说，“那这样，如果你赢了，我以后也不会再找孙宏玉的麻烦，怎么样？”
　　那时候的孙宏光不过十岁，许多时候，他都无可奈何，金林凯见孙宏光一言不发，就当他是默认，他从包里拿出一把尼龙绳，他把孙宏光的手捆起来，他笑嘻嘻的说：“我们老师说，人是用脚走路，但是把双手捆起来就走不快了，让我们回家思考是什么原因，你跑起来看看。”
　　孙宏光在一众嘲笑声，拼命的朝着前方跑去，似乎，前方有他的希望，可是双手被缚的孙宏光怎么可能跑的过骑单车的金林凯，最终，他还是被追上了，金林凯的速度很快，眼看着孙宏光就在眼前，他骑着车奋力的朝着孙宏光的腿部压过去，他一点都不犹豫，孙宏光因为双手的缘故，身体无法站稳，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天依旧很蓝，血是鲜红的。
　　孙宏光的小腿处被划出一道血口子，鲜血直流，没有人帮助他，就连同情和可怜都没有，围绕他的只有讥讽，嘲笑，还有辱骂。
　　孙宏光此时此刻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仿佛没有知觉一样，只是神情呆滞的望着金林凯。
　　金林凯至今没有忘记孙宏光那绝望中掺杂着的勇气，回想起孙宏光当日的情形，那种负罪感又再次袭来，他扭过头去，不敢再看孙宏光，良久之后，他低沉着声音说：“其实有句话，我早就该和你说了。”
　　孙宏光抬起眼皮，看着金林凯的背影，并没有追问。
　　金林凯微微抬起头，似乎是不让眼泪流下来，在一声长叹之后，才说：“那就是对不起！”
　　说完，带着愧疚与落寞的背影离开了。
　　*
　　宋茹在窗口默默注视着金林凯离去的背影，她的脸上涌现着怪异的表情，电脑页面不停的闪动着，上面是一则有关黑矿的报道，同时，一张黑白照片赫然出现，那是一张矿工挖矿时候的照片，那带着安全帽，满脸泥灰的男人，不就是当年的孙宏光，现在的崔元浩？
　　崔元浩在楼下收拾好了之后，便上了楼，儿子崔明安看到他之后，立刻扑了上来，黝黑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目光。
　　崔元浩抚摸着儿子的脑袋说：“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啊。”
　　崔明安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欣喜，激动的说：“爸爸，我把亮亮推下滑梯了，这样他再也不敢欺负我了。”
　　崔元浩宠溺的抚摸着儿子，“你做的很好，你去玩吧。”
　　宋茹惊讶的捂住嘴，她不敢再听下去，她不敢想象，崔元浩平时都教儿子做些什么可怕的事情。
　　这时候，崔元浩已经向宋茹的方向投来了奇怪的目光，宋茹急忙转身离去，她来到书房，不停的往喉咙里灌着水，这样让她稍微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突然间，一条红色的射线从街角对面穿过玻璃，直射而来，宋茹心跳加速，慌张的拉上窗帘，她捂住不停跳动的心，嘴唇也已经开始颤抖。
　　那是，有人在监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