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嫌疑》宫与川

12、12

　　云桥洞是战争时期建立的防空洞，虽然现在已是和平年代，防空洞早已拆除，伴随着防空洞的消失，这里改建成一排三层楼的门面房，只是这个地方的人们还是习惯叫云桥洞。
　　饱含着纪念意义。
　　李伟峰跟在金林凯的身后，一直默默无语，终于还是忍不住的问，“前辈，云桥洞这么大，你知道姜海龙找的哪个灵媒吗？”
　　金林凯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问了一个问题，“你相信灵媒吗？相信活着的人能通过灵媒找到逝者的灵魂吗？”
　　李伟峰摇了摇头，“当然不信，这个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金林凯点燃一支烟，他目光锐利，静静地看着不远处一间房门禁闭的房子，他悠悠的抽着烟，“如果对于死者还有挂念，特别想见她一面，你说应该怎么办？”
　　李伟峰说，“人活着都有遗憾，何况是死了，死了的人什么都不知道了，如果活着的人有牵挂，那应该是有遗憾。”
　　这时候，金林凯一直盯着的那个房间内有人开门走了，金林凯掐灭了烟头，朝着那个房子走去。
　　金林凯打开门，李伟峰始终跟在金林凯的身后，昏暗的房内，缓慢的闪着五彩的灯。
　　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带着一种老是的圆框黑色墨镜，这是个典型的瞎子才会戴的眼镜，而且极具年代感，这个男人坐在一个矮桌旁，矮桌的对面有一个蒲团，另外就还有个高脚桌，高脚桌上有一盆塑胶荷花，做工很假的荷花，李伟峰一怔，他指了指塑胶荷花，好久没说出一个字来。
　　那男人应该听见开门声，问了一句，“二位要看什么？”
　　金林凯拿起供桌上的苹果，递给李伟峰，李伟峰连忙摆手，金林凯从李伟峰谨慎的眼中看出了晦气。
　　金林凯却不以为意，直接拿了苹果，在身上擦了擦，然后大口吃了起来，李伟峰惊道，“你怎么能吃那桌子上的东西呢？”
　　金林凯斜视着李伟峰，“为什么不能吃，你不是不相信这些吗？”
　　李伟峰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更是一副抵触的表情，“那也不能.....”
　　“不能什么。”金林凯打断李伟峰的话。
　　金林凯把咬了一半的苹果重新放回原位，他抹了一下嘴巴，他没好气的说，“老瞎子，又骗人？”
　　老瞎子一愣，接着赔笑，“混口饭吃，金警官有何贵干？”
　　金林凯垂首微笑，坐在老瞎子的对面说，“老瞎子，我刚刚没有拆穿你，是不是很讲义气。”
　　老瞎子冲着金林凯竖起了大拇指点了点头。
　　金林凯又说，“那现在是你义气的时候了。”
　　老瞎子心知这金林凯又有什么难办的事情，心中叫苦，但又不好表现，佯装不解的问：“何事啊？”
　　金林凯从怀里掏出姜海龙的照片，问，“这个人来过没有。”
　　老瞎子一眼就认出来这个男人是五天前来找的他，于是点了点头说：“见过。”
　　金林凯又问，“他来干什么？”
　　老瞎子咿呀半天不肯说，金林凯微微一笑，把老瞎子的眼镜取了下来，眼镜后来是两个黑乎乎的窟窿，李伟峰惊呼出声。
　　金林凯用力的拍了下老瞎子的后脑勺，老瞎子这才睁开眼睛，笑着说，“我和这位警官开个玩笑。”
　　李伟峰生气的说，“你，你不是瞎子？”
　　老瞎子又闭上了眼，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骄傲的说，“这是画上去的，以备不时之需。”
　　金林凯，“这老瞎子，不仅不瞎，而且不老，这满头白色是染的。”
　　老瞎子这时候忙解释，“你错了，头发是真白的，都四十多岁了，也该白了。”
　　金林凯没心思闲扯，问，“说说，照片上的人问什么？”
　　老瞎子起身把门关上了，他把窗帘微微拉开，又打开了正常的白炽灯，这使得这里看起来正常一点。
　　老瞎子说，“这个人来找一个女人。”
　　金林凯说，“什么样子的女人。”
　　老瞎子朝着后面靠了靠，翘着二郎腿说，“他是要找一个死了很久的女人。”
　　金林凯用力拍了下老瞎子的二郎腿，认真道，“详细点。”
　　老瞎子说，“那个女人叫林梦，好像死了十几年了，他来找我，就是想见见她。”
　　金林凯，“什么意思？”
　　老瞎子耸耸肩，“他应该是得了什么病，活不久了，所以想在死之前完成一些未了的事情，然后就想召魂，我就听他说，对不起啊，这些，希望能原谅他，这些话，看样子心中有愧啊。”
　　金林凯拿出一张照片递给老瞎子，“是这个女人吗？”
　　老瞎子看了看，点点头道，“是的。”
　　金林凯眉毛紧蹙，他又盯着老瞎子说，“知道这个女人怎么死的吗？”
　　老瞎子摇了摇头，“不知道，你真当我什么都能算出来啊？”老瞎子起了身，在他那凌乱的房间内翻找了很久，递给金林凯一张发黄的纸条。
　　金林凯刚要接，老瞎子缩回了手，接着说，“他还有一句话。”
　　金林凯沉默片刻，又问，“什么话？”
　　老瞎子脸上露出沉重的表情，从唇间吐出几个叫人惊心动魄的几个字，“那个凶手，又回来了。”
　　金林凯怔住了。
　　老瞎子把纸条塞到金林凯手中，接过后，看了一眼，‘林梦，女，生于1980年5月30日，死于2004年7月5日？’
　　金林凯把这张纸折叠好，装进上衣口袋。他起了身，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又转向老瞎子说，“别做这个了，找点其他事情做做。”
　　老瞎子把眼镜重新戴好，笑而不语。
　　金林凯离开的时候，原本明亮的天空阴沉了下来。金林凯拉了下衣领，这样似乎可以躲藏起来，不知道何时，他总喜欢把脸藏在衣领的后面。
　　李伟峰跟在金林凯的身后，他转头又望了望那阴沉的房间，好奇的问，“前辈，这老瞎子是什么人啊？”
　　金林凯表情严肃，他望着头顶变幻莫测的云彩，低声说，“一个可以洞穿人的心里的人。”
　　李伟峰自然不理解金林凯话的意思。
　　*
　　金林凯回到寂静的家中，家里安静如常，金林凯的生活过得十分简单，临近四十岁依旧的孤身一人，似乎他的人生没有任何可以值得别人羡慕让自己骄傲的事情。他打开冰箱，冰箱里只剩下最后一桶泡面和几罐啤酒，他拿了罐啤酒，一口气喝了一半，他打开电视，电视里播报的是今天的命案，他调换了台，他不想在家里还要想着工作的事情，这一点仅有的私人时光，应该用在享受上。
　　他窝在沙发里，闭上了眼睛，脑海中不断的回想着整个案件，他睁开眼，把剩下的半罐啤酒也喝了，他把易拉罐捏扁了，扔在了垃圾桶里，他继续蜷缩在沙发上，桌上的桶面已经泡的发烂，他似乎没有吃的意思，他的脑袋里天马行空，出现各种各样的场景，唯一不变的就是血腥。
　　金林凯起了身，他径直走向卫生间，他打开面池的水龙头，水流哗哗作响，不一会，面池里放了满满的水，水波荡漾着朵朵涟漪。他眼神呆滞，就像是中了魔一样，他慢慢的弯下腰，把整个脸浸在水中，水开始朝他的鼻腔灌入，每一次呼吸都有水呛出，喉咙间仿佛有刀割一样的火辣辣的难受，要窒息了，可是，却好想就这样死去。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
　　金林凯把脑袋从水里拿出来，然后跌坐在地上，口中不住的呛出水，他大口喘息着，水滴答滴答的流淌着。
　　急促的电话铃声又响起，他踉跄着爬了起来，看了一眼，是李伟峰，电话接起，传来李伟峰急促的声音，“前辈，根据姓名和出生日期，查到一个女人符合这个林梦的条件，而且也对比照片，确定就是，没错。”
　　金林凯抹了下额头的水珠，扶着墙站了起来，他问，“是什么人？”
　　李伟峰顿了顿，接着说，“她是十七年前殷溪村连环杀人案的被害者之一。”
　　金林凯惊的目瞪口呆，水渍不住的流淌，他突然感到四肢无力，电话那头又传来李伟峰的声音，“前辈，你怎么啦，我现在准备资料，姜海龙最后一句，‘那个凶手，回来了’，就是指十七年前的连环杀人犯孙宏光，孙宏光当时从精神病院逃走之后，一直下落不明。肯定没错，肯定是姜海龙查到了他的线索，才被灭口的。”李伟峰越说越兴奋，似乎这个谜案瞬间全都都通了。
　　挂了电话的金林凯脑袋一片混乱，他拿起手机找出孙宏光的号码，他手指停住了，孙宏光是个聪明人，如果真的和他有关联，他不会留下证据，他仔细回想了下，从姜海龙的死亡时间可以推断出，孙宏光那时候和自己在一起，所以不可能是凶手，金林凯蜷缩在沙发上，他再次打开电视机，电视屏幕上闪出盲屏的雪花，电视的光影印在他的脸上，似乎，毫无睡意。
　　金林凯静静的看着，直到眼睛疲劳，他闭上眼睛，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回忆的画面不停的回放，少女的笑脸、混乱的人群、阴气森森的白骨。
　　他环抱着双臂，蜷缩在沙发上，他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中睡去。